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黑。


    雾气环绕在灯光下，令过路的人心寒。


    陆应淮回到唱片店继续兼职夜班。


    晚饭期间，魏树捉到机会，想来个刨根问底。


    “应淮，你是不是喜欢林宴书？”


    “怎么看出来的？”


    魏树眼睛几乎瞪到额头：“你还真敢承认？”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违法犯罪。”他本该否定的，但他不想再躲着了。


    躲了这么久，他不想再继续了。


    喜欢她的两年里，他只对自己承认过喜欢林宴书，没对任何人说过。


    但这一次。


    他不想逃避了。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或许是她给了他足够的坦诚和勇气来面对这些，比起他自己，林宴书勇敢多了。


    她可以把喜欢轻易的说出口，而他却顾忌太多一直将她往外推。


    又或许是霍阳的那些话点醒了他，比起霍阳，他明明是有优势的。


    不管林宴书是玩他还是认真。


    至少她说过。


    她喜欢他。


    这点，霍阳比不上他。


    ——泥潭又怎样？云端又怎样？


    ——陷在泥潭里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而是你


    他从来不说大话，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但这次他说了，是对霍阳说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要过得好，让那些嘲讽看不起他的人低三下四的来巴结他。


    所以这次，他想正面回应她的喜欢。


    他想。


    看她笑。


    一路走过来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一直逃避着，受伤的还是林宴书，这样好的女孩，应该被温柔的对待。


    魏树见他吃饭没怎么吃菜，猜到是他不好意思吃，边说边夹起筷子菜和肉放到他碗里：“不过你别说，这小姑娘虽然对别人苛刻点儿，但是对你还是不错的。”


    他继续说：“你说她为了追你，竟然愿意为你做这种好事不留名的行为，那可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这既让你接受了她的恩惠，也不会让你心里觉得有负担，一举两得的事，对你们这不挺好？”


    “还有，她刚才在我这儿宁愿干巴巴坐着玩无聊的贪吃蛇游戏都不愿意去打扰你工作，应该也是怕影响到你，这样好的姑娘哪里找？”


    陆应淮问：“你们不是在聊天？”


    “没有啊，她玩贪吃蛇了。”


    “她宁愿玩贪吃蛇都不愿意跟你聊天？”


    魏树：“……”


    果然，学霸的脑回路这样的神奇。


    “这重要吗？根本就不重要嘛。”魏树自己打圆场，“这跟之前追求你的那些小女生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她们顶多就是来看你几天，要么买几个小礼物就再不来了，纯粹就是喜欢你的外表，但林宴书不一样啊——”


    “等会儿。”


    “？”


    陆应淮放下筷子，认真斟酌：“魏哥，你今天怎么为她说那么多好话？这有点不像你。”


    “……”


    魏树不敢直视他，闷头喝了大口粥：“这，怎么就，不像我了……”


    “你之前劝我都是工作上的事，我的感情问题你一直都是尊重我的意见，而且很久没提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魏树心虚，不自觉回想刚才和林宴书的对话。


    姑娘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板，这一块钱既然给出去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那就，再帮个忙呗。”


    “哈？”


    好人，真TM难做——


    这是魏树第一千九百九十九次后悔当初帮了林宴书给陆应淮加鸡蛋的事儿。


    剪不断理还乱，他和林宴书的恩怨比俩当事人都多。


    —


    几日后。


    这两天店里忙，陆应淮有两天没回去了。


    李哥从厨房端出两盘菜，不顾周围的嘈杂声音继续喊：“应淮，把这两道菜给门口左角边的客人送去。”


    “好。”


    他顾不上多说，现下正是腿脚忙活的时候。


    陆应淮步子矫捷，从不拖拉耍小心思，这也是经历陆文昊闹事后老板还愿意用他的原因。


    “这是您的酥肉炒饼和糖醋排骨，您慢用。”


    “等等”客人叫住他，“我们还点了两杯热饮，还没上吗？”


    “您稍等，马上来。”


    说是跑腿活，其实也是件累脑子的活儿。


    但他脑子灵透，记东西快，时刻还帮着提醒老板那个桌还有那些菜没上。


    刚要跑去厨房，陆应淮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又是他们邻居陈大娘。


    刚才已经打了三四个电话了，但刚才出于工作忙，他也没顾上接听，陆应淮朝厨房看了眼，李哥的菜还没炒出来，其他桌的菜他心里有数，于是这才有空按了接听。


    “喂，陈大娘，怎么了？”


