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的眼神已经很不对劲了，她已经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裴大人长相俊俏，这是闺阁女儿说出来的话？


    宝月皱眉思索，似乎是一个午觉以后，她家的小姐就变得异常活络了，从前低调隐忍，蔫声细语，忽然就变得明媚通达了似的。


    丁禾正要上楼去寻裴炎，宝月拉住了她的袖子。


    人来人往，宝月又把她从楼梯口往一旁拽了拽。


    眼神关切，看了看丁禾的额头，伸手摸了摸，“小姐，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丁禾暗叹，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以后，她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一个古人怎么能懂她现代人的“口无遮拦”。


    丁禾灵机一动，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没，就是看了一些话本子里的描写，随口就道出来了。”


    宝月安心地一叹气，“那就好。要是让大太太听去了，免不了又要罚抄女戒之类。”


    说完又可怜兮兮地看向丁禾。


    丁禾了然点头，保证日后一定小心。


    毕竟她被罚了，宝月也要跟着受累。为了帮沈荔受罚，宝月的行楷都练得有模有样。


    就算是模仿名家笔墨都不在话下，当然只能卖给一些喜文弄墨的门外汉。


    那也是相当不错了。


    宝月对这种琴棋书画可不是真感兴趣，毕竟她只是丫鬟，从来没有攀高枝的想法。


    完全就是为了答谢主子的垂爱。


    丁禾看着宝月一步三回头地去找掌柜，她才无奈地上楼去寻裴炎。


    裴炎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自斟自饮，眼睛并没有看着桌上的酒菜和手中的酒。倒是时不时往窗外看去。


    这是在看什么？


    丁禾慢步过去，询问道，“此边风景不错，兄台可以合桌而坐吗？”


    裴炎转头看到一粉雕玉琢奶呼呼的少年，微微皱眉，“不甚方便。”


    丁禾一愣，倒不是因为被拒绝。


    而是因为裴炎的脸颊上的一道疤，小指长度，像是愈合已久，定是沙场征战时留下的烙印。


    上次戴着帷幔，且有意回避对方，没有看得清楚。


    ..........丁禾可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就坐下来。


    想来对方出征太久，早已把她给忘记了，她更是大胆。


    裴炎明显没想到她会如此无礼，目露愠色，刚要开口便被丁禾打断了。


    “您这桌这么大，我身板这么小，碍不着你什么事儿的。再说，你看看周围，都坐满了，就请兄台多多包涵，也就一顿饭的功夫。”


    丁禾谦卑的表情简直要给对方磕一个了。


    裴炎又打量了丁禾一眼，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估计也生不出什么事儿来。


    没再说话，继续斟酒独饮。


    丁禾感受到对方的退让，身心放松，倒了一杯水，斟酌起来。


    只是，这个裴炎时不时向窗外看去，引起她的好奇。


    沿着视线看过去，斜对面是一家老字号的万通钱庄，和她表哥那家的字号相当，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实力。


    一个将军盯着钱庄干什么，丁禾正疑惑，系统忽然说话，【干点正事。】


    丁禾：.........咬牙切齿。


    目光在裴炎的身上巡视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丁禾想到了裴炎腰间雕有裴字的玉佩，“兄台可是裴府之人？”


    裴炎的眼神带了一丝拒人千里的厉色。


    丁禾笑道，“我乃沈家的远方亲戚，听闻表姐沈妍即将嫁入裴府，故来探亲庆贺。”


    裴炎咽了咽，略显尴尬地低眉，简单地嗯了一声。


    果然踩到了对方的尾巴。


    丁禾再次雀跃道，“莫不是兄台就是未来的姐夫吧，真是幸会幸会。”


    裴炎刚要开口，丁禾再次打断了对方，“姐夫果然一表人才，听闻战功赫赫，不仅得皇上赏识，也受边关百姓拥戴。一看就是有责任有担当的人。表姐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姐夫这样的如意郎君。”


    裴炎刚要开口，丁禾不给对方的机会，“姐夫不用谦让，这一切的荣耀都是您应得的。能和表姐这样才貌双全又温婉娴熟的女子相配，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小弟再次提前恭贺表姐夫早结连理。”


    裴炎明显是被夸出了不知所措，毕竟是个武官，不善言辞也很正常。


    这时，宝月带着店小二端着两盘招牌菜走了过来。


    摆完菜后，店小二快速离开后，宝月看着一桌子菜，对面还坐着裴将军，不知所措地绞手指。


    丁禾倒是没多想，让了让身子，指着里面的位置，“坐这里。”


    裴炎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像是难以下咽地垂眸盯着桌子，丁禾把相同的菜品一一推到裴炎的面前。


    “这份是给您准备的，我和我的书童共用一份即可。”


    裴炎叹气，“我和你表姐沈妍的事情还不确定，且不要乱说。”


