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桃源 · 捌

作品:《三垣系辞

    珠玉突然有种置身于恐怖片的既视感,总觉得只要短暂地脱离注视的视线,这些像是从石头缝里生出来的“伪人”就会齐刷刷地往下面扑杀过来。


    而黑色的人影憧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与仅有的两个活人僵持着。


    珠玉同姜玠背对着而立,每次都在眼睛酸涩得快要流出眼泪的时候,才非常快速地眨动一下眼皮,再睁开时,都颇为紧张,就怕看见视线范围内能看得到突然逼近的黑影。


    但如此几次,每每扫视过去,黑影的站位和最开始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变化两人完全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种才是折磨人的手段,虽然知道一定会交手,也知道只有一方彻底完败这场战争才会终止,但双方截至目前而至都抱着观望的心态,没有率先出现什么动作。


    一是试探,二为震慑。


    又这么过了会,直到夜晚的水气几乎要在枪管上凝出水珠的时候,珠玉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先发制人,刚想去用胳膊肘捣一下姜玠,余光窥到什么,只觉得那一眼,连心跳都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动作永远比脑子转得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手里对着开火,将近在眼前的那张圆饼似的没有五官的大脸轰得四分五裂溅开了去。


    身后的小石子上有什么东西飞掠过的声响,或许是刚才吃了亏,不愿走水路,绕远着从湖边靠近了偷袭,紧接着姜玠也开了枪。


    珠玉无暇去查看身后的情况,既然要背对背来对抗,那么理应要替对方解决后顾之忧。


    被轰散了的黑色粘液喷洒在地,剩余的躯干部分猛地抽出了四五条带着明显锋利边缘的触须,如鞭般从左右交叉着横而扫来,珠玉脚下一蹬,旋身跃起,衣角贴着那些触须的边缘掠过,落地时反手一枪,散射状分开的钢珠准确命中它左侧的肢体根部,打散了一团黑液。


    她的动作极快,不等它有反应便再次贴身而上,枪口抵着还在蠕动的中枢部位又补了一枪。


    秃瓢的身形轻微一颤,触肢在半空中没有节律地舞动着,被她再次后翻躲开,瞅准了时机脚掌一蹬地面,身形作低伏猛冲,趁它重心未稳又是一记重踢,直接踹在它化成人形的前肢节处,逼得它后撤了数步。


    还在酒店时他们对这类的杀伤力有过试验,现下也验证了在桃源中和被烟女捉住的那只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异,可就算是知道刀枪弹药不能对它们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却不得不用。


    能逼退一点是一点,能带的电力有限又不可再生,总得要省着点,在最关键、最合适、最能一击毙命的时机再用。


    珠玉余光扫过石壁残垣,其余的人影堆还是没有其余的动作,似是观战,而听姜玠那边的动静,下来加入缠斗的秃瓢数量也并不多。


    她暗道不好,若说在地道里的消耗战属实是没有必要,可倘若在当下用上这种策略,拖不了多长时间,她和姜玠就会力竭。


    自己面前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东西开始变得谨慎,收集了被打得掉落在地的部分,也不再狂乱挥打了,而是试探性地围绕着她绕圈、一点点靠近。


    珠玉跟着一步步兜着圈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于一个前一秒还被开场破肚、如烟雾般化开后就没了影子,现在又完好如初站在这里了的生物感到好奇, 她依稀间看到,按照规模大小来看,姜玠那边对上了三到四只。


    他还应付得过来。


    珠玉也就分神了这么一小会,面前这只突然跃起,它的整个黑色的身体完全展开,带着自身的重量和看着就黏腻的液相抛洒而下,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珠玉毫不犹豫地向一侧扑去,避开的同时反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造型诡异的东西。


