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群妖四散飞去，只留下王隽等人还在原地。


    这不是狼月第一次来，但仍为每隔百年群妖倾巢而出的画面感到震撼。


    所以哪怕王隽流露出如此惶恐的模样，他也只当是小神仙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他没想到，那只黑色的鸟不仅没有半丝畏惧，反而格外冷静。


    仿佛这样的场面，它见过很多次。


    狼月向玄鸟露出探究的眼神：它既能与红头鹰一决高下，似乎在力量和阅历上也不输给自己，为何要跟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


    再瞅瞅王隽瘦小的模样，他有些费解。


    玄鸟见狼月对自己产生怀疑，“嘎”的一声尖叫，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真是太可怕了！”玄鸟作晕倒状，将翅膀抵在自己的脑袋，扑在在王隽头上，埋在她的发间瑟瑟发抖。


    “妈妈，我想回家！”


    狼月和王隽对视：好差的演技。


    “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王隽敷衍地摸了摸它的呆毛，扭头问狼月：“这离下面有万丈高，咱们怎么下去？”


    狼月努努嘴，示意她看向峭壁。


    一只尖牙外露，凶目放光的小妖手持长刀，稳稳当当地坐在一只灰毛蜘蛛上，正从陡峭的峭壁“吧嗒吧嗒”的爬上来。


    王隽轻抚胸间的护身符，默默念着：“不怕不怕。”这话似乎比这平安符更来得有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真觉得没那么恐惧了。


    那小妖上来后，对着狼月礼貌作揖；“神女大人已等候多时。请快随我来吧。”


    这小妖还挺懂礼貌？


    小妖注意到王隽好奇的眼神后，脸色一沉：“狼月大人，这位是……”


    “她是我随行的部下。”狼月轻描淡写道。“她对神女大人崇拜已久，特意求我带她来参拜。”


    “大人莫不是忘了规矩？”小妖眼中厉光四射，声调也尖锐起来，“无关人员不得跟随！”


    气氛逐渐剑拔弩张，面对小妖的质问和严辞，狼月仍然不咸不淡地开口：“如果是神女大人，一定会盛情邀约。因为她可不是没有来历的小妖精，她是受封过的神仙。”


    小妖听后立刻变了脸色，满眼欢喜地嗔怪道：“大人怎么不早说？您是知道的，万宗神女最期待的便是同道光临。”它对着王隽又深深作揖。“刚有冒犯，还请见谅。”


    王隽哪里想到事情竟还有这般发展，只仓促跟着回了礼。


    “现在可以放我们下去了吧？”狼月不耐烦了，“神女大人还在等我们呢。”


    “那是自然！”说着，小妖又面露为难之色，“我不知两位大人同行，只派了千里蛛来。要不您且等等，我唤那些卫兵给您升起垂梯，这样二位便可直接通达。”


    “好吧。”狼月勉为其难地答应。


    小妖便乘着千里蛛匆匆爬了下去。


    不过一刻，从地底传来阵阵摩擦滚动的金属声，灯光火海处缓缓升起一座垂梯，不偏不倚地停在他们面前。


    王隽心中有不少疑问，万宗神女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不抗拒神仙的到来？


    难道她就不怕神佛前来降伏？


    狼月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直接拒绝说：“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想法，都不要说。”


    王隽只好憋了回去。


    随着垂梯缓慢下降，她这才有机会将地下看了个清楚。


    令自己意外的是，这万妖国并不像平时所见的城邦那般，都由灰白的石砖铸成。这里倒更像一个未探索过的庙宇遗迹，有它独特的韵味和神秘。


    此国虽建在峭壁上，但每层都有高大的圆柱支撑，不仅对称精致，还稳稳的矗立在光洁的石墙上，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更别说其中通行的道路和台阶齐整平坦，来来往往都有巡逻的小妖交接换班。而它们与刚才所见的那些妖怪不同，似受过规训，言行举止的有礼程度不亚于人。


    王隽心中起疑：“这里的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忽然她感到自己正被一股股冰冷的视线包围了，灯火重叠处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只是那声音在她注意过来后，彻底消弭。


    “怎么黑黑的，什么也没有？”王隽疑惑问道。


    “怎么没有？”狼月的声音难得露出几分伤感，“里面有人，也有妖。但他们毫无例外，都是献给忘忧太岁的祭品。等那些出去的小妖寻来新的食物后，他们就会被吃掉。”


    王隽见囚笼不下几十间，都是用铁刺钢铁制成，每间如蜂窝般，连根手指也伸不出来。到来此处，除了垂梯锁链滑动偶尔发出刺耳的声音，连一声求救和哀嚎都不曾听到。


    她心中悲悯：连地狱的人尚且还有求生的意志，而这里四处弥漫的绝望，无穷无尽。


    “而且他们也不敢吭声。”


