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如今最最后悔的事情。


    大概就是在城门口之时，听从卓牧的吩咐去挑衅九月了。


    被九月盯上。


    和被一条吐着蛇信子不停嘶嘶嘶的毒蛇盯着有什么区别？


    “鹰七，鹰八，从今开始，你们可得好好的伺候卓雅公主。”


    鹰七鹰八拱手应答：“是，公主。”


    放下手之时，两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刚刚那股子冷漠肃杀的气质变成了唯唯诺诺的丫鬟模样。


    能在鹰眼五十人中排名前十。


    九月知道，鹰七鹰八付出的远比鹰眼其他人更多。


    九月转身：“去吧，卓雅公主，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卓雅很快镇定了下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


    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叛国又如何呢？


    若是真的能如九月说的那般。


    旁人可以，她也可以的话。


    她至少能为北蛮的女子挣出一条生路来。


    “九月公主想要卓牧和周方付出什么代价？”


    九月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卓雅一眼。


    缓步走到卓雅的面前。


    指尖轻轻挑起卓雅的下巴。


    又黑又亮的双眸像是能够直直的看透到人的心里去。


    “卓雅！别跟我玩心眼。”


    卓雅瞳孔微缩，连忙移开视线。


    根本不敢和九月对视。


    这个公主太过于妖异。


    卓雅只得放下所有的自尊。


    “我错了。我想他们死，死得要多凄惨就多凄惨。”


    九月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卓雅不想背负弑兄的骂名。


    想要留着自己清白的名声。


    想说卓牧若是死了，也是九月逼的。


    是九月想要卓牧死。


    但九月一眼看穿她的把戏。


    骂名你要背，坏事你也要做。


    所有的所有都要你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承担着。


    九月可半点都不会沾身的。


    狗咬狗多好玩。


    惹了她的，胆敢算计她的。


    都得死！


    卓雅死死的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鹰七上前，将卓雅披风上的兜帽给她戴上。


    把卓雅吓了个激灵。


    近距离之下。


    卓雅甚至闻到了鹰七身上的血腥味。


    “公主殿下，我们还要去看望大皇子呢。”


    卓雅扯住披风的边缘。


    像是试图用披风来将自己裹住。


    好似这样就能够在这阳光普照的日子。


    驱散那渗入骨髓的阴冷。


    “我……我知道了。”


    ……


    到底是北蛮的皇子，丰源帝不可能将人关到牢里。


    卓牧待的地方其实还是很体面的。


    高床软枕，甚至还有绫罗绸缎。


    端的是大国之风。


    你虽然做了错事，但我大人有大量。


    还是会以礼相待你。


    这就会越发显得北蛮有多么的无礼和卑鄙。


    甚至是龌龊。


    卓牧坐在地上。


    又如何看不出来这看似精致奢靡的房间是在羞辱他，逼迫他。


    他是北蛮皇子，这些对他来说本就该是正常的。


    但在做了那么大的错事之后。


    用度不降反增。


    这就是赤裸裸的告诉所有人。


    因为他是北蛮的皇子。


    所以他就是配得上这些。


    大齐皇帝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甚至更好。


    但是呢？


    被北蛮的百姓知道了又该如何？


    大齐已经宣战了。


    他们的皇子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得天独厚的优渥生活。


    而百姓却是即将经受战火。


    那是战争，是会浮尸万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战争。


    最该承受怒火的人端坐在高位锦衣玉食。


    受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


    因为他是皇子！


    是北蛮的皇子！


    现在外面北蛮皇子在大齐宫宴上的所作所为说得沸沸扬扬的。


    不出半月，整个大齐，连带着北蛮都会知道这件事。


    而大齐受辱，北蛮的皇子却是毫发无伤。


    所有来自大齐的怒火。


    都将被北蛮的百姓承受。


    民怨，民愤……


    政治就是这样。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九月再一次觉得，若不是当初身体受限。


    以丰源帝的雄韬武略来说。


    大齐的国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没瞧见如今身体好了。


    那真是和九月一样。


    恨不得干脆一统天下算了。


    ……


    卓雅一进院子。


    看到满院的奢靡。


    整个人再也没有要和九月或者说是和大齐对抗的心力了。


    他们北蛮谋划上百年。


    如今呢？


    本以为丰源帝即将身死。


    本以为大业将成。


    银矿被端了，那些被替换的武将给捉住了。


    甚至……


    卓雅想起丰源帝那健壮面色红润的模样。


    想起太子提起自己子嗣的样子……


    卓牧还在幻想丰源帝快要驾崩，太子无嗣。


    大齐终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在做梦。


    卓牧是皇子。


    所以到现在吃穿用度并没有任何的削减。


    但周方不是。


    缩在一个阴暗潮湿带着恶臭的房间里。


    卓雅本意是先去看一看卓牧。


    但脚尖一转：“我要先去看看周方。”


    鹰七鹰八自是不会说什么。


    北蛮的护卫还是尽职尽责的守着周方。


    看到卓雅来了急忙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卓雅抬手：“周方呢？”


    两个守着周方的护卫让开：“在里面。”


    提起周方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让卓雅恍惚的觉得。


    其实周方也好，卓牧也罢。


    原来他们从来不是她越不过去的高山。


    吱呀一声。


    经久失修的木门缓缓打开。


    周方抬起浑浊的双眼。


    不过一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缓缓抬起头。


    看向那个从光明中走进来的人。


    周方的眼睛一亮。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卓雅的身边。


    匍匐着想要抓着卓雅的衣摆：“雅雅……”


    卓雅一看到周方那张脸。


    想起那些在周方身下遭受的屈辱。


    猛的后退一步，扭头就吐了。


    鹰八漠然的瞥了一眼卓雅。


    抬手对着周方那脑满肥肠的脸就是一巴掌：“放肆！公主的名讳岂是你这等贱民可以叫的？”


    周方被打了个趔趄，脑瓜子嗡嗡的。


    满脑子都是卓雅身边的婢女力气竟然这么大的么？


    想起自己在卓牧手下的日子。


    周方还当自己是那个在卓牧身边备受看重的幕僚。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血沫。


    “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打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敢！”


    鹰八当胸就是一脚。


    直接把周方踹得翻滚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