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仍未照在窗前。龙耀祖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机械钟表，揉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算算看日子差不多了，他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坐。一小时后，他带着从容的笑起身。


    天上的道友真够意思，特意将这个世界的太阳又留了几日。这样他也就有更充分的时间准备最后的时刻了。


    现在这个世界应该乱成了一团，自己也是时候“出关”了。


    他匆匆套上旧得发灰的外套，大摇大摆地走下楼，还没出小区门，腰后就抵住一把匕首，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兄弟，你有吃的吗？”


    龙耀祖毫不意外地转过身，上下打量眼前满脸胡茬的猛汉。这个男人像几日几夜也没有休息过似的，精神昏昏，两眼黑沉，眉宇间难掩凶光。


    “吃的？没有！”龙耀祖摊手，“你想怎样？”


    那汉子也不恼，指着不远处的枯树林，他干裂的嘴唇挤出意味不明的笑：“我有吃的，我有很多呢……你跟我来吧，放心，我不要你钱。大家一起度过这苦日子就好了。”


    龙耀祖斜眼睥睨，枯树林间人影萧瑟，自己要去了，指不定就成了他们的食物。


    “行了，你这招对我不好使。叫上你的兄弟们跟我走，我带大家去个好地方。”


    汉子见自己被他戳破诡计，岂会相信他的话？下一秒就要举起手中的匕首刺向他，只听一阵蜂鸣声，刀刃直直地插在冰寒的大地。


    “你打不过我。”龙耀祖的笑多了几分得意。


    汉子满脸恐惧，转身要跑，也不知怎的脚下一软，一个趔趄滚到龙耀祖的脚下。


    正当他要跑时，一块指头大的面包屑掉在了自己面前。


    汉子迷茫地抬起头，“这是幻觉么……”


    一个接着一个的面包屑砸了下来，砸在他不可置信的脸上，砸在他欣喜若狂的眼上。他顾不得揣摩眼前的人是什么来头，只管将面包大口塞进嘴里，仿佛这是最后的晚餐。


    方才还在林间躲藏的人见龙耀祖向外洒出满地的面包屑，像眼冒绿光的恶狼，纷纷扑过来。龙耀祖嫌恶地往后退一步，从容地将袖中的面包一点一点掰开撒出去。


    “我还有很多很多食物。只要跟我走，你们就饿不死。”


    跪在地上进食的男人们充耳不闻，他们眼里此刻只有吃的。等地面被舔得干净，连灰尘也不见了，他们又开始用鼻子寻觅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龙耀祖故意晃了晃袖子，那股香气便绕着钩住他们的魂儿，令他们疯狂吞咽口水。他们乖巧地等待龙耀祖的投食，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攻击性。


    “真是一群好狗。”龙耀祖大笑着抛撒剩余的面包屑，见他们你争我抢，却又被自己驯服的模样，心中畅快。


    难怪天界有那么多仙友想要下凡呢，原来在人间是这么快乐刺激。


    在天界，像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仙数不胜数，没有人在乎自己的修行，没有人在意自己的前途。那些早成道的神仙唯恐自己被占了仙位，也不传授他们法术，每日对他们呼来喝去，不是做些烧炉炼丹的闲琐事，就是跟着摇头晃脑念经祝颂。


    至于盛宴大会，犒劳分赏可从没有他们的份儿。


    凭什么自己历经天劫百年千年，好不容易修炼成仙却要当那些碌碌无为的神仙的弟子？凭什么自己要在一眼看到头的日子里甘愿作万年永生的仆人？


    凭什么！


    龙耀祖低头，看着这几个男人像狗露出讨好的笑，他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们站起来。”


    龙耀祖一一把他们扶起来，将怀中的面包全发放给他们。


    “各位都是好汉，若不是这世道艰难，何苦摇尾乞怜？”


    男人们面面相觑，似是不解他莫名其妙吐出的这文绉绉的话。


    龙耀祖郑重拍拍他们的肩膀，“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就该团结起来。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跟我走，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了！”


    剩下的男人们没有犹豫。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没有谁再去质疑他言行的不合理。他们个个像行尸走肉，缓缓踱步向前。


    饥饿和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他们麻木且坚定地迈着脚步，仿佛龙耀祖是领头羊，哪怕前路是悬崖，他们也认命跟着跳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沉默地加入了队伍。他们有的是没有方向，被动地从众。有的在路上发呆，被逐渐壮大的队伍吸入推搡着行动。


