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作品:《海上飞鸟

    滑雪镜后的眼神变得柔和,文字变成声音原来如此悦耳。


    “新年快乐。”


    低沉的嗓音落下,对面的人明显一顿。


    冷风将顾时屿的脸吹的通红,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上,方隐年伸手拂去。


    对面的人还愣愣地仰着头,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方隐年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哪里。


    “呆呆的,”方隐年从兜里掏出一副黑色手套递给顾时屿,然后自己戴上另外一副,见他还没动作,直接按了按他的头,“像笨企鹅。”


    “?”


    雪花落在他鼻尖,他下意识打了个喷嚏,连忙接过手套,右手背因为微微用力而拱起,虎口上的那颗黑痣异常明显,让方隐年无法忽视。


    手套滑上,那颗痣也被掩藏。


    方隐年就这样盯着顾时屿戴完手套戴围巾,最后将派克服的帽子扣上,整张脸只漏了个眼睛和鼻子在外面。


    他似乎觉得自己造型好笑,说道:“偷感十足。”


    更像企鹅了,还是南极独特的红色品种。


    “你笑什么?”


    方隐年收回嘴角,“没有。”


    “你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了!”


    顾时屿说着,抓住方隐年的深蓝色围巾用力拉紧,又将派克服帽子给他戴上,直接复制粘贴了自己的穿搭,像是给珍贵的娃娃装饰一般,他弄完还满意地拍了拍:


    “好了,你现在不许——”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忽地收声,他的滑雪镜擦过,仰着头的动作露出下巴,嘴唇干燥紧绷,顾时屿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粉色的舌尖停留不过片刻,不带任何颜色的,仅仅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微微发紫的嘴唇透着光泽,方隐年却觉得喉间异常干涩。


    他伸手将顾时屿的围巾紧了紧,冲锋艇渐渐靠近冰岛,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隔着围巾也能闻到。


    方隐年紧紧拧着眉,太臭,也是他不下船的原因之一。


    顾时屿也受不了这味道,比他第一次来臭多了。


    一旁掌舵手看见顾时屿忍受不了的在干呕,便笑着和他解释道:“这些都是企鹅的排泄物,看见了吗,那一排红色都是这些小可爱拉的……”


    “……”顾时屿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只不过上一次没有这么臭。


    冲锋艇在一片石滩停下,两人踩着凹凸不平石头望前走,最终在冰湖找到在拍照的顾晓和方若南。


    “妈!”


    顾时屿小跑过去,无意中踩到突起的石头差点脸朝地扑下去,方隐年眼疾手快在他后方捞了一把。


    不远处,一只企鹅经过,方隐年收回手,对刚刚站稳的人说:“你看那只企鹅——”


    顾时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帽带企鹅一摇一晃地往海边走去,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左看右看。


    他刚想张嘴说好可爱,结果方隐年冷不丁地来一句;“那么笨,走的比你都好。”


    “?”


    他还想辩解什么,方隐年没给他机会,“走了,笨蛋。”


    一身挺阔的派克服让方隐年穿出了正装的气势,他单手插着兜,唇角扬起,眉眼微勾。


    顾晓隔老远就看见自家儿子了,本想着来南极让他好好表现一番,结果刚下飞机就不见人影,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小叔后头跑,该表现的时候差点摔个狗吃屎,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顾晓恨铁不成钢,拉着顾时屿到旁边又是一顿说教,“你这一天天的,净讨好那个方隐年又什么用?!你是要跟他侄女结婚不是要跟他结婚!但凡你把心思放一点在若南身上,你俩早成家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别逼我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扇你!”


    说着,她抬手刚要拍下去,突地,顾时屿被人拉走,一个巴掌落了空,顾晓愣了愣,转头看向旁边,高大的身影站在顾时屿面前,慢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两副眼镜。


    矮半个头的顾时屿像站在对方怀里,顾晓眼眸微眯,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人。


    接过眼镜的人没有马上转身,而是抬着眼眸,望着对方。


    不等她多想,戴着白色狐狸毛帽子的方若南忽然出现,她咧开嘴角,笑着对顾晓说:“顾阿姨,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小叔,你帮我和阿姨拍个合照!”


    一开始顾时屿嚷嚷着要拍,结果拍了一张被两位女士嫌弃,摄影师换成了方隐年。


    他随手一拍,每张照片都很出片,平时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此刻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拍照。


    “咔嚓”


    方隐年回头,刚好看见顾时屿收起手机,这下他也不给女士拍照了。


    他朝顾时屿伸手:“手机给我。”


    “No.”


