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真相

作品:《浊酒流年

    见到萧九矜一脸惊愕的模样,阿桑格娅笑了。


    “可惜,我知道阿兄认小律作义弟时已是去年末了——还是听你那位‘夫君’说的。”


    “我本来以为,小律只是撺掇着我王兄杀了父亲;可当我得知他也成了父王的儿子,便知王兄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桑格娅垂下了眼:“换作从前,或许我会将这希望寄托在天神大人身上;可早在祈神礼那时,我便知这世上没有神明。”


    “天神掌寿命、知兴亡;若真有神明,为何母后日日聆听神旨,那时却依旧不知罗苑将败……”


    “而小律……王兄木讷,早在少年时,我便常常与他一同捉弄王兄。”


    “那时我们只觉得好玩,小律也说,他最爱的就是恶作剧了。”


    “可是,他这个恶作剧,开的有些大了啊……”


    阿桑格娅哽咽着,眼泪再一次落下。


    “我好恨他,可是、如今也只有他还活着了。”


    “他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阿桑格娅的话里带着哭腔,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喷涌而出,化作苦涩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阴暗、潮湿的石砖上。


    曾经有多么美好的过去,背叛时就有多么深刻的伤害。


    “曾经的大周是敌、如今的罗夗也是敌。”


    “郡主,我好羡慕你。”


    “我没有家了……”


    ——声声泣血,字字锥心。


    萧九矜静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阿桑格娅啜泣着,说完最后的话:“郡主,我们那时也算是朋友吧?”


    “如果可以,哪天你们在战场上遇见他,将我的骨灰给他,让他将我与我的家人葬在一起、葬到神山下。”


    “我的父王是罗夗最优秀的统领,我的母后是罗夗最优秀的神女。”


    “我的兄长,长得好看却不太聪明;少时我以为他不用会那么多也没关系,待他承袭了王位,我与小律,还能帮他做‘课业’,让他也成为罗夗人的英雄。”


    “我王兄最仰慕父王了,他说,他要成为比父王更优秀的领袖。”


    阿桑格娅已不再流泪,只是骄傲道。


    “至于小律……如果我还在罗夗,或者,一切会不一样。”


    如今,她的话中只剩释然。


    萧九矜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向她说:“我答应你。”


    “若你不想再受酷刑,一会便寻个机会,自戕吧。”


    她转过身去,不忍地垂下眼眸。


    她拉开了牢房铁门,铁门划拉在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萧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好了?”


    萧九矜点点头。


    萧璟与她一同走入牢房,阿桑格娅站在墙边那还未拾走的火盆旁,见他二人进来,缓缓开口:“太子殿下,方才您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全数告知于郡主。”


    随即,她便拿起那已熄灭了的火盆里,已冷下来的烙铁棒,将那棒上烙铁拔去。


    如此便只剩下一光秃秃的尖头火棍,握在了她的手里。


    萧璟大惊,一个箭步上前;但阿桑格娅还是先他一步,用力将那尖头铁棒,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中。


    一身囚衣被鲜血染红,小公主便如同开败了的鲜花,倒在了地上。


    萧九矜见着从阿桑格娅心口血洞里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在她的身下,汇成汩汩血河,一直流到了自己与萧璟的脚下。


    萧璟才着血走上前,一手扶着衣裳,一边弯下腰去用另一只手去探阿桑格娅的鼻息。


    “死了。”他起身,转向萧九矜说。


    萧璟的语气很是平静,萧九矜却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于是,她微微撇过头去,避开了萧璟的眼神:“兄长想问什么?”


    “她方才,对你说什么了?”萧璟轻声问。


    哪怕是亲眼见证“重犯”自戕,他的语气依旧平和。


    “她说,刺杀陛下是她自己的主意,与罗夗无关。”


    萧九矜说。


    萧璟点了点头,笑笑。没说信或不信,只是说了声“那我们走吧。”便率先迈开步子,向牢房外走去。


    萧九矜沉默地跟上。


    二人出了诏狱,与狱中黑暗潮湿不同,狱外日光灿烂,春风微暖。


    萧九矜眯了眯眼睛,却是万分感慨。


    草原的小公主生长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如今却死在了异乡阴暗的监牢里。


    “我入宫一趟,面见父皇将罗夗公主身死一事禀报。”


    萧璟说。


    “见你方才欲言又止,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问。


    萧九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可她还未说话,一低沉的声音便从旁传来:“乐安。”


