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父子

作品:《浊酒流年

    对于萧九矜大婚之夜出府,昭王府下人倒是没有阻拦。


    京城最大的花楼名唤醉音楼,除主楼是酒楼外另有分南北两馆;南馆多为伶人小倌,北馆则为乐姬花娘。虽说南馆大多也是为有特殊癖好的男子准备,也亦有富贵人家的小姐光临。


    ——当晚,萧九矜便包下南馆整个场子,听了一夜的曲。


    她在坊内酣睡一夜,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被宿醉的紫杏匆匆喊醒。


    “说着不合规矩,你倒是喝的尽兴。”


    “我可是滴酒未沾啊。”


    萧九矜率先出声,堵住了小侍女的嘴。


    “那不是看殿下花了如此多的银子太浪费了嘛……”紫杏脸一红,尴尬道。


    昨晚她二人是私下出府,并没有带下人。皇帝见她没按时辰回宫进见固然不满,可当他查明她们如今身在何处,便不好对外宣扬。“郡主大婚夜逛花楼”这种事,昭王不闹,他断没有闹大的道理。


    于是只得私下派人来寻她。


    可惜,萧九矜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银子到位了,皇帝派来的人无一不被拦在了楼外。


    “快给我梳妆吧,要回宫了。”萧九矜笑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对紫杏说道。


    而待小侍女“哦”了声转回头去,她的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


    紫杏为她在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挑了件娇俏的藕粉色襦裙,又按着她的吩咐为她仍梳了未出嫁少女的双髻;压了压眼角、上了雪色脂粉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皇帝派人来接她的车轿已经在南风馆外等了许久了。


    萧九矜刚出门便听见有人冷声唤她,知是皇帝的人,她便从容行礼上了轿。


    车轿在养心殿门前停下,不过一晚,皇宫内绸带已经全部摘下,前夜喜庆的气氛完全散去,显出庄重肃然的氛围来。


    萧九矜深吸了口气,步入殿中。


    殿内,皇帝坐在榻上,太子皇后各坐在两侧椅上;见她进来,太子萧璟想起立对她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一个眼神扫过,又讪讪坐了回去。


    “跪下。”皇帝冷笑着看向萧九矜,“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不安分的,大婚初日不好好侍奉夫君,竟跑去花楼过夜?!”


    “父皇!您要替女儿做主啊!!这昭王他不愿意与女儿同房啊!”


    “不信您问儿臣的侍女……昨夜,昭王与儿臣行完合卺礼便回了书房,自后儿臣便听见书房内有旁的女子的声音……儿臣、儿臣也是气不过才……”


    “父皇,您这赐婚,怕不是毁了昭王殿下的姻缘,他迁怒儿臣吧?”


    萧九矜掩面作哭泣状,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低下了头。


    紫杏上妆的技术很好,这雪色脂粉沾了泪,也并未脱落。


    萧九矜的余光扫向上座那人,见皇帝微微蹙起眉头,心下便也知昭王府内并没有皇帝的眼线,正想开口——


    “父皇,小九受了如此委屈,您应为她做主才是。这昭王恐怕并非良配,不如让九妹回宫住几日罢?”


    而萧璟却先她一步,说道。


    “你凑什么热闹。”听了萧璟的话,皇帝脸色更是阴沉,“哪有嫁人了还住在家里的道理?况且这昭王一表人才,有个三妻四妾也无可厚非。”


    他转向萧九矜,又道:“你作为天家女要有容人之度,昭王若有喜欢的,你替他纳了便是。大不了等有了孩子,你再将她暗中处理了。”


    萧九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当今后宫妃嫔众多,可她们许多也只就被宠幸过一两次,甚至都没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


    她正想出声反驳,萧璟便先站了起来:“父皇怎能如此说呢,哪有父亲让女儿为夫君纳妾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这才刚成婚昭王便纳了妾,您让天下人如何看小九!”


    “若他二人真成了对怨侣,依儿臣看,倒不如和离算了。”


    “胡闹!”


    皇帝面色冷峻,重重将手中玉杯拍在案上。


    “夫妻稍有不和,怎么就到了要和离的地步了!”


    “儿臣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父皇又何必气恼呢。”萧璟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萧九矜默不作声地跪在一旁看着父子二人。皇帝正值壮年,太子却也将近而立之年;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难免的矛盾。父子在朝堂上争吵已是常事,如今她的婚事也不过是一导火索。


    她暗暗看向一旁的安静端坐着的皇后,后者自她入殿便没说过一句话,仿佛只是个金件摆设。


    在宫中的日子里,萧九矜与皇后甚至都未说过几句话,她成为公主时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与皇后的对话也不过仅限于逢年过节几句不轻不痒的问候。


    皇后本出身五品小官世家,其父因夺嫡时压中当初尚不成气候的皇帝,现今才得以平步青云。


    不过,如此依附于皇帝的家族却是没什么实权的,连带着皇后也在这百花齐放的后宫中宛如个透明人。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让小九先回昭王府去。”