    见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如此庞大的范围，龙耀祖心中狂喜。


    有这么多人的支撑，自己何愁不能成为一方霸主？


    他全然没有注意，随行的队伍里，只有男人。


    王隽屹立在电线杆，默默注视着这庞大的人群向庇护所缓缓前进，心头染上一层阴翳。


    这几日，她悄悄把所有善值达标的普通人带到了庇护所，剩下的这些人，说是狼豺虎豹也不为过。


    现在这群恶徒全都被龙耀祖聚集起来，也不知凤鸣天他们能不能反抗。


    可眼下，她还是没有发现被龙耀祖藏匿起来的政府人员。那些精英在几日前就被秘密转移到其他地方。王隽有些懊悔地想：早知如此，就应该先让部分分身前去保护这些人了。


    如今后悔也晚了。


    这些政府机要人员和社会精英虽未必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可是人民想在短时间内度过这场劫难却不得不依靠他们。而他们现在作为龙耀祖手里的人质，不知所踪，自己更不好直接出手。


    王隽想起之前龙耀祖在废弃工厂放置的平行空间，心中有了主意。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龙耀祖止住脚步，回头扫视一个个麻木呆滞的脸，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就要到了，可是得先说好——”


    他的脸浮现几分阴沉的笑意，“我将是你们的领袖，你们都得听我的。我想这点没有人反对吧？”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空壳，任由龙耀祖灌输了这一念头。


    “你是我们的领袖……”


    听他们嘟嘟囔囔着默诵，龙耀祖这才继续引导他们前进。


    他不担心他们对自己阳奉阴违，他才不怕这些凡人呢。只要进入这个空间，自己就能大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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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所欲为地施展法术了。


    龙耀祖陷入美好的畅想中，忽略了眼前的工厂大门早已换成了崭新加厚的铁质门。


    莫非有人占领了？


    他试探地伸出手推拥，被头顶一声呵斥拦住。


    “什么人！”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对准他。


    龙耀祖心领神会，和善笑说：“看来你们早发现了这里。实话实说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霸占这里太久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也是时候打开大门欢迎我了。”


    “不要违逆我的劝告，否则……”


    他的眼眸深得几乎能吞噬一切，他阴恻恻地冷笑道：“你们将会生不如死。”


    哪里来的狂徒？


    警卫团的成员对视一眼，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小瞧了他。


    毕竟来者不善，况且他身后的可都是曾在监狱里无恶不作的犯人。


    警卫团里的大部分人都见过他们是如何在法庭上对受害者家属嗤之以鼻，又是对自己如何百般羞辱。


    她们更是见过其中不知多少人仗着权势，洋洋得意走出了法院大门，重回光明。


    而那些受害人却永远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下，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出。


    这些人的恶，警卫团的人心中再清楚不过。


    “你们小心看守，别让这群人进来。我去禀告首领。”


    “我来了。”


    凤鸣天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来到岗哨，给大家一记定心针。


    “凤首领，我们之前见过这群人，他们阴险狡猾唯利是图，万万不能把这样的人放进来。”


    凤鸣天微笑着抚慰她们的不安，“放心，只要不是王隽亲自带来的人，绝不可能进入这里。”


    警卫团的人放心了。


    她们之间大多是女人，庇护所内更多的是老人和孩子。男人的数量少之又少。


    她们起初还好奇过，直到她们其中一人听到凤首领和王女士的谈话才知晓缘由。


    “王隽。”凤鸣天在她的执意下，终于学会改口直呼其名。“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带来的人大多是女人。”


    “难不成天下好男人死绝了？”


    王隽的笑有几分无奈，“我并非有意这么做。要知道为了大部分人能活下去，我已经把底线降低得不能再低了。奈何总有些人会打破你的想象，骨子里烂到令人发指。”


    “很遗憾的是，大部分男人都没有达到身为人的标准。”


    她叹气：“我尽力了。”


    凤鸣天咋舌，“我们这里大多是女人，还有很多老人和小孩，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攻打我们怎么办？”


    王隽不以为意地一笑：“我们是女人又如何呢？”


    “在正义是非面前，我们从不后退。”


    她坚定自信的眼眸明亮如星，照亮人心中漫长漆黑的绝望。


    警卫团的女人这辈子也忘不了她接下来说的话——


    “我以女身成仙，就是为了证明这点。”


    这句话，成了警卫团之间的秘密。


    这句话，反反复复在她们心底不断燃烧着，迸发出火焰，直至在“明日”点燃希望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