    萧九矜忽的回头,见谢绍从马上下来,朝他们走来。


    “太子殿下。”他向萧璟行礼道。


    萧璟亦回礼,却是不再看他,反而向萧九矜问道:“刚刚你……”


    “兄长,小九无事。”萧九矜打断萧璟的话,说。


    虽说她如今与谢绍的关系有些尴尬,但阿桑格娅的请求,比起告诉萧璟,不如让谢绍去做更加合适。


    “好,那我便回宫去了。”


    萧璟见萧九矜改口,也是笑笑未说什么,只是婉言道。


    “昭王殿下,再会。”


    萧璟的马车逐渐走远,唯留萧九矜与谢绍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谢绍看了萧九矜好一会,最终还是未开口,向诏狱内走去。


    萧九矜拉住了他:“不用去了。”


    “阿桑格娅死了。”


    谢绍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萧九矜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抬头看向他。方才没敢在萧璟面前表露出的情绪,此时终于翻涌,令她品出些苦涩来:“今天这事,你参与了多少?”


    谢绍沉默,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我只是没有阻止。”他说。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萧九矜却是嘲讽地笑了,没再说话。


    萧以薇的及笄宴从几个月前便开始准备,谢绍常常初入宫廷又在宫中多处有眼线、还对罗夗的催眠之术有所研究;怕是在最开始,阿桑格娅准备罗夗的乐器时,他就已经知道阿桑格娅想要做什么了。


    更别说,“罗夗王子已死”一事,萧九矜也不信谢绍不知晓。


    “你明明可以在最开始阻止她、或是帮她一把,让她的计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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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九矜平静地望向谢绍,说。


    “但你只是明知道她会失败,还是放任事情发生。”


    “她本就是想死的。”谢绍看着萧九矜,语气亦是平静。


    “如今让她为家、国而死,岂非幸事?”


    春风拂过,拂起萧九矜依旧有些散乱的长发;此时碧空白云悠然,分明是令人喜悦的春景。


    萧九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话可说。


    在心里,她一直都知道谢绍说的是对的。


    只是有时,想起那时在罗夗,小公主意气飞扬肆意欢笑,总有些伤感和无力。


    还是自己太过弱小,哪怕如今比起从前已有了些许势力,但许多事仍无力改变;只得如旁观者一般观望着,像如今这样,他人的棋局结束了,再为败者默哀。


    萧九矜掩下复杂的情绪,看向谢绍:“你可有办法,将罗夗王女的骨灰想办法换出来?”


    “她同我说,此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周人将领林律做的;她说想让自己的骨灰与家人埋葬在一起,让我帮她将她的骨灰送到林律手里。”


    “我想想办法。”


    听罢萧九矜的话,谢绍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拒绝。


    “我要回昭王,你一起回去么。”他又问。


    萧九矜点头。


    “那就走吧。”谢绍说。


    ——谢绍的步子很大,萧九矜比他矮许多,匆匆加快了脚步才跟了上去;不多时,却察觉到他放慢了步伐。


    萧九矜心底微动,微微侧目,只见到他凌厉的侧脸。


    难得春色喜人,她忍不住轻声开口:“谢绍,你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杀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皇帝。


    谢绍瞥了她一眼,回过头去。


    “还没到时候。”他说。


    “等你成功了……能放我走吗。”


    萧九矜见他没有排斥这个话题,便趁着这时候问他。


    身边的人沉默了,过了不知多久,萧九矜才听见他说话:“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离开京城。”萧九矜说。


    她停下了脚步,望向谢绍:“你应该知道,十三岁前我从未走出过皇宫;到如今也只不过是因公务,去过北境而已。”


    “但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北境的那些时日,都是许多算计、许多阴谋伴于身侧。”


    萧九矜深深地看了谢绍一眼,目光却没有更多停留。


    “如果可以,我只愿如平民百姓一般。一碗粥,一杯酒,只过那单调、平常的日子。”


    “总之待你功业垂成我也无用了,与其占着这‘昭王正妃’的身份又因为郡主受人忌讳;不如便远走高飞,过我自己的快活日子。”


    萧九矜笑着说着,就如同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一般。


    她悄悄地打量着谢绍的神色,见后者面色淡漠,似并未将她所言之事放在心上。


    于是,她便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愿意的,那便这么说定了啊。”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待所有事都结束了,便各自分开。”


    “如此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