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占位章2

作品:《渡月引

    司空昶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


    满是老茧的大手撑着额头,宽厚的肩膀笑得一抽一抽。


    他露出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目光清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并未说过要同你做什么啊,陪我说说话就行。起来吧。”


    荼春衣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应了一声,起来又坐到凳子上。


    “那大人,您想聊什么?”


    “你此前的生活、父母。”


    司空昶对他感兴趣,不在于他的美貌和身体,而是在他的身世。


    手里的人查了他是从城外被卖进来的小孩,其父母好像是靠近北轩边境的流民。


    因为战乱流亡至京都城外,后来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就卖给了人贩子。


    人贩子后又转手给了无忧坊前任班主,后来班主杀人死了。


    这整个无忧坊就此从公堕落。


    尽管眼前人的一切他都已经掌握,但他就是想听听荼春衣会怎么说。


    如果有出入,那等着荼春衣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直到四更天,灯花剪了又剪,两人一来一往聊了许久。


    司空昶依旧没有找到荼春衣是探子的证据。


    非但没有找到,还让他对这个流民出身的戏子产生了兴趣。


    荼春衣的谈吐和认识,虽然有部分很是过于理想,甚至有点文人的酸腐。或许那些是来自他一直学习的戏曲。


    但最为难得的,在于荼春衣即便遭受到如此多的不公对待,他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如同那些整日颂歌的诗曲文人,他的心依旧有余温。


    也正是因为他的心有余温,所以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那他司空昶自己的心呢?好像在战场上丢了。


    他都不记得在什么时候,自己那颗炽热的心不见了,熄灭了。


    直到认识荼春衣,他的心才再次燃烧起来。


    “你就没想过,顺应而为吗?至少不会这么痛苦,你如今身心都在受累。何苦呢。”


    司空昶这样问荼春衣,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荼春衣一宿未睡,此刻脑子有点迷糊。


    他听到问话,便回答:“顺?我顺过,顺着来确实不会疼。但身体不疼,心却在疼。


    “我看遍戏文,唱遍戏里人生。我生来的意义不是在男人的胯下过活的,我也是男人, 我想让自己被别人看见,我想我说的话能被人听见。


    “如果重来,我想参军,我想去抛头颅洒热血,死得其所好过苟且偷活。将军啊,我羡慕你,你自由,我不自由。”


    司空昶听的心里痛,他眼眶鼻头微微发酸,仰头忍了情绪。


    对荼春衣说:“如果我是你,我会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唱戏。其实做将军也不自由,看似高枕无忧万人敬仰,但其是将军要担心的事情更多,走错一步,死的就是成千上万的人。打仗死的不止是兵,还有民。如果可以,我其实不想做将军。”


    荼春衣把这话听进了心里,他举着茶盏,对司空昶碰了一下杯。


    “看来咱俩都一样,都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他脸上在笑,眼里却流出了泪,滴进了青花杯子里,混着茶水喝进了肚里。


    窗外打更人高声喊:“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司空昶听了,回头对荼春衣暧昧又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荼春衣不明白他的意思,挑了下眉询问地看他。


    “五更天了。我想我们还是做做戏比较好,朝中那些老狐狸可是精得很的,带我来此,无非是想给我个污点,好让我仕途坦荡。”


    司空昶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了一堆荼春衣听不懂的话。


    还不等他问出口,人高马大的司空昶就到了他身前,将人抱了起来。


    荼春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大老大:“你,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不会……”


    “我说,我们要做做戏。一会儿你想叫就叫,我不会真的动手,但是我得留下点痕迹,知道吗?”


    司空昶轻笑着说,待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


    他便立即吻上了荼春衣的唇。


    一个带着茶味的吻在荼春衣的嘴里化开,带起浑身的战栗和酥麻。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木木地由着司空昶大大方方攻城掠地。


    吻了一会儿,像是不过瘾,司空昶又低头吻向了荼春衣的脖子、锁骨。


    一路向下,带出一串乌红的吻痕。


    荼春衣全身犹如过电,在司空昶吻上他脖子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喘息了出来。


    抱着他的人将他搂得更紧,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吻完又似不过瘾。


    司空昶干脆将人抱到了床上,扯了衣服更加疯狂地索吻。


    荼春衣也不知道这一夜未睡的人哪来的这么大精神,倒真给他勾起了一丝丝的欲望。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司空昶抱着被剥干净衣服,缩在被子里的荼春衣说:“等我,我会来带你走的。我以我司空昶的身份起誓,一定会带你走。”


    荼春衣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傻了。


    官家的话,最是信不得。


    可他心底里却第一次开出了花,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裹紧了被子,由着人抱着,直笑,却没出声回应。


    司空昶的发被他抓乱了,衣服被他捏皱了,好像两人真的有过什么似的。


    留恋地抱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大亮。


    今天是大年三十。


    外面终于响起敲门询问的声音,是昨天大官中的其中之一。


    司空昶在荼春衣的鬓角落下一吻,重复了句:“信我,等我。”


    随后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荼春衣听得他刚出门,就被那大官谄媚邪笑着打趣了一番,夸大将军“生猛”,“干了一宿”。


    难怪司空昶最后说要做样子呢,好家伙他们的眼线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呢!


    想到这里,荼春衣顿时觉得司空昶的日子或许真不如自己想的那样“自由”。


    司空昶的背后,有无数眼睛在盯着。


    自己虽然苦,但盯着他的只有那颗痦子……不对,是宋妈。


    念及此,荼春衣抱紧了胸前的被子。


    温暖厚实的棉被让他回想起了刚刚司空昶的怀抱,又紧又暖又可靠。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发泄。


    他脑子里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吻,手慢慢伸了下去。


    迷迷糊糊再醒来,是春燕儿在门外叫。


    许是叫了很久没人应,惹春燕儿担心了吧,她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一进门就见到满地的衣裳,还有蒙着脑袋刚睡醒的人。


    春燕儿急得泪直掉,她来到荼春衣的床边,神伸手掀起荼春衣脖子处的被角看。


    那浑身凌乱的乌红吻痕,刺激得她哭得更加伤心。


    荼春衣轻轻吐息,伸手去拍她,不想那胳膊上也有几枚吻痕。


    让人看了真的不得不怀疑他两人昨晚的激情到底有多激烈。


    荼春衣知道春燕儿是担心自己,于是起身趴在她耳边悄悄道出了实情。


    听完两人相视沉默半晌,终是一起笑了出来。


    “我就说吧,大将军人好。”


    春燕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亮晶晶地煞是好看。


    “如果他下次真再来,我求他把你记他名下吧,他常年在外守关,你去他府邸当个下人都比在这强。”


    荼春衣出着主意,但被春燕儿一口回绝了。


    问她缘由,她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