    “应淮，你快回来吧，出大事了！”电话那头上年纪的妇人语速焦急，话语间皆是催促。


    陆应淮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他走到里屋较为安静的地方继续问：“您说什么？您慢点说，我听着呢。”


    “你妈犯了病，快要不行了，我们一把年纪也没个年轻人帮忙送去医院，你赶快回来吧应淮！”


    陆应淮倒吸口气，十指分明的骨节不觉得握紧双拳。


    他挂了电话，只是跑到厨房和李哥交代个大概：“李哥，我妈情况危险，需要送去医院，我得回家一趟，对不起李哥。”


    交代完便匆匆离开。


    陆应淮分得清事情轻重，他没等李哥说话便孤身冲出饭店，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脱。


    他倒对面找魏树借了摩托车，要是真有什么事也方便送去医院。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这些年一直吃着药，怎么好端端的又犯病了。


    他正不解，可突然想起辛茹前些日子说的那句话。


    ——吃完这一次，就把药停了吧


    这句话如根针深深刺进心里，他那时只当她病中说的胡话，辛茹的药他从没间断过，可他唯一的错处，就是未曾把她的话当真。


    陆应淮一路冲进屋里，屋内的温度及近室外，没有人愿意久留在一个病人身边，陈大娘上了年纪，出于好心每次都会来看看她。


    陆应淮也会记着陈大娘的好，偶尔会救济些。


    “妈！”陆应淮冲进来时，辛茹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妈，我送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应，应淮……”辛茹仿若拖着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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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在等他回来，“我这病拖得够久了，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你给我拿的药我没吃，怎么还会有救……”


    “……”


    果然如他所想。


    陆应淮发疯般的拉开放有药的抽屉，眼见着抽屉中的药那日他怎么放进去的，如今还怎么好好放着，不曾动过。


    陆应淮彻底慌了，这些摆在抽屉中未动的药，已经证明了辛茹甘愿赴死的决心，也证明了他即将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少年拖着沉重的嗓音，一句一顿的跪到她面前：“妈，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跟我去医院……”


    “我，我这病，早该在当年跟你爸一块去了，是你让妈多活了这两年，这两年你有多辛苦妈知道，是妈害得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辛茹面临死相，唇色苍白泛裂，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应淮，妈希望，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活的自在，不受约束，做回自己。”


    “妈……”


    “多活了这两年，不但没给你帮上忙，还拖累了你，是妈的不是。”辛茹仿若看淡一切，放手一切，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折子，颤颤巍巍的递到他手里，“折子里有二十万，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爸的钱，当年，你爸出车祸，为了给他治病花了很多，剩下的十万是保险公司赔的钱，你收好。”


    陆应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爷爷给的？既然有这些钱，为什么不拿出来给自己治病，如果你的病得到及时治疗，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辛茹摇头，被死神吞没的脸上展现一丝笑容，“妈不后悔。妈不想，再当你的累赘了。”她忽而想起什么，招呼他，“你过来。”


    陆应淮贴近她，将耳朵靠过去。


    辛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只见陆应淮闻声色变。


    “拿着这些钱，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应淮，你要好好的。”她说话气息越来越弱，“妈要去见你爸了，可是，黄泉地府那么大，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他……”


    话后，辛茹安详的走了。


    “妈！”


    他抓握着她的手，跪在她的床前痛哭。


    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他这么拼命的赚钱，就是为了辛茹能活下来。


    走之前见到了陆应淮，将这笔钱交到了他手里，该交代的事交代了，这人世间她也没什么再留念的了。


    陆应淮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又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他哭的泣不成声，受到极重的打击。


    辛茹给了他钱，却将他一个人抛在着世上，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拼了命的赚钱为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留住这最后一点温存，留住最后一个亲人。


    可他没有做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努力的长大，努力在撑起这个家，你们都不给我机会……


    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做错了什么……


    陈大娘可怜他的遭遇，上前安慰：“孩子，你妈去的安详，这一辈子没有受很大苦，是她的幸运，受完了人世间的罪，也该回天上享福了。”


    陆应淮像个孩子似的看着陈大娘，回想着她刚才的话，心里较为认同。


    他不能倒下，这不是辛茹想看到的他。


    还没等他镇定下来，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