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妙的气氛中，浮游仙子恰到好处地奉上几碟茶果，王隽尴尬地抿了一口茶，口中溢出清苦的香气正是自己的喜好。


    她讶然看向浮游仙子，“谢谢，这茶真好。”


    浮游仙子不愿领她的情，扬头道：“你还是谢瑶芝姐姐吧，毕竟她说你喜欢的。”


    原来如此。


    王隽心中了然又不免感到可惜。


    以那位瑶芝姐姐的能力，只做天界的侍女是浪费了些。但想到她是西王母身边间谍般的存在，便也释然几分。


    浮游仙子有条不紊地在案桌上摆上王隽喜欢的吃食便离开了。其中有颗硕大饱满，色彩彤红的蟠桃吸引了王隽的注意。


    她在当日蟠桃宴上也未见过如此品相绝佳的蟠桃，甚至就连天帝桌上摆放的蟠桃也不及眼前的诱人。


    她诚惶诚恐道：“娘娘如此抬爱，小仙承受不起。”


    西王母笑着揶揄她：“连天帝的香火也敢瓜分一半，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王隽干笑几声，她必须得承认，那招瞒天过海用得实在冒险。


    但若不是在天帝画像后藏了自己的肖像，与天帝共同享用人间的香火，否则就凭自己的万年道行，她要如何顺利修建地府，维持那些世界的新天道呢？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西王母发现了。


    但幸运的是，此事由西王母发现，相当于有了自己的把柄，可以放心自己不会向天帝倒戈。


    于她自己而言，倒免去了投诚的讨好。


    王隽想通这其中的妙处后，在西王母逐渐不解的目光中绽放笑容。


    “您手里既然有了我的把柄，我肯定唯娘娘马首是瞻。只是小仙身上没有法宝傍身，消息又不灵通，需要娘娘出手相助度过这关。”


    她的笑颜开始放肆，“等我从西海回来，定会为娘娘尽心尽力！”


    西王母微微讶然，心中突然回过味来，不免懊悔自己的失言。


    她竟然亲口化解了王隽现在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得到她的帮助。


    早在王隽来昆仑前，她便得知王隽用累积的功德重建地府之事。


    起初她还以为这是王隽间接告诉天帝的软肋，好让天帝放下猜忌。不想那其中也藏着王隽的几分不忿。


    王隽一无所有地来昆仑，是要拿回被自己当“棋子”的好处。


    她身上无功德傍身，又对西海消息不灵通，全要自己出手相助。


    而她还以自己的把柄当作投诚的代价，这样便不费吹灰之力达到目的：在天帝和自己的势力中周旋。


    两边不得罪，两边获利。


    而等王隽从西海回来，有了天帝的信任和权力，主动权就掌握在她的手里，自己要是再想出手拿捏，可就难了……


    西王母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王隽，自己是小看她了。


    不，她似乎从未真正看透过她。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狡猾，更大胆。


    西王母低笑了几声。


    也是，她不胆大，怎么敢在天帝面前瞒天过海，又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扮猪吃老虎？


    王隽借饮茶隐去自己眼中的狡黠，她可不会为从西王母这儿连吃带拿感到丁点儿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也算拜她所赐。


    但计划实现的前提是，西王母舍不得放弃自己这枚棋子。


    在西王母指尖轻点鬓间思忖的功夫，王隽装作不知情地啃着蟠桃，神情如常。


    但还没仔细咀嚼品尝便几口吞进肚里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在漫长的等待后，王隽终于听到释怀的笑声：


    “王隽，你与他人不同。你不适合当一个无名小卒。”


    西王母没有说出口的是——


    以王隽的能力，哪怕有天成为新的执棋者，坐在自己的对面，她也毫不感到意外呢。


    原以为自己能布好意料之外的棋局，殊不知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只是这次，她颇为乐意地接受。


    王隽听到西王母的肯定后，终于如释重负地咽下最后一口蟠桃。


    看来自己眼下的价值，还是比西王母预期中的多了那么一点点。


    王隽起身向西王母行礼，神情恳切：“请娘娘相信，小仙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她在心中默念：我也绝不会辜负自己。


    西王母笑道：“现在你且放心品尝这些茶点吧。瞧你这吃得不是滋味的，不知多少凡人天神会觉得糟蹋了。”


    王隽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细细品尝起蟠桃的滋味。


    接着，她纳闷地举起桃子。这蟠桃味道甘甜清脆，可与自己在人间吃的没什么两样。


    “那些神仙以为食用仙界的蟠桃会增长修为，延年益寿。”西王母嘴角淡淡浮现嘲讽的笑意。


    “可这只是桃子罢了。”


