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昆仑仙境迎来一位久违的客人。


    当九天寻女踏入境内，所有仙子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对她侧目而视。


    面对她们毫不掩饰的警惕、提防，玄女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这确实是“欢迎”叛徒最好的礼仪。


    只是，她们悄悄拿出兵器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虽说自己和西王母有些旧怨，但也不至于兵刃相见。更何况她不是不请自来，而是西王母再三邀来的客人。


    “姐妹们，许久不见。”


    仙子们冷笑，“这是哪里来的贵客，百年千年也不见得一回。贵人您对我们这样的小仙说许久不见，岂不是失了身份？”


    这几人还是像从前那般嘴尖。


    玄女皮笑肉不笑：“难道西王母没有说过我要来？”


    “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随我来吧。”


    仙子们听后也不再拦她，为她让出一条道路，眼睛随她的身影游走。


    九天玄女暗暗叹息：之所以重回故地，也是因为青鸟前来报信说，西王母会解决自己心头的大事。


    不然，她才不肯来受这些冷言冷语。


    西王母的洞府隐秘，路径极多，尽管她许久不曾来了，也仍能轻车熟路地找准方向，连随行带路的仙子也远远甩在身后。


    铺满奇花的路尽头，是西王母和浮游仙子。


    九天玄女与她们保持着很远的距离，相对无言。


    她们相对无言，似在等对方先开口。


    她们有多久没见了？


    也许千年，也许万年。尽管如此，岁月不曾在她们脸上留下痕迹，风雨却在心底留下一片潮湿。


    浮游仙子收起眼中的失落，生硬地说：“到底是天帝眼前的红人，连我们昆仑都要请不动了。”


    她还是那么冲撞，习惯了嘴上不饶人。


    九天玄女淡淡道：“不知西王母娘娘盛情邀约所为何事？”


    西王母不介怀她的冷淡，微笑示意浮游仙子奉茶。


    “你许久没有尝过昆仑的仙草甘露茶了，正好她近日琢磨了几种新口味，你也试试吧？”


    见玄女不接自己的话茬，西王母叹道：“若不是你屡屡推托，我又何必三催四请？”


    “我现在为天帝办事，不再是娘娘的下属，若没有重要的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九天玄女起身就要走，只听茶盏“砰”一声放在桌上，甘露茶洒出去一片。


    “看来娘娘的面子也请不动你了。”浮游仙子不满道。“既如此，娘娘，我们不妨就让她走好了，省的她今后后悔。”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看来娘娘真是把你宠坏了。”


    面对玄女的不怒自威，浮游仙子原本要逞强的气势也弱了下去，不得不闭嘴。


    西王母见曾经亲切互称“姐姐妹妹”的两人，如今唇枪舌剑斗个不停，关系也越发僵持，心底悲哀。


    “别吵了。”


    她长叹一声：“玄女，你当初选择为天帝效忠是为伸张心中正义，我不好说什么。只是浮游嘴快，心却软，你犯不着对她疾言厉色。”


    九天玄女沉脸举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后，她眼眸微微动容。


    这茶的口味还是她往日的喜好，浮游还记得……


    浮游仙子自然察觉出她脸色的变化，轻哼一声后将头别扭地转向一侧。


    西王母见她们关系略有缓和，总算松口气。


    “今日请你来，不是用往日的情分要求你什么，而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做一个交易。”


    “无论是什么，恐怕我都不能接受。”


    玄女果断的拒绝，令西王母脸色越发难堪。


    “你在天帝身边那么久，想必十分清楚他的无能。”


    西王母将话说得直白，“若不是天界是三界之首，又有无数神仙出谋划策，一个只凭德行便受万人拥戴的天帝，凭什么能坐稳天界安享千年万年福寿？”


    “别看你听调不听宣，平日自在得很，可是论天界地位中，你可排得上名号？”


    九天玄女笑道：“娘娘，说句不恭敬的话，即便如此，我也好过空有名声，实则无权的您。”


    “毕竟您的名头太大，不好隐秘行事，底下又都是些不成器的，多少年了，计划还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娘娘说要与我交易，又拿得出什么呢？”


    她们相对而立，不发一言。


    她们果然了解彼此，知道说什么才会戳到彼此的痛处。


    西王母深吸一口气，“玄女，我认为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条件。”