    或许是感受到萧九矜的目光,皇后淡淡开口劝和。


    “今日宫里不是还摆了宴席么,不如在宫内用了午膳再走吧?”萧璟从争吵中回过头来。


    萧九矜摇摇头,笑着说了声“不了”。从地上起来,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她走出大殿,紫杏在外等她。见她出来,紫杏匆忙迎了上去,露出担忧的眼神。


    萧九矜回以笑容,示意她放心。


    “走吧,出宫了。你还有什么落在安乐宫的东西么?今日出宫,下次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昭王妃的身份,即便回宫参加什么宴席,皇帝也不可能再对她完全放心、放任她在宫内乱晃了。


    “没。”紫杏摇了摇头,说。


    “殿下……”


    “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九矜瞥了她一眼,好奇道。


    “其实往日奴婢觉得,陛下对殿下您挺好的。许多皇子公主的母妃不受宠,冬日连炭火都是不足够的。而咱们安乐宫,用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年年开春,珠宝首饰一箱箱地往宫内送……”


    “就是昭王这桩婚事,奴婢也觉得尚可;昭王地位尊贵,也衬得上殿下。”


    紫杏喃喃说着,中途却停顿了下。


    “……可是,若成王妃便要受辱忍耐,那这婚事倒也没那么好了。”


    “你是想说,陛下也没那么好了,是吧?”


    “你在外面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萧九矜无奈笑笑,听出了紫杏的言外之意。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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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恕罪。”紫杏低下了头。


    ——这算是承认了。


    “无事。或许不是嫁入高门便不好,只是在父皇心底里,我就是没那么重要。”萧九矜意味深长地看了紫杏一眼,“一桩婚事是好是坏,还得看日后呢。”


    “昨日叫的伶人我甚是喜爱,正好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我们便去醉音楼用饭吧。”


    …………


    四月春光乍泄,主仆二人缓步缓步走过街市,来到酒楼。


    嫁了人,郡主的马车是没有的;昭王府的马车倒是能用,但萧九矜倒也懒得去求。对此,萧九矜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无甚怨言。


    而见她如此,紫杏也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二人在雅间落座。


    “叫阿怜来奉茶吧。”萧九矜未掩面,小二一眼便认出她二人是昨日来过的大主顾,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阿怜是昨日弹奏一曲琵琶的伶人。萧九矜之所以对他有印象,则是他琴技高超,却在弹奏完一曲后就乖乖的待在一旁等候着吩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贴上来自荐枕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仍穿着便装的阿怜抱着琵琶掀帘而入。


    “贵客今日想听些什么?”阿怜声线温吞,走到萧九矜身边。


    “随意吧。”她说。


    “那便奏一曲《玉宵令》罢。”阿怜莞尔道。


    葱白纤长的十指落在弦上,琵琶音由浅及重,如怨如诉,晕染出一片夜色。


    ——【玉宵孤月照镜台,细雨侵枝绕春来。】


    ——【风杳杳,雨霖霖,断弦难续,碎玉难全。】


    一曲终了,饶是紫杏不识乐律也无言蹙眉。


    “曲是好曲,可未免太令人感伤。”萧九矜见紫杏皱眉,笑笑望向阿怜。


    她随手打赏了块碎银,却见阿怜瞳孔震惊地放大。


    “哎?贵人难道不是……”阿怜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是阿怜会错意了,阿怜从前在醉音楼从未见过您,见您戴的玉佩又是价值不菲,还以为您是被夫君抛弃……”


    “实在是抱歉,贵人今日的酒钱便不用付了,记在阿怜账上……”


    “没事,曲是好曲,我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你不必惊慌。”


    萧九矜摆了摆手。


    昨日她来醉音楼时还梳着妇人的发髻,又一挥手点了数十个伶人却又未与人同寝,难免被别人误会。


    “不过你说,‘我戴的玉佩又是价值不菲’?”


    “我戴的这玉佩可与寻常白玉不同,看上去十分黯淡。你怎说它‘价值不菲’?”


    萧九矜面上仍是笑着,开口却是沉声问道。


    ——她身上的玉佩乃被封郡主时皇帝所赠,说是玉佩,可实际其大小也不过尔尔,只是由于是与玉玺出自同源玉石,价值才如此之高。


    “前几日,奴一位好友招待客人时没当心撞到了客人,那客人怀中玉章落在了地上,十分紧张,说那玉章的价值难以估量。”


    阿怜见萧九矜严肃的神色,语速不自觉放缓,回想起几日前的事来。


    “他说那客人不像是要讹钱,惊讶地同奴感慨,说那玉章看着灰扑扑的,没想到竟是块宝玉。”


    “您这玉佩看着也灰扑扑的,我就觉得它应也是价值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