    王隽心领神会道：“因为这桃子出现在天界，所以才让神仙误以为是助长功力的宝贝。”


    西王母轻笑点头：“真正的‘好东西’从不会出现在众人的宴会。”


    王隽捏紧了茶杯，鼓起勇气开口问：“那娘娘，所谓的仙丹是否真有作用？”


    “天帝让我去西海寻那些妖的踪迹，是想让我传道招安他们，还是用来做丹药……”


    西王母低声道：“天界神仙除了天帝和一些有名望的神仙，许多神仙在人间没有影响力，除了闭关修炼，还有为了能顺利渡过天劫，都会借用一些外物，比如法宝，仙药什么的。”


    她微微一顿，“只是大部分成效甚微，神仙仍需要靠自身的修为渡过天劫。”


    王隽小声嘀咕着：“那看来丹药也没什么作用啊……”


    西王母一怔，似笑非笑道：“你想提升自己的修为？只是可惜，我这里啊……从来没有这样的丹药。”


    王隽抬起惊讶的眼眸，“我怎么可能吃那玩意儿？要知道我有很多朋友都出身妖族啊！”


    “难道……您不为他们感到可惜吗？”


    她开始像抱怨似的喋喋不休起来：“人妖仙都有好坏，要是随意处置去做药引子，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吧！您说是不是？”


    西王母眼眸扑朔，潜伏在暗处的浮游仙子本还满脸冷意，听到王隽那番话后，恍惚了一瞬后，随即黯然而去。


    “你不必试探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西王母不动声色地看了洞口一眼，“你放心，这昆仑上下神仙都不曾用过那东西，今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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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隽点头回应：“娘娘多虑了，小仙也只是一问。”


    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那么……”王隽轻轻问道，“西海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西王母笑着拿起蟠桃，没有直接回答。


    “在神仙口中，那是妖魔横生的地方。在人间，那是连接异域的地方。”


    王隽不解地歪头：“我要怎么去？”


    “西海处山峦重叠，海洋辽阔，凭你自己是找不到入口的。”西王母顿了顿，“浮游会带你前去。”


    王隽低眉思索，西王母这样说，那浮游仙子一定对西海的地势了如指掌。


    可是她为什么会频繁出入那里呢？


    西王母没有解答她疑问的意思，缓缓起身道：“等到了西海，就全靠你自己了。”


    王隽对西王母突然变成了谜语人而满头问号：“您应该不是让浮游仙子把我带到隐秘的地方悄悄处决我吧？”


    “你这孩子心思还挺重。”西王母无奈而好笑地摇头，从身后拿出巴掌大小的石头，轻轻放在她的手中。


    王隽看着这其貌不扬的石头，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五彩石。”西王母将温暖的手掌覆在上面，目光温柔可亲。


    “这是天帝寻找多年的，女娲补天遗留的五彩石。”


    王隽险些就要接不稳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微颤：“五五五五彩石？！”


    当久远的传说渐渐呈现在自己眼前，王隽越发感到自己的存在有些不真实。


    她曾竭力避免探寻的过去，却在意外中频频出现些许端倪。


    王隽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空虚的容器，有什么要从黑暗中挣脱，从那块石头中找回什么。


    她开始仔细端详着这块奇石，在掌心的暖意下，冰凉的石体有了感应般，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息。


    王隽见对此毫无反应的西王母，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感受得到这石头的异样。


    下一秒，她终于从那石头中散发出的熟悉而悲伤的气息回想起什么来了。


    五彩石其中的部分力量曾属于女魃。


    它曾在女魃的体内短暂地存在过一段时间，又被夺取回至石体，掺杂的情绪也融入进去。


    喜怒哀乐的情绪和记忆如电光闪现在脑海，她怅然若失地看着西王母，嘴巴动了动，终归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西王母以为她没见过这宝贝而震惊，笑道：“这与其说是宝物，倒不如说是信物。”


    “你拿着它去西海，那儿的妖族应该不会为难你。”


    王隽恍惚回神，勉强笑道：“那这里面蕴含的力量应该很强大，它们不会觊觎吗？”


    西王母开怀笑着，“天界看重的东西于妖族举无轻重。”


    她指指案桌上的蟠桃，王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是我呢……您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


    “我对你很放心。”


    西王母的手指轻轻划过王隽仍不可思议的脸颊，磁性的声音牵动着她的神经。


    “我知道，你也一定会带来我想要的消息。”


    王隽心神一颤，“什么消息？”


    “女娲是否葬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