    见王隽不解，他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玩味。


    “因为万宗神女慈悲，不肯听到这些声音，说会扰乱清净修为的心。所以只要他们敢出声，会立刻被送给忘忧太岁吃掉。”


    听到这话，仿佛有什么狠狠地锤击王隽的内心。


    在这里，难道连本能的求生欲和哀怨也不允许吗？


    “慢着！”王隽猛地抬起头，“你刚才说的忘忧太岁是？”


    狼月面露惊诧道：“你不知道？万妖国共有三大魔王，忘忧太岁便是其中一位。”


    什么？


    王隽好像被雷击中，深受打击。


    “所以你说要成为第四位王……”


    狼月忙堵住她的嘴：“你想害死我吗？这种话怎么能在这儿说？”


    王隽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一直以为，万妖国只有一位统治者，就是方才他们讨论的万宗神女。


    甚至，自己还天真的以为，狼月是要推翻这里的神女，成为第四任王。


    哪想到他是要加入啊！


    这样自己根本不可能背刺成功了，因为他的身后，可是三个大魔头！


    “那他们到底是……”


    狼月松开手，嫌恶地甩了甩。“万妖国自建立后，便有三大魔王。一个就是刚才我们所说的万宗神女，只是她不喜欢别人以魔王称她。至于其他两位……”


    “一个是忘忧太岁，一个是覆世天王。他们修为不下千年，各个神通广大，周围的妖国皆屈服于他们，故有了万妖国这个名号。”


    王隽想起狼月之前为了自己的族群而来，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还坚持了这么久？”


    狼月自嘲一笑：“可结果依旧是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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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的。而我今日前来，便是与神女谈判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若败了，恐怕唯有屈服才能苟活保全我族的性命。”


    这不是他自己第一次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们果真那么厉害？”王隽忍不住开口问：“如果你们全部反抗的话……”


    “没有任何可能。那三大魔王没有法宝，却有无穷的法力，只动动一根手指，便可颠覆一国。”


    “你知道万妖国的名号如何传开的吗？”狼月的笑带着几分凄然，“顺者为友，享无尽荣耀。逆者，沦为阶下囚和食物。”


    “难道就没有神仙菩萨来降伏他们吗？”王隽于心不忍，认真问道。


    狼月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向神仙求助？等待他们慈悲的视线投向我们？”


    他狠狠地咬牙道：“他们是不会管的。”


    王隽忽然感到一阵悲哀。


    人类看着两群蚂蚁打架，有的会觉得有趣，留下一瞥。有的觉得可怜和一声叹息。但没有人在乎哪些蚂蚁赢了，哪些蚂蚁输了。


    因为大地，最不稀缺的就是蝼蚁，这样的场面不知在世上发生过多少次了，这并不令人感到新奇。


    他们只是看着。


    神仙也一样。


    玄鸟察觉到王隽异样的情绪，蹭了蹭她的发丝，似是宽慰。


    在无声的沉默中，几人经过重重监狱，终于到达万妖国。


    望着前方矗立着“万妖国”的石碑，狼月和王隽对视一眼，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他们之间仿佛产生一丝默契。


    尽管他们目的不同，强弱有别，但他们一样都恨透了这里。


    “南国沙狼族使者狼月前来求见万宗神女！”


    阵阵鼓声伴着丝竹笙乐响起，一个身着礼服的小妖走在前头，手执头大的摇铃，在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中高声叫着：“闲人退散，闲人退散！”


    他们每行一步，便有小鬼在头顶洒落花瓣，掷来点点清水。


    如果不是通行的道路阴气森森，黑雾重重，王隽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仙境。


    下一秒，她看到富丽堂皇完全不输给天宫的大殿，殿里殿外密密麻麻的不知聚集了多少人和妖，他们无一例外的跪在原地，满脸虔诚地祝祷和颂唱，仿佛坠入一场不可言说的美梦。


    在看到王隽等人来后，投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微笑，就连嘴角的弧度，也所见无差。


    他们环绕的中心，莲花座熠熠生辉，霞光萦绕。座上女子云髻横斜，点缀着宝珠金玉，再看她面若银月，眉眼多情柔媚。朱唇轻启，芳香扑鼻。更别说她微微一笑，令日月失了颜色。


    “你怎么坐着佛家莲花，穿着道家仙服？”


    王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周围的信徒立刻跌下脸，像是要吃了她。


    狼月捂面：早知道她这般口无遮拦，就不把她带来了。


    他赶忙致歉：“神女大人，她没见过世面，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万宗神女只微微一笑，轻轻举起玉手，示意王隽前来。


    “果真是受封过的神仙，就是与他人不同。”她看向王隽，眼里似是怀念，也像是祭奠。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