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日很快便来临，谢敬敏率领着一众人马前往京郊围场，皇家车队浩浩荡荡，萧九矜与萧遥也同样跟随在列。


    车队里，谢敬敏骑着马走在最前，身边却照例有一马车跟随，以供皇帝疲惫时休息；萧九矜与萧遥乘着的马车在皇帝马车后几位的地方，二人隔着车帘，则隐隐望见皇帝的马车里坐着人。


    ——那马车里的人是萧以薇。萧九矜让她同谢敬敏撒个娇、让谢敬敏也带她来参加此次秋猎；以便夺位时引导舆情。


    皇家猎场，背靠苍翠山峦，地处广袤平原。


    今日晴空万里，萧九矜牵着萧遥走下马车，只觉暖风拂面；因此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眼车队最前方，谢敬敏已翻身下了马，笑着掀开了他自己的马车的布帘。


    只见他伸出手，而自马车内，一只白皙纤弱的手则搭在了谢敬敏手上——萧九矜听见四周传来吸气的声音。


    萧以薇带着帷帽，也因这五年她身材变化很大，周围王公大臣均没有认出她来。


    “她这几日脸上起了疹子，不便见人。”


    隔着一段距离，萧九矜听见谢敬敏向周围人解释道。


    那些人没再多问，唯有事先知晓内情的燕乙等人暗中与萧九矜换了个眼神。


    燕乙虽已辞官，但或是谢敬敏担忧其去了地方影响力太大，于是便在其离京时赐下了在京师的府邸。


    而谢敬敏继位的前几年诸事繁忙，今年还是其继位后的第一次秋狝；于是便请了燕乙这种跟随过先皇几十载的老臣参与安排秋狝的流程——甚至这还不是萧九矜的布置。


    当燕乙告知萧九矜他也要跟随队伍时，萧九矜则是在惊讶后感慨。


    真是上天都在助他们成事。


    “诸位，今日风和日丽、正适君臣同乐；今日，朕也会同诸位一同进入森林，且也为此次狩得猎物最多者准备了奖赏——朕与摄政王，不在排序之列。”


    高台首座之上，谢敬敏扬声道。


    “……若没记错，你这侄子善诗书、不善武艺骑射？”


    而台下，萧九矜则压低了声音偏头问身边的谢绍。


    “嗯。”


    谢绍则是目不斜视地应了声。


    台上的谢敬敏听不见台下萧九矜与谢绍的议论，在望见台下许多年轻人皆露出欣喜神色，满意地露出浅笑，接着说道：“那朕也便不多说什么了，诸位可以出发了。”


    “森林中或有猛禽，诸位若无十足把握还请与他人同行。另，那边平原上有散养的小兽，若不愿进入林中，也可挽弓前往。”


    谢敬敏笑着说，随即给了身边太监一个眼色；后者则迅速扬起了羽旌，宣告狩猎正式开始。


    场中爆发出一阵喧闹，谢敬敏从高台上走下来，路过萧九矜身边对她笑了下，却没给她身旁的谢绍一个眼神。


    “你回帐里等吧。”萧九矜听见谢敬敏对跟在他身后的萧以薇说。


    “他身后那女子是萧以薇。”萧九矜看见谢绍皱着眉望着谢敬敏二人离开的背影，这才发觉谢绍似乎也不知道萧以薇与谢敬敏的事，出声解释道。


    谢绍眸色冷了一瞬：“他跟我说萧以薇已经死了。”


    “为了皇位牢固。”


    萧九矜一哂，她身侧的萧遥也是如此神情；萧九矜带着些嘲讽的意味说道：“他那时可是违逆你们的意愿越过家里求娶的萧以薇，那时他不知道将来自己有缘帝位么？说不定就是怕你成事后会斩草除根，所以当初才一定要带她脱离皇室呢。”


    “说不定还是从我们的婚事里得到的想法。”


    萧九矜无奈笑着，补充道。


    谢绍“呵”地冷笑了声，随后则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了几分，问道：“你进去么？狩猎。”


    “不了。”萧九矜随意道，“养精蓄锐。你也别走太深了，反正猎得猎物再多，奖赏也没你的份。”


    “那……乐安殿下的奖赏呢？”


    ——萧九矜一愣，抬头，对上谢绍戏谑的眼神。


    对方有意无意摸了摸岁云的剑柄：“现在想来，助你成事，我的爵位不是还比现在低了些许？”


    萧九矜笑了声：“那怎么？你不想干了，我现在就叫燕乙将你绑起来，别坏了事。”


    谢绍“嘁”了一声，抬眼看向她。


    “好吧好吧。”萧九矜也没心思再同他打哈哈，无奈道，“想要什么，事成之后来要便是。”


    ——谢绍笑了下，萧九矜则是无语地随意挥了挥手，缓步向一旁休息处走去。


    皇家猎场，绿水环绕，土地肥沃。哪怕如今已经入秋，森林也是十分茂密；萧九矜远远看着，一点也看不见林中情形，只隐隐听见几声兽鸣。


    她看见谢绍进帐换了身窄袖短褂，随后提着长弓、带着一队护卫进了森林。


    “九矜、阿遥，这边！”