    乍一看是个打开的火钳形状,两根金属管套在了电池线的两头,末端用作把手的部分缠了绝缘的胶带,被她握在了手里。


    那东西维持着刚才的形态,像冬日里捕麻雀的竹笼又再度张着口子兜了过来,珠玉翻身而起,迎面冲了上去,用手指掰开了那东西的开关。


    通电的瞬间,金属的尖端之间爆出了明亮的蓝白电弧,她跑的速度很快,眼见就要撞上,顺势仰面朝后,滑铲着将自己送到了它的身下,一击挥臂,那道高温电弧刃将沥青质地的上半身直接融开成了两半,溅出些焦油样的液块。


    有蛋白质烧焦后留下的味道弥漫开来,它软绵绵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珠玉站定,看向那个方向,姜玠带着绝缘手套,刚刚干净利索地解决掉了最后一只。


    两人并肩站在一处,丝毫没有这一方法奏效了的喜悦,秃瓢们的藏身之所被毁了,又有世仇在此,自然不会肯善罢甘休。


    下一波只会来得更猛。


    姜玠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阿玉,你为何不用列缺?”


    珠玉攥紧了拳,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那乌压压一片的黑影顷刻之间有了动作。


    “来了!”


    方才的打斗被尽收眼底,眼见这层躯壳反而会成为累赘,它们索性放弃了本就只有几分相像的模样,失了束缚的躯干开始倒塌,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迅速铺开,爬向两人的方向。


    这下看清了,如浪花般涌动的“潮水”下面,有密密麻麻的纤细触须,正抖动着向前爬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嗤嗤”声。


    及至跟前,汇聚成了个庞然大物。


    霰弹猛然喷出,轰鸣声在耳边炸开,那些钢珠打在前端,溅去了大片黑色的黏液,它的身形一缩,在巨大的冲力作用下向一旁歪去。


    姜玠迅速移动,侧身翻滚避开条迎头砸来的触手,手里带导线的电极一甩而出,嵌进了那具躯体之中,随着放电的声音响起,电流如蛇般游走在那一块粘质之间,肉眼可见地燎起了一连串黑色的泡沫,焦糊味扑面而来。


    珠玉在他身后紧随而上,一个闪身绕到另一侧,脚步迅捷如豹,挥刀斩断一条探出的肢体,旋即攀着它们身躯朝上,直至顶端,随即又蹬着跃下,手里电弧做的刀刃一路劈了下去。


    它们愈发狂暴起来,猛地抬起半身,无数迸发出来的触手和节肢如藤蔓乱舞,末端有明显尖锐的锯齿,带着一种势必要把两人砍成臊子的气势,带起了阵裹挟着腥气的风。


    珠玉灵巧地翻身跳跃着避开,手腕翻转换弹,电刀反握在手,寻着每一个能下手的时机落刀,姜玠为她打掩护,正面压制着任何有可能会伤到她的部位。


    一时间,枪声、电光与灼烧引起的烟气混成一片。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好像真的能赢诶。


    等到那大半的躯干都几乎焦透了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体力极限的边缘。


    珠玉落地时腿脚一软,被姜玠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他的喘气声虽然没有很重,但看胸前衣服起伏的频次,也是累到极点了。


    珠玉看着面前短时间没再有大动作的巨物,迟疑着问:“结束了?”


    姜玠没有出声,依旧警惕地盯着它们,他总觉得这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就够了,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做到过,天家人又不都是傻子,身手不好的,断然不会带着来的,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还没有想出来缘由,身侧突然就传来了一股极大的推力。


    姜玠猝不及防,珠玉的力气大得吓人,于是踉跄着摔出去了好远,再回头时原地已经没有人影了。


    珠玉没有走神,所以她清晰地看见了那一大团原本已经僵硬了,如金蝉脱壳,从被电流损至动弹不得的那层轻松地脱离了下来。


    然后,一只两人高的手掌朝这个方向抓来。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珠玉的脑中突然想到了之前学过的一篇课文,年岁太过久远,以至于具体内容回忆不起来,只能依稀记起,讲的是草原发生了火灾,蚁群如何抱团从死地求生。


