7. 第6章

作品:《泡沫

    “小雨!”我忙打断,“你唱歌吧,别说了……”


    梁莉眼神忽明忽暗,双手脱力般垂下,整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音乐声轰然响起,廖小雨发出狮吼般的尖叫,我第一回见识廖式吼歌,不是一般的聒噪。小薰拉来一大箱酒,拔开瓶塞就往嘴里倒,那模样像喝水似的,连喝半瓶后,夺过麦克风,轻轻柔柔地唱起情歌来,声音如天籁,让人大跌眼镜。


    廖小雨听得非常沉迷,“老妹老妹”地喊个不停,两人突然看对头,手拉手唱老歌,感情好得像双胞胎。


    我在后面战战兢兢当观众,时不时用眼角警惕地盯着梁莉,突然看到她流泪,心里慌乱起来。听说孕妇是不能哭的,我翻开小挎包,递出一包纸巾。


    她抬起头,眼泪划过脸颊,眼神依旧犀利,“你们真的分手了吗?为什么?李枫去哪里了?他到底在哪里?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告诉我……”


    这让我怎么回答?我不认识李枫,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可是她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没有放声哭泣,而是小声抽泣着。


    我无奈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朋友。”


    猝不及防,梁莉甩掉手上的玻璃杯,由于音乐声太大,前面两人没有察觉。


    玻璃从我面前飞过摔碎在地,碎片溅得满地都是,我怕得心尖颤动不已。


    她低下了头,声音断断续续,我很费劲才听到:“我早就该怀疑,他怎么无缘无故冒出个表妹来……我宁愿你从来没出现过,我宁愿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你说帮我霸王硬上弓,自己却捷足先登,而我还盼着你回来!我等了整整五年,你们两个人都失踪了……”


    她拿起一个又一个玻璃杯扔碎。


    我怕她伤到自己,把玻璃杯推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她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安慰她:“过去的就过去了,把不愉快的都忘了吧,你现在也很快乐啊。”


    她流着泪苦笑,“你觉得我现在很快乐?天啊,这是什么笑话。”


    离别之际,廖小雨和小薰难分难舍地抱头痛哭,


    廖小雨醉醺醺地趴在我的背上大喊:“老妹你最棒了!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让你出道!”


    小薰眼泪哗啦啦地流,“我妈、老师都没赞过我,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坏小孩……我只有看别人被表扬的份儿……你算老几?我需要你的表扬?滚远去吧!”


    廖小雨呼天抢地跟她理论,“我来头可大了,未来南大最知名的哲学系教授!我跟老杨说,我必须留校任教,否则我就赖着不毕业!你猜怎么着?老杨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要把我赶出学校!我说,那我就举报你强.上.学生!”


    两人又抱在一起大喊,我赶紧拉开廖小雨,怕她醉得不省人事,梁莉神色清冷地看着,不发一语。


    无论前一刻有多疯狂,最终都会曲尽人散。我扶着廖小雨,走在清冷的街道上,看着眼前每五十米一根的灯柱,总觉得前路漫漫,走不到尽头。


    兜兜转转走了半个小时,竟然又回到酒吧门口。我的手机早已电量耗尽,而廖小雨却死活不告诉我开屏密码,我又迷失在这片烂尾楼里,怎么走都走不到大马路。


    楼上有人把我喊住,我仰头一望,是梁莉。


    梁莉喊的是“蔺寐”。


    她指引我上顶楼。我扶着廖小雨爬了六层楼梯,终于来到楼顶,梁莉在前头带路,打开昏黄的老式灯泡,以及沿着围墙绕了两三圈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灯泡,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却将简陋的阁楼房间照得暖融融的。


    房间旁边,几盆绿植,几块鹅卵石,一处高起的平台,除此之外,只剩灰尘和裂痕。


    梁莉见我傻愣地站着,开玩笑地说:“漂亮吧?不要太喜欢了,这里不租出去。”


    她转身仰望天空,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夜幕早已褪去黑衣,开始渗出湛蓝的天光。我才知道,不是天色越黑,星星才越明显,就像现在,接近天亮,几颗泛白的星,醒目而耀眼。


    风丝丝缕缕拂来,梁莉扶着围栏,“这是他们以前的家。一开始我反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是表兄妹也要避嫌。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他们还是相爱了。”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我没那么恨了。输给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蔺寐,我输得心服口服。蔺寐不告而别,李枫卖掉创作版权,放弃来之不易的出道机会,背着大提琴,就是在这样的凌晨离开了酒吧。那天,我在楼上看着,万念俱灰,却无能为力。”