    文官聚集的地方，苏怀澈隔着草地与人群，朝她们挥手。


    “……简云倚？”萧九矜带着萧遥走到苏怀澈身边，却在看见与苏怀澈攀谈的人后愣了片刻。


    “殿下好记性。”简云倚微微一笑，向她们行了个礼。


    “是陛下专门命在下跟随、以便照看公主的。”


    或是看见萧九矜眼中的疑惑，他从容解释道。


    萧九矜点了点头，后转向苏怀澈：“往后在外面，你还是喊我‘念卿’吧。”


    “……好”


    苏怀澈短暂沉默了一会，随即应道。


    萧九矜已回过头去，没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


    “娘亲，我可以同他们一样去那边玩么？”


    而此时，萧遥扯了扯萧九矜的衣摆，指向不远平原处狩猎小兽的地方。除了些女眷与文官之外，那里还有许多官宦家中的小孩，乘着小马搭着弓，也都跃跃欲试。


    “去吧。”萧九矜仅扫了一眼便答应道。


    萧遥欢呼了声，随即便向那边奔去。


    萧九矜没多理会女儿，转头问苏怀澈与简云倚：“你们先前认识？”


    苏怀澈摇头，叹气道：“不认识，实在是可惜。”


    “简兄如此人物，苏某竟今日才有幸识得。”


    “不敢不敢。”简云倚也是客气道，“苏公子可是元佑二十三年的探花郎，如今更是深居要职；在下一介白身，怎可得苏公子夸奖。”


    “……”


    萧九矜无语了瞬。


    简云倚这谦逊的模样很得苏怀澈心意，苏怀澈当即便夸赞：来年春闱，简兄必名列一甲前三位。


    而萧九矜却只听得简云倚言语谦逊，却不见其眼中有对苏怀澈、哪怕一丝的敬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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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简云倚的娃娃脸，她更是忍不住出声：“你年纪比子清还大些？看不出来啊。”


    简云倚笑：“就比苏公子大几个月份而已。”


    “不过这话在下倒是爱听——也确实有许多人这么说。”


    简云倚轻声笑了笑，说了声“走了”，便向二人告辞。


    萧九矜随意“嗯”了声，见简云倚向谢敬敏的营帐那边走去。


    “阿遥那边没问题么？”而她还没回过眼神，又听面前苏怀澈道。


    “什么？”萧九矜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苏怀澈则是看向孩子们玩乐那边，眉头微锁：“她毕竟第一次来京城，那些个官宦子弟向来是看人下菜的……”


    “哇阿遥你好厉害！！郡主娘娘给你请的什么武师呀？”


    “是啊是啊，还以为金陵人只喜欢琴棋书画什么的？没想到竟与我们没什么分别啊……”


    “什么没什么分别！阿遥这骑术、射术，可比你厉害多了！！”


    “……”


    “看上去她很适应。”萧九矜冲苏怀澈笑笑，说。


    后者有些惊讶，却又不禁感叹：“不愧是阿遥。”


    萧九矜与苏怀澈一同循声看向萧遥那边，只见萧遥被一群穿着富贵的孩童围在中间；萧遥牵着马，一手提着一张近乎有她人那么高的木弓、在人群中笑的灿烂。


    “阿遥阿遥，听闻郡主娘娘同摄政王殿下一样、蒙着眼睛也能射中猎物，你也可以吗？”


    一扎着双辫、看上去比萧遥还小两岁的女孩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钦慕地望着萧遥。


    “可以哦。”萧遥拍拍胸脯，自信道，“你在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睛吧？”


    小女孩欣喜地“哇哦”了声，走到萧遥身后踮起脚，双手盖上了萧遥的双眼。“你们让开些，我看不见要是箭擦到了谁，可不负责哦。”萧遥对身旁的孩子们嘱咐道。


    萧九矜身旁，苏怀澈仍是皱着眉头一脸担忧；萧九矜见状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边，萧遥在大家的注目中拉满了弓，箭矢瞄准着十步之外正吃着草的野兔。


    弓满，箭发。


    木箭快得只剩残影，破空声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野兔躺倒在了地上。


    萧遥身后的双辫女孩松开了掩着萧遥眼睛的手，孩子群中发出一震欢呼。


    这边，萧九矜则是看见苏怀澈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由失笑。


    “阿遥身手很好，你不用担心。”她向苏怀澈说道。


    而她本只是随口解释，却未曾想，看见苏怀澈的耳垂有些发红。


    “倒也不用……”


    萧九矜正想说不用不好意思——话说到一半，却被不远处森林出口的喧闹声打断。


    明黄色的旗帜被不知谁提在手里东倒西歪，马蹄踢踏声十分急促，吵嚷声和责备声，更是愈来愈大。


    “……发生什么事了？”苏怀澈见萧九矜话语一顿，也向那边看去，困惑询问。


    萧遥也从猎场那边走了回来。


    “陛下遇刺了！”此时一内侍正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或是识得萧九矜与苏怀澈的身份，甩下一句话。


    谢敬敏……遇刺？不是她的谋划啊？


    萧九矜一愣，心中升起无数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