    而现在的秃瓢,俨然就是那时候的蚂蚁,外面被伤到的自动剥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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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内里完好无损的同族来。


    她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用了全身的力气把姜玠朝着停车的地方推了出去。


    或许呢,留他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呢。


    她的腰部被死死握住,那股力道异常强劲,耳边风声掠过了不到一秒钟,就已经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还屹立着的最外层岩壁上。


    珠玉的呼吸被截断,张口便呕出了口血。


    那只手将她攥住,提起后蓄足力气掼在了地上。


    姜玠终于看到了她,两人的处境一如在山体内时,只是调换了一下角色,现在垂死的,换成了天珠玉。


    他的喉咙深处溢出了一声如受伤之兽的悲鸣。


    阿玉,阿玉啊!


    他抬脚便想要冲过去,可它们及时伸出了另一只手,将他拦死在了原地,他动弹不得,头部却没被遮挡。


    它们刻意留出眼睛,好叫他能瞧见珠玉的死状。


    姜玠浑身的血都在往脑子里冲,他是不知那血是会这么热的,好像沿途将他的骨血、将他的命都一并烧尽了,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有一瞬间姜玠感觉自己就要这么死掉了,可无启五感超常,于是他能清晰地看见珠玉微颤的睫毛、开始放大的瞳孔、口鼻中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和渐弱的气息。


    胸腔中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似的,珠玉的胳膊无力地推着那铁箍的手掌,剧烈的疼痛从胸腔处往外迅速蔓延,痛得她眼前一片白光。


    珠玉在落地的瞬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她的肋骨应该断了不止一根,脊椎不是裂开就是也断掉了,她试着去动自己的脚,好像还是有知觉的。


    可她挣脱不开,姜玠呢,他去还好好活着么?好痛,她真的好痛啊。


    那只手上又生出了更小的手,一点点往上卷住她的脖子、胸口、手腕,像要将挣扎的小兽就地扼杀。


    珠玉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嘴角好像还在往外流着血,意识也似乎在一点点塌陷了。


    好像很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是谁,在说什么啊。


    珠玉看不见东西,便凝神去听,这声音好熟悉,简单的字节,在重复着什么。


    啊,是姜玠,他好像在说,“你在犹豫什么,用列缺啊!”


    列缺?


    那手在她恍惚间又收紧了些,珠玉突然清醒了片刻,她知道它们为什么不急于要她立刻丧命了。


    它们在等列缺。


    没有列缺的相天师过不了女娲的屏障,进不了“桃源”,可都到此时了还不用,显然非常可疑,介于她先前种种表现,它们合理怀疑这人又在下什么套引它们上钩。


    可是……


    珠玉不知道是因为骨头断掉而导致的手也慢慢无力了,还是绝望终于要将她压垮,她的手指哆嗦着,从手腕处抽出了一条金色的丝线。


    “阿玉!”


    姜玠的声音显得更加远了,可珠玉看不见,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悲戚地叫她的名字做什么,她只能感受着自己被提了起来,随后由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两只脚腕。


    它们终于释然地把那根金色的丝线,连同这一个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的相天师的身体捏在了一处,缓慢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扭动。


    可是,那张脸上,在彻底失去生气之前,好像露出了一个极其猖狂的微笑。


    凝神再去看时,珠玉已经的心跳已经停了,她的头朝一处歪去,似乎刚才的画面只是个幻觉。


    它们无眼,却能看见东西,总不至于说上千个同族手足都同时中招,看到了不该看的吧。


    可这笑容实在太诡异,纵使它们处于绝对的优势,被坑了两次之后,还是会有身后一凉的感觉,手中那具躯体已经绝没有再能生还的迹象,赤金色的列缺没了供养的载体,颜色也瞬时黯淡了,一截一截地往下飘着。


    它们便放下心来,也不再拦着姜玠了,将手里的相天师随手丢了下去。


    刚才她甚至都没引得来雷电,说到底,是怎么敢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