    顾时屿冲他昂首,示意他看不远处的企鹅爸爸,姿势奇特的在孵宝宝。


    还挺记仇。


    方隐年勾了勾唇。


    两位女士拍完照片,打算原路返回邮轮,一直没说话的方隐年忽然和方若南说:“我们合个照。”


    方若南和方隐年并肩往前走的时候都没想明白,一向不爱拍照的小叔怎么突然要合影。


    “你最近体检了?”方若南问他。


    “嗯,怎么了。”


    “虽然我名义上是你的侄女,但我毕竟是个医学生,你要是报告异常可以寻求我的帮助,我一定治好你——呀,小叔你干嘛敲我脑袋!”


    方隐年:“我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万年黑冰。”


    “我靠,你的嘴是管制刀具吧?我那是好心关心你——”


    “一会帮我和Lyman拍个照。”


    原来。


    方若南捂住自己胸口,感觉那里被方隐年的无情割了一道很大的口子,“所以我只是书里写的助攻?”


    “要拍照了!你们快点站好!”


    叔侄俩人拍完,顾时屿就被方若南推了出去,“你和我小叔拍个照呗。”


    “和他拍什么照!”顾晓觉得莫名其妙的,又拉起方若南和顾时屿的手,“要拍也是你们两个拍。”


    方隐年站在冰湖边,听不见三人在说什么,其实这里并不算南极最美的风景,也不是什么著名的打卡地,他只是想起当年和Lyman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很短暂,却刻骨铭心,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两人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寻人启事的照片都无法粘贴,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有时梦醒,他都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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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十几天的相处是不是一场幻境,那些恍如昨日的场景又不停的提醒他,那不是一场梦,Lyman是真实存在的。


    他注视着远处的人儿,站着乖巧听话的模样与两年前大相径庭,所有人只能看得到他的表面,他将另外一个自己藏了起来。


    滑雪镜不知何时摘下,顾时屿小心翼翼朝他走来。


    “我没有摔倒哦。”


    顾时屿站在他的面前,眼睛亮亮的,像讨夸奖的小孩。


    “那你很棒。”


    以为会被回怼,方隐年一句话让顾时屿变得有些结巴。


    “你、你把眼镜摘了吧……”


    顾晓就站在两人面前,不到几米的距离,她脸色不太好,因为顾时屿和方若南都不愿意合照。


    方隐年抬头瞥了一眼,对着身旁的人说:“手僵了,你帮我摘吧。”


    方若南顾着调手机参数,扫了一眼还没准备好的两人,看见方隐年的眼神,疑惑道:“小叔刚刚是在看我吗?”


    顾晓拉紧了帽子,声音冷冷地:“不,他是在看我。”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时屿给方隐年摘滑雪镜,小手冻的通红。


    “好了。”顾时屿把滑雪镜递给他。


    眼镜放进兜里,方隐年顺势握住他的手,背过身去,没让两人看见。


    “你手怎么那么暖?”顾时屿疑惑,“你刚不是说冻僵了?”


    “我颈椎不好,”方隐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压迫神经,手就会发麻。”


    完全没有医学常识的顾时屿并没有发现方隐年胡诌的谎言,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你下次手还僵我也帮你揉……”


    话着,他顿住,许是觉得这话有些过分暧昧,被冷风刮的生疼的耳朵更加红了。


    雪花落在脖颈,他打了个激灵。


    “要风度,不要温度。”方隐年冷漠评价。


    “那不是为了跟你拍照吗。”


    随口一句话,方隐年内心的某处塌陷一小块,他摘下围巾给顾时屿戴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方若南最终忍无可忍,朝两人喊道:“喂!你俩谈恋爱吗?还能不能拍照了?”


    顾时屿连忙站好,手上攥着围巾一角,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心率不齐似的。


    “好,我说一二三,准备拍照!”


    方若南调整好角度,喊着口号准备让两人拍照,顾时屿不停的眨眼睛,“方隐年,我好像看不到了……”


    方隐年下意识快速伸出一根手指,问他:“这是几?”等待答案不过短短几秒,方隐年在脑中过了无数遍可能,甚至怀疑顾时屿是雪盲症都想过。


    很快,他就否定了所有答案,因为顾时屿清楚的回答了,还奇怪地说道:“低头可以看到啊。”


    “……是你的睫毛结霜了。”


    睫毛结霜,遮挡住视线,方若南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你抬头,我帮你弄掉它。”


    闻言,顾时屿仰起头,方隐年低下头。


    两人动作顿住,咫尺之间,睫毛相触,视线相对,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像在冰天雪地之间接了个吻。


    “咔嚓”


    快门按下,照片定格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