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厌敛眸，将眼中的情绪尽数藏匿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细听还有些淡淡地烦躁。


    “埃德蒙多……元帅，还有什么事情吗？”


    银色长发的少年有些蔫哒哒，低着头。


    像只蜷缩起来自我保护的刺猬。


    这个角度，埃德蒙多刚好能看到对方鼻尖上的黑色小痣。


    他沉下心神，开口道：“为什么拒绝医疗小队的检查。”


    时厌：？


    他缓缓抬头，面露不解。


    “不需要。”


    时厌说完，顿了一下，又说：“我又不是你们帝国军队的战士，没必要所有事都听你的吧。”


    埃德蒙多没有因为时厌的拒绝而生气，他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是个机器。


    “睡眠舱没有按照预设时间打开，可能是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做个身体检查对你比较好。”


    时厌扶着军舰舷门边缘，金属的墙面触感冰凉。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不需要。”


    具体什么情况，时厌心里清楚。


    睡眠舱只是容器，真正让人长时间沉睡并保证身体正常运行的，还是睡眠舱中的药物。


    而他本身就是基因实验的产物，市面上很多药对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埃德蒙多不再坚持，转身离开。


    夏立克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埃德蒙多，而是向时厌递上了几支营养液。


    “军舰上禁止随处走动，可能要麻烦你最近待在房间里。”


    比起埃德蒙多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额，夏立克说话时的态度要温和很多。


    时厌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营养液，单手拨开封口。


    几秒后，空瓶精准地被丢进房间角落的垃圾桶内。


    “好。”时厌转身，下达逐客令，“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东西让机器人送过来就好。”


    言下之意是，不想在见你们这些人。


    夏立克：……


    “行。”


    房间很快重新恢复安静。


    时厌垂着眼睫，暗自松了口气。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人际周旋。


    在星盗团的时候，遇到什么矛盾大多是直接打一架，哪还需要这么忍着情绪，说话还要顾忌着对方的身份。


    如果是在星盗团，在他拒绝了对方后，对方还二次提问。


    那他此时已经站在训练场中间的擂台上了。


    喝完营养液，久睡后软绵无力的身体开始恢复体力。


    时厌走到房间唯一的舷窗边，视线远眺。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宇宙。


    时厌对星域地图不是很了解，单单从窗外的环境辨认不出现在的位置。


    这里已经看不到星盗团的防守要塞。


    至少……


    他只能顺着唐漠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在帝国上完军校课程。


    ——


    军舰航行了足足有一周时间才到达帝都星。


    这一周的时间里，时厌没有走出过那个搁置睡眠舱的房间半步。


    时厌的光脑还是星盗团的，没有其他国家正式公民的身份，自然也没办法连接星网。


    所以，他唯一能打磨时间的方式，就是阅读夏立克给他送来的各种书籍。


    最开始夏立克给他送来的书都很奇怪，什么《帝国简史》《极寒之地：帝国的诞生》《自由和民主：联邦两大势力之争》等等，每一个都是时厌不感兴趣的。


    时厌简单的翻阅了几页，干脆自己写了一串文名给他，这才得到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几本书。


    时厌指腹落在书页上轻轻摩挲。


    他的目光扫到左上角的书名——


    《机甲设计原理》


    硬核的文名和崭新的书页表示这本书几乎没什么人翻阅，如果不是时厌主动要求，它可能会在军舰藏书室里待到纸业老化被丢弃。


    在星盗团长大的这十六年里，时厌没什么别的爱好，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机甲和美食。


    非要分个轻重缓急的话，那就是最喜欢机甲，其次是美食。


    星盗团所占领的星球，都是资源很差、被联邦和帝国放弃的地方。


    自然而然的，蔬菜瓜果等在当地都属于稀缺食品。


    在他们那种混乱星系，最常见的永远都是解决身体基本需求的营养液。


    甚至连个味道都没有，喝进嘴里会感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时厌忍耐能力挺高的，不管什么营养液到他手里，他都能闭着眼睛全部喝完。


    但如果有其他选择，营养液永远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估摸着军舰已经靠港停泊，时厌合起书籍。


    他刚起身，连续一周没出现在他面前的夏立克来了。


    “时小少爷……”


    “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时厌打断了他的称呼。


    他觉得好笑，他一个从小在星盗团混迹长大的，什么时候担得起小少爷这个称呼，


    夏立克面色不变，继续道：“军舰已经在帝都星港口停泊，我们可以下去了。”


    时厌嗯了一声。


    他又说：“直接送我去学校吗？”


    夏立克说：“港口会有欢迎仪式，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不感兴趣。”


    既然留在帝都星石必然的结果，时厌只想安安静静地上完四年学，然后回到星盗团，拎着唐漠的衣领把他揍一顿。


    夏立克笑容依旧，在埃德蒙多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官，他早就见识到了各式各样不好相处的人。