    九天玄女正要离开，却听到她在身后说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你难道忘了女魃？”


    她顿住了脚步，气息险些稳不住。


    女魃可是自己最重要的徒儿，她怎么可能忘记！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红了眼圈，唇颤声抖。“当初娘娘强行拉我回天界，把她留在人间，任由她在赤水之北受尽了折磨，如今倒问我是否还记得？”


    “当日我奉您之命下凡救世，为黄帝助力。我奉您之命，收黄帝为徒，教他道术。我奉您之命，派我的徒儿女魃前去击杀蚩尤，我从入道门起，为您出生入死，从未有过其他要求，只有那一次，我希望您允许我将失去法力的徒儿带回天界，您却要我先向天帝复命，换得个什么圣母的名号，好为你的计划铺垫基石！”


    九天玄女强忍眼中的泪，苦笑一声。


    “等我再返回人间时，人间帝王已不知换了多少，我徒儿也不知所踪了，历史中记录，因她法力尽失，所居之地无雨，需得常常迁移，起初人们还敬她，恭送她离开，后来她被拯救的人类后代视为妖怪，屡屡遭到水淹虎扑驱赶。”


    “这让我怎么能忍？”


    她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声音，“身为神仙，我连自己的徒儿都救不得。身为神仙，我更是连人类都恨不了！”


    “我承认当初是我考虑不周。”西王母满眼歉意，“可在你回天界前，我便派青鸟和浮游下界寻觅女魃。”


    “可惜，还是晚了……”西王母惋惜道。


    九天玄女冷笑说：“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娘娘知道，我是不会再回来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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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可知道女魃还活着？”


    “什么？”


    西王母点点头道：“浮游打探的消息，千真万确。只是……”她眼中不忍，低声着说。


    “只是她如今变成了真正的妖。”


    九天玄女怔在原地，良久她才含泪而笑：“只要她活着就好，是仙是妖又如何呢？”


    “我知道你不会放任她不管，可是如今她身份尴尬，天帝不会冒风险派你前去带女魃回天界。”西王母的话一顿，“所以，她不会回来了。”


    “我明白。”九天玄女恢复了来时的面无表情，“那娘娘怎样才肯告诉我她在哪里？”


    西王母摇头道：“若不能救她脱离囹圄，就算你知道她在哪儿也无用。”


    “何况区区一个信息，还不值得我们之间做交易，令你多费心思。”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玄女开口问道。


    西王母正色道：“我要你为我找到女娲余留的力量。”


    果然如此。


    九天玄女无奈地摇头，“您还是没忘了这个念头。可这都千年万年了，从未有谁见过她的真容，也没有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哪怕在人间，她也只是神话传说而已。”


    “您苦苦寻觅，执着不忘，未必就有结果。”


    “不，她是存在过的。”


    西王母坚定道：“那日瑶池会上，我曾见一道彩光直冲云霄，所有神仙都难掩眼中恐惧担忧，只有我内心狂喜。”


    她满目憧憬，神采奕奕，“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可惜后来，我派人寻觅多次也未能找到。”她略失望道。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找到那力量的源处。”


    “我未必就能帮到你。”九天玄女心中同意了六七分，可还是没有直接同意。


    西王母笑道：“有一人能助你，这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我想你应该见见她，她与当初的你，很像。”


    “谁？”


    “王隽。”


    “我从未听过这号人物。”九天玄女细细思索，“她不是天界的神仙吧？”


    “她在地府。”


    “那岂不是永远没有出头路了？”


    地府是天界底层，是属于吃力不讨好的存在。若刚飞升的小仙被派去地府，恐怕很难有机会重回天界了。


    “我看天帝有心历练，不过也只是有心而已。”


    西王母半讥讽地笑：“他不知道王隽有多‘炙手可热’，除了我们，连佛界也想要她。”


    若不是自己早早派青鸟前去蹲守，只怕王隽也入不了道门。


    “虽才只经历十世为人，可无论是勇气和品质，都是万里挑一。”


    “若你能收她为徒，好好教习，让她为我所用，我便找机会与女魃通信，让你们师徒再次重逢。”


    “现在不必答复我。”西王母似笑非笑，“不如你亲自去地府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同意？”


    “毕竟以一换二的交易，非常难得。”


    九天玄女看了西王母很久，“这由我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