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配

作品:《请听神灵的话

    是宋珩。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个念头时,甄泠朵直觉心底冷不丁就便填得满满当当。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而复得的满足。


    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人,在不经意间重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既惊又喜,但于甄泠朵而言,更多的是愕然。


    就在她几乎想要即刻朝人飞奔过去的刹那间,甄泠朵不自觉顿住了动作。


    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恨不能将如今意气飞扬的宋珩铭刻进骨血里。


    眼前的人再不似从前委身在小山村里,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傻子,赫然已经成了能指点江山的人物。


    至少,单瞧着不远处那些毕恭毕敬的人们,便不难让甄泠朵推断宋珩如今的地位。


    那绝不是她这样的乡野之人可以随意攀附的。


    一如,当初众人议论她肖想后来的状元郎一样。


    他们从骨子里就该是陌生人,从不熟识,更不可能再有其他匪夷所思的关系。


    “甄泠朵,你有什么资格去找他!”


    甄泠朵听见有人不无笃定的追问,半晌都没有应声。


    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说的不光是当下这板上钉钉的现实,却也是甄泠朵避无可避的曾经。


    无可否认,在与宋珩的关系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占据着主动的人,曾经甄泠朵以此为由作威作福了许久,若非是宋珩从不曾改换过神色,她又凭什么能拥有那几年的幸福。


    她不配。


    那是刹那之间,甄泠朵脑子里不时回旋着的答案,也让甄泠朵再不敢贸然凑上前去。


    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跟其他流民一样,只不无错愕地盯着远处。


    作为一个冷不丁闯进这里的外乡人,他们本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


    单就是如今朝廷正在有意识地控制流民数量,就足以表明他们如今的处境实在尴尬。左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任谁都不会轻易跟这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性命过不去。


    至少,甄泠朵身后的一众流民们,是这么想的。


    可众人大抵还是惊骇于宋珩那令人拍案叫绝的姿色,才一时不忍离去。


    唯有甄泠朵还存着旁的心思,她纵是再不敢与宋珩枉称夫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打探他如今的境况。


    哪怕,明知他定然会比自己想象中过得更好,却还是不自觉想要多了解一些。


    甄泠朵当真去问了,也着实问到了。


    “那位呀,是咱们新晋的宋大将军,威武果敢,惹了不少女子青睐。”


    甄泠朵问的是个小摊贩,那位倒是喋喋不休,“你刚才也瞧见了吧,就宋将军这样的,莫说女子,就是我这七尺男儿也着实羡慕呀。”


    他说的坦荡而干脆,却不料几步开外的人倏然听着这话却是冷不丁陷入了沉寂。


    好半晌,她才喃喃地低声道谢,恍惚着离开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摊贩却还兀自摇摇头,“宋将军当真是人中之龙,可流民哪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的枕边人呢。”


    甄泠朵遍经风霜,如今的她自然不复从前那般水灵清秀,自也没可能入得了旁人的眼。


    事实上,就算没有旁边这一阵阵不容置喙的说辞,甄泠朵也从没有想过要再与宋珩牵扯分毫。


    甄泠朵没有想到,只一日的光景,她便在这京中寻到了两位旧人。


    她欢喜不过片刻,却到底还是沉下心来仔细思量,盘算着过些时候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一则是怕万一往后于不经意间撞见,反倒是让彼此生出些尴尬心思。二来也是有意想要避着人,毕竟她终究还是没有脸面敢直面。


    只是,甄泠朵没有想到,她没能如愿。


    倒不是宋珩先一步发现了她,也并非是状元爷生出了旁的心思,非要奚落不可。


    直到被毫无预兆的拦在城门口,不由分说被人头套着麻袋,扛着就走时,甄泠朵都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可那一刻,她到底是没有惊慌和无措,反而还隐隐生出了些宽慰心思。


    她早就该死了。


    三年前就该结束的。


    想到这儿,甄泠朵便也就当真不再做任何反抗。


    可就这般任人宰割的阵势,却着实让人惊愕地很。一行人脚步不停,忙不迭将她安置在早先便说好的地方,便急匆匆去请人。


    甄泠朵虽瞧不见,可却也能从众人的说辞中隐隐察觉出些什么。


    这事是有人专门安排的。


    眼下这些人无非就是听差办事的。


    单是这两条,就委实让甄泠朵头疼地很,她多希望他们能不由分说径直送她上路,好让她再不必于这陌生的人间逗留,也省的她睁眼闭眼就瞧见那乌泱泱的一大片。


    但遗憾的是,如今来看,这终究是她的奢望而已。


    “人在哪儿?”


    甄泠朵恍惚间听到一声凌厉追问,不由得心神一颤,整个人没由来震颤片刻,才悠然醒转。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也分不清外头究竟是白天亦或黑夜,只安然缩在角落里,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想。


    她已经有太久不曾这样自在且快活了,甄泠朵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这样的感觉。


    诚然,她如今的处境算不得太好,但心思却终究是沉静的。


    “夫人,人就在里头呢,兄弟们盯着,不哭不闹的。”


    有人狗腿着上前应,不多时,甄泠朵便听到了吱呀的推门声响。


    “我要的是活人。”


    许是因为甄泠朵太久没有动弹,以至于对方不自觉追问了一声。


    话音刚落,便当即有人手忙脚乱的上前,解开了原本捆扎在一处的袋口,甄泠朵仍不曾睁眼,不多时整个人就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


    彻骨的寒倏然从四肢百骸里浸润至全身,甄泠朵终究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如此一来,想要故作沉静却显然是万万不能了的。


    “你是甄泠朵?”她听着有人不无笃定地问。


    甄泠朵没有否认,“是。”


    “还记得刘煜嘛?”那人又问。


    这一次,甄泠朵远没有先前应的那样干脆果决。


    奈何,她的迟疑或恍惚,落在旁人眼中与默认并无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