    天色逐渐澄明,白月挂在遥远的地方,新的一天终究到来,梁莉还沉浸在斑驳的回忆中,“我以为至少你们可以快乐。”


    我由心觉得,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梁莉成全了朋友的相爱。


    她回头看着我,冷声道:“你像她,又不像她。”说罢,转身下楼。


    顶楼有个阁楼房间,门板灰尘滚滚,里头更甚。我从衣柜里搬出一张旧棉被垫在床上,把廖小雨扶过去躺下。没过几秒,她就熟睡如猪,鼻鼾声此起彼伏。


    我估摸着晚点等她醒来,要把古怪的妆容洗掉才好走,便翻箱倒柜找热水壶。


    房子很小,没几件家具,立柜里也没多少东西,一眼扫过去就看得清清楚楚。


    只有衣柜里挂着两件衣服。一件男款白衬衫,一件军绿色的女款薄外套。从衣服的尺寸来看,李枫是个高个子,而蔺寐身高跟我差不多,一米六几。


    找不到热水壶,我踢了下圆皮凳,力度很轻,可圆皮凳还是被踢翻了,皮盖分离出来,滚到墙角。原来这是一张带收纳功能的凳子,但是里头没有放任何东西。


    我蹲下来,把凳子扶正,指尖忽然摸到特殊的质感,我连忙翻过来看,一个用红色塑料袋裹着的东西,被透明胶粘死在凳底。


    我撕开透明胶,拉开塑料袋,拿出里头褐红色的本子。


    本子封面是软套,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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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着图案,既像花团锦簇,又像华丽皇冠,上下各有压印的文字,与英文长得相似,却不是英文。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翻开本子,一张证件照,毫无预兆地闯入视野里……


    照片中的人,长得漂亮,齐耳短发,清爽过人。


    我很少主动照镜,但每回廖小雨在宿舍门后的落地镜摆弄的时候,我偶尔也会看到自己,我还记得自己长什么样。虽然人们对自己的脸总是没有别人熟悉,但是,此刻,就连不熟悉自己的我都觉得像,怪不得梁莉会误会我是她。


    单从五官来看,就算说我们是双胞胎都不为过。


    这就是蔺寐吗?怪不得梁莉会把我误认是她。


    我告诉自己别吃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并不稀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外貌雷同的人只有两个,我可能知道蔺寐去哪里了。


    我忍不住颤抖,仿佛一屋子的灰尘都是坟墓的泥沙,我逃也似的冲出去。


    这些年来,我强迫自己将房子收拾得妥妥当当,这与洁癖不同,洁癖是自己受不了,而我是为了跟上程禹衡的生活习惯,强迫自己变成程禹衡喜欢的模样。


    我以为这样就会得到快乐,可梁莉怀孕了,即将迎接新的生命,却一点都不快乐。


    这是栋旧楼,再过几年是危楼,但视野辽阔,没有拔地而起的高楼,凭栏而望,老城区的脉络,一砖一瓦的斑驳,全都在眼皮底下。


    晨光初露,一束光线穿透薄雾,落在我脚边几盆郁郁葱葱的绿植上。


    我低头看着,瞳孔不由发颤,眼泪不请自来,绿植后面掩盖了一池金鱼。人不回来,房子被灰尘掩埋,可等待的人,还料理着一池活鱼。


    我蹲在墙角,不知不觉睡着,还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与我十分相似的蔺寐,勾引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被梁莉发现,梁莉很生气,搬来很多酒杯,发了狠地砸向蔺寐,李枫为了保护蔺寐,挡出一身子血,最后失血过多死去。我梦里明明知道李枫已经死了,还傻乎乎呼寻找他。


    廖小雨将我喊醒。她早已忘记昨日的癫狂,扯掉后脑勺吊着的假发,沉着脸叨唠:“你家医生不是每月都给你零花钱吗?我平时掏心掏肺对你好,你也不拿点出来孝敬孝敬。连一家好点的旅馆都……”


    显然她忘了昨晚带我来酒吧街买醉的原因,也忘了她昨晚是怎么劝我离开程禹衡的。


    早上十点,酒吧街空无一人,只有满地垃圾,还有几只老鼠孜孜不倦地玩过街游戏。


    我与廖小雨穿过隧道,再穿过铁路,才渐渐听见大马路嘈杂的汽车鸣笛声。


    我把从梁莉那里听来的故事和不断寻找李枫的梦告诉廖小雨,廖小雨感慨道:“生活不易,忘不掉的伤,就放在那儿吧,迟早会风化掉。”


    才过了一夜的放纵,我又想起自己的伤了。别人的伤能风化掉,而我的伤这辈子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