    丁禾还没开口，宝月一阵咳嗽，她算是听出来刚才自己家的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这是正常的小姐吗？她怯怯地瞟了一眼丁禾。


    丁禾回了一眼宝月，抿嘴快速假笑后，看向裴炎，“是因为表姐病了这件事吗？也无大碍，歇息半月左右即可痊愈。”


    裴炎暗自思踱了一刻，既然自己心意已决，不如早日说清楚为好。


    既然碰巧遇上沈家之人，不如就让他们带个话回去好了，早点说清楚也省得彼此困扰。


    “我与沈大小姐甚少谋面，不谈喜好。且我身上有伤，日后不久估计又要出征远行，实在不是良配。还请小公子暗暗带句话，关于我和沈妍定亲这件事情，且不要再大事宣扬，以免两家人都不好相予。”


    丁禾可是来撮合两人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说服，“公子担心的这些事都不是大事。你和我表姐商量即可。这天下将士数千万，难不成都不娶亲不成？”


    裴炎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新嫁的夫婿脸上如此丑陋，沈小姐也不介意吗？”


    丁禾意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关注自己的样貌，果然是男主体质，既要美貌又要能力啊。


    “怎么会，这可是保家卫国荣耀的证明。在我看来，这简直可以视为一刀战功！”


    裴炎找的这些退亲的借口，被丁禾一一化解。


    裴炎：........这亲怎么退不成了？


    丁禾转而又道，“难不成姐夫是嫌弃姐姐脸上的伤疤？”


    裴炎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我未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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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你姐姐，何来嫌弃一说。”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我姐姐哪里不好了，让你如此拿退亲羞辱？是因为沈家最近官场里遇上了小人。公子这是为了避嫌？”


    背面化解不行，那就正面强攻一下。


    裴炎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外人眼中甚是牵强，他摇头叹息不语，不想再告知面前这个小公子。


    谁能理解，裴炎并不想娶一个大家闺秀呢？


    可是，他长年征战沙场，豪迈惯了，甚是不喜小女子娇柔悲切的样子。


    不够洒脱，不够畅快。


    他想要一女子可以陪他纵马沙场，豪情饮酒，热血奔波。


    只是，他纵观身边世家女子，全无一人能有这样的气势。


    丁禾有些微愠，抓起盘中的猪蹄泄愤一般地开始大块朵颐。


    一边吃一边呜呜囔囔地反驳，“我看你就是嫌弃，给自己找借口。”


    裴炎被面前的场景吸引了目光，这种豪迈的吃法，特像军中战胜庆贺时，他和兄弟们在一起时候的状态。


    但是，他面前没有猪脚，这道菜，丁禾指点了一份。


    裴炎咽了咽，盯着猪脚眼睛发光，气势弱了下来，“能给我一份吗？”


    丁禾咬着猪脚看了看裴炎又看了看盘子，手一推，“拿去！”


    裴炎松了一口气，直接上手，大块朵颐。


    宝月呆住了。


    这可是外人面前气宇轩昂战功赫赫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怎么和自己家的小姐一起如此如醉地啃起了猪蹄。


    两人似乎啃得很投缘，竟然陶醉地聊起了猪蹄的美味香浓以及哪家大厨的手艺最好。


    宝月在府中虽然也和小姐一样肆意欢快，可是，这毕竟是在外面，还是在小姐曾经喜欢的人面前。


    宝月皱眉，自己家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她伸手到桌下，拉了拉丁禾的衣角，提醒对方收敛一点。


    如果将来大小姐和裴公子成婚，总是要再见面的。


    这要是被发现了，如此行为不端，可如何是好。


    丁禾自己完全不介意。


    原本在牛马的社会中，女孩子的行为举止也是一堆的规矩。


    现在这里，顶着个马甲，没人认识她，且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讲究那么多？


    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宝月拉她，她也假装不懂，抓起一直猪脚，直接杵宝月的嘴上，“来，好好吃。”


    宝月呜呜呜地接过猪蹄，无奈地直皱眉。


    裴公子像是受到了感染，也学着丁禾给宝月杵了一个猪蹄过来。


    宝月的脸立刻像是突然长出了两个獠牙，画面十足地搞笑。


    丁禾和裴炎相互一视，随即哈哈大笑。


    宝月皱眉，左看右看，实在看不懂这两个平日里端方持重之人，到底是怎么了？


    该不是一起中邪了吧，一会吃完饭，一定要带小姐去庙里拜一拜。


    赶一赶身边的小人。


    午饭过半，裴炎难得在京中这万千规矩之地吃得如此畅快。


    于是便闲聊起来，“伤害沈大小姐的凶手抓住了吗？”


    丁禾一噎，她吃爽了，正事没办呢。


    她也寻思了很久，还是没有发现到底是谁要害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