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白念安神情震动，但与先前见到顾无咎的心情还是有所不同。


    她此时脸上显现的更多的失落与无措，还有一种名为愧疚的感情在心中滋生。


    “如果九天并未被外域封锁，那这位小友的行为虽然有些偏激，但并非无用——”


    道玄仙人捋了捋胡须，带着三分可惜的语气道，“可如今九天天道被封，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入神级，飞上上界的。”


    “要知道，一旦飞升上界，得了些异宝灵药，也并非无法暂时将你唤醒。”


    白念安有些沮丧，但仍是留心听了仙人的话。


    她知道，信仰之力和被净化后的深渊能量，都可以使她更缓慢的陷入沉睡。就好像浅层睡眠一般，只要有这些能量供应，就不会真的睡上个千年。更不会因为长久的沉睡，而磨灭意识神识。


    而莫淮之想走的路，跟顾无咎显然不同。


    顾无咎前世作为神族天赋异禀的骄子，今生无论影族血脉，还是神族血脉，都尤为强大。


    他对于深渊种族的了解，可以说是除却白念安外的第一人。


    再加上白念安因深渊种族而沉寂，至少顾无咎一定认为，少女两世的‘死’都与深渊脱不开关系。


    纵然只要给他一段时间，或许他自己就能察觉，白念安的沉寂并非全然因为深渊。


    但深渊令他毁灭，又令其重生。他无疑已经记恨上了深渊。


    既然深渊想要控制他灭世，那他为何不能控制深渊，夺取影族的能量，再拯救白念安呢？


    他是走了深渊和系统的路，甘愿堕入异族，成为深渊。


    前世，他愿意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师父，挑战权威，蔑视信仰；今生，哪怕有一线拯救白念安的机会，纵然由神入魔，又有何不可？


    这是顾无咎能做出来的事——


    前生今世，他纵然冷傲孤僻，甚至淡漠的有些不近人情，但一旦能入了他心的人，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的想要拯救对方。


    而莫淮之可以说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与白念安前世毫无关系，今生恐怕也险些成为陌路之人的人。


    莫淮之生来孤苦，少年坎坷，若没有白念安，这世间的生死，定是与他无关。他不帮着异族灭世，似乎已经是令人惊异的事情。


    在他的心里眼里，只自己一人，如果能自己活，为何又要管别人？


    从某个角度上，莫淮之也是一个最最无情的人。


    这种无情与顾无咎的无情还有些不同——


    顾无咎的无情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深情而做出的防御行为；而莫淮之的无情是真正的无情，他睚眦必报，亦正亦邪。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去救世，心情不好，灭世也并非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皆由他创造的安全区域‘烟雨集市’以及乱世之中臭名昭着的‘黑磨坊’便全然出自他一人之手。


    但年少的经历也使他拥有比旁人更坚决的意志，以及慕强的性格。追求力量，可以说是镌刻在灵魂之中的使命。


    显然，少年对于白念安的沉寂，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加强自身的力量。


    他认为，只要他足够强，他一定可以救她。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白念安陷入沉寂之后，会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深渊，获得‘燃血决’，再孤注一掷的将两则神级功法融合一体，只为了快速晋升神级的一线可能。


    “虽然这两位小友所作所为皆难以挑出错来，但可惜时机不对。”


    道玄仙人的话拉回了白念安的思绪。


    “走吧，再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你也会希望见见他——”


    道玄仙人话音刚落，道袍席卷着白念安的光影躯体，清风吹过，云层闪开，新的画面印入了白念安的眼底。


    早在仙人说话之时，白念安心中便有了猜测。


    放眼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自白念安沉寂以来，要说最冷静，最没有受到情绪干扰的人，便是池恙了。


    此时，月色正浓，男人正坐在山丘一处，一览众山小，身边放着一壶酒，对月独酌。


    男人身材挺拔，虽有着形影单只的落寞消瘦之感，但仔细看去，却也难以从男人面上察觉出其他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对于白念安的沉寂，他一点都不难过。


    面对这样冷静自持的男人，白念安心底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少女不自觉地笑了笑，她总觉得，这的确是池恙能做出来的事。


    带着半分欣慰，半分惆怅，白念安从道玄仙人的袖中飘出，萦绕在男人身侧。


    顺着池恙的目光，山下灯光耀目，百姓生活逐渐回归正轨，在无边夜色之中，显出一丝平和光影。


    白念安复杂的思绪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刻，无端平息了下来。


    “前辈，你该不会故意带我来看这一幅繁华盛景，拐弯抹角的再让我守护世界的吧？”白念安掩住眼眸中一丝柔色，回头望向天边被金光笼罩的虚影，打趣道。


    道玄仙人笑笑，倒也不恼怒少女的促狭，“是也，非也。”


    对于仙人打哑谜般的对话方式，少女也只是淡淡一笑。


    “我诞生于此，守护此界本就是我的使命，如今知道无论守不守护此地，我似乎都难逃一死，这也没有什么……”少女顿了顿，眼底清明之中，夹杂了些许复杂的光。


    “但三十三天并非我的故乡，去游玩一趟我自然乐意，若是不行，我也并不强求。救世，这责任对我来说，还是太重了，小神真是承受不起。”


    “并非是我让你去救世，而是救世非你不可，若你能再让天地诞生个神明，也可以让其救世。”


    仙人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了，让天地再次诞生新神，不如你努把力，去上界唤醒沉寂的旧神呢。”


    “更何况……”


    “更何况？”


    仙人脸上的笑，虽看似无害，却被白念安看出了一分其中深意。


    一瞬间，白念安后背微微发凉，只觉自己的掉进猎人陷阱里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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