    比起那些故意刁难，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说话冷冰冰的，实际上却从不为难他。


    埃德蒙多去灰色星域找唐漠商谈这件事是保密的。


    明面上，民众们只知道他去边境星域巡视训练。


    作为实打实从底层一步步靠军功爬上来的元帅，埃德蒙多可以说是全帝国民众实打实认可的英雄。


    港口外人山人海，都是来迎接他的人。


    空中轨道上停留着两排飞行器，时厌从军舰上下来后，跟着夏立克穿过站立有序的帝国战士，借着他们的身形作为遮挡，提前离开了港口。


    ……


    飞行器上，赫利克斯若有所感地看了眼离开的那辆飞行器。


    在赫利克斯身边当了十几年秘书长的闻侨注意到他的动作，循着赫利克斯视线望去。


    “陛下？”


    赫利克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向那边。


    他收回视线，轻轻拧起眉头。


    闻侨道：“我去问一下。”


    几分钟后，闻侨带着答案回到飞行器上。


    “是这次合作交换的孩子，夏立克副官正带他去学校那边办理入学手续。”


    说完，闻侨打开办公用的光脑，调出自己刚拿到的资料。


    银发黑眸的少年身影虚浮在空气中，眉眼精致，嘴角却总绷得紧紧地。


    隔着照片，都能想象到少年被拍时的不爽。


    闻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赫利克斯的反应。


    看到这个照片的瞬间，他就想到了赫利克斯。


    天生银发可以说是帝国皇室的标志。


    可自从赫利克斯上位之后，他将帝国实力带到了新的高度。


    民众们追捧他的同时，也兴起了一波染银发的潮流。


    按理说闻侨并不会因为这么一头银色长发就觉得奇怪。


    可他在看的时厌的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个少年莫名地像赫利克斯。


    尽管他们面容并不相像。


    飞行器的舷窗玻璃是特制的，隔绝了窗外亮得有些刺眼的光。


    赫利克斯坐在后排，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指尖搭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敲着。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十六年前，SSAS实验室里所有研究全部带回来了?”


    这件事，闻侨可以说是全程跟进。


    他知道赫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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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斯的意思，迟疑片刻后说道：“从实验室里搜索出来的基因数据已经全部销毁，这件事是元帅大人亲自处理的。”


    赫利克斯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去查一下，在实验室曝光之前唐漠的行踪。”


    ……


    帝都星军事学院的实际位置并不在帝都星上，而是在帝都星旁边的一颗副属星球上。


    整个副属星球全部都是帝都星军校的学院部分和训练场地，因此也被大家称作为学院星。


    从主星到学院星路程不长，两个星球之间有可供飞行器行驶的空中轨道。


    一小时后，时厌已经坐在了帝都星军校的校长办公室里。


    他单手支着下巴，侧着脸，静静地等着夏立克和校长谈话结束。


    听着他们官方客套话，时厌慢慢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不该熬夜去看那本《机甲设计原理》的。


    但时厌实在喜欢这本书，夏立克给他拿的这本书，在市面上很难买到。


    为了赶在到达帝都星之前看完，时厌这几天除了睡觉和喝营养液，其他时间都放在了这本书上。


    “行了。”


    夏立克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时厌有些恹恹地抬头，知道入学流程已经走完了。


    他开口道：“直接去宿舍？”


    夏立克：“嗯，需要我陪你买一些生活用品吗？”


    时厌拒绝了夏立克的好心。


    在入学流程走完之后，他的光脑也就正式地绑定了学生身份ID。


    接下来只需要时厌去录个虹膜就行。


    这件事就不需要夏立克再帮忙跟进走流程了。


    所以时厌直接下了逐客令。


    “夏副官，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时厌站起身，如绸缎般的银发十分服帖的铺在背后。


    夏立克听懂了时厌的意思，轻轻挑了下眉。


    “好的。”夏立克微笑道。


    反正入学流程已经走完了，既然时厌不愿意让他再跟着，夏立克也没必要强行将他送回宿舍。


    离开校长办公室前，时厌还不忘对夏立克说了声谢谢。


    在时厌离开之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图尔斯校长突然笑了。


    “唐漠养得不错，还挺有礼貌。”


    夏立克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接触到时厌之前，他已经提前做好这是个很难缠的小孩的准备。


    可当正式接触后，夏立克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这是一个成熟理智到不像十六岁的孩子。


    虽然总冷着脸，该有的礼貌却不会少。


    夏立克接触过不少星盗团，除了那个被誉为灰色区域隐匿之王的唐漠以外，其他人大多底线低，性格也不算好。


    而且很多都是犯了事后从帝国联邦逃过去的。


    他们身上有着各种恶劣的坏习惯。


    但夏立克没有在时厌身上看到过这些。


    如果不是调查过资料，夏立克根本不会相信，对方是在星盗窝里长大的孩子。


    图尔斯也只评价了一句，他很快转了话题，说话态度完全没了之前的官方客套。


    “埃德蒙多那小子也回来了？”


    图尔斯在帝都星军校当了一百多年的校长，埃德蒙多也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学生。


    夏立克自己也是从帝都星军校出来的，面对图尔斯的问题，回答得十分规矩。


    “是的，校长。”


    图尔斯摸着下巴，笑得眼尾褶子都出来了，眼里夹杂着算计。


    “现在各处都安稳了，我听说他接下来会在帝都星休息很长时间？”


    夏立克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就知道了图尔斯的算计是什么。


    “既然如此，你帮我带个话，问问他有没有空来学校兼职教两节课。”


    夏立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