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

作品:《长安第一绝色

    外面寂静无声,花香笼房,空庭水月摇曳泠泠,仿若万籁俱消。


    穿过小径花阴柳遮,薄雾升处,韦延清步子兀立在一枝嫩柳下方,正拂景容,手背之上,柳条轻柔急磋磨,修长白皙如月光。


    然而他最先所见,却是几丛花后的一截皓腕。


    飞鸟惊掠,草泥地下,落花纷纷,少女抬头向花源,身披皎粉溶溶衣,巍巍拖地,恰有萤火虫低飞环绕,成群梦幻,围若仙境飞天神女。


    她回过头。飞鸟扑棱棱齐跃,模糊了一团娇容,只现嫦娥身、仙子衣。


    怔住仿若千年,韦延清忽而无声笑了。


    他漫步走去,将将掩去脸上那抹荣耀之色,稳重如山,仍是那副可为此一幕美人闲数落花护佑永远的高高在上,只此刻褪下威严,多是温柔,冷淡眸中无可容天地一栖,仅有尽她浩迈无限存身之所。


    殊然,此女本是他上天入地所求。


    “或许是千年的缘分。”他暗想。


    他伸手把人牵起,满脑子都是陈王丽赋,本是腹有墨迹可宣可捧,自心甘情愿以己之文,尽赞其天上未有、地上难寻,非他想要卖弄,而是裙下臣,甘肯拜服。


    然即使文武若名闻天下的秦王,此时也怕无意玷辱蒙弄了心上人一丝美好,词出喉间,又尽皆咽下,转念一想,正因无言可述,方有千般美貌,万种风情。更不堪与他人言。当下咬定心思,待入了洞房,一句句,一字字,他都要殷勤赞颂卿卿千百次,不疲倦,心痒痒。


    当是两处私情共消磨,方为上上策。


    竹马变情人,不过此一瞬聚万瞬,足以致命,心魂魄飞。越礼一次何妨,省得错过单思花季,一焚无踪,无缘与垄土。待悔悟之,若美人已无奈香消离去,彼时天圆地方,白鹭掠月,将是明月?还是羽翅?唯有在东墙之卿卿,手可触之,心可悦之,凤求凰啊凤求凰,四海求美人兮。


    幸而佳人在畔,水月为媒,许她天上人间。


    待这一遐思戛然而止,韦延清再不复深想。毕竟显得他也太思恋疯狂,与往常可谓大相径庭。或许是今晚月色太美,忽见宝儿,才催发出这么一段逾矩又不够正人君子的心念。


    礼抛了。


    界限拔了。


    距离他也想消。


    再想下去,他将无他,只有陈家姑娘的乖宝一枚。


    韦延清私下无外人时,常这般用来唤她,因嫌它腻歪,自是不与旁人道也,寻常时候,也不会想到这个缠绵称谓上来。然而两人对视之间,陈绾月忽觉无声胜有声。


    他正用同样的眼神、甚至更加明显地暗唤她无数声。


    她一面为心上人脸红心跳,一面不觉茫然,全不知今夜此情何由。


    这么互相依偎半日,那一段对于最初选择成就这般关系的解释,韦延清吞进肚里,一个字儿也不打算告诉眼前的小姑娘。以往他从未想过,为何自个儿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会愿自降矜贵去与人私定终生,今时他却既深思又暗懂。


    可谓醍醐灌顶,热冲心间。


    爽也。


    这种感觉,只需他知即可。


    并要严防死守,除了自己,最好谁也不要知道。


    陈绾月莫名了好一会,忍不住主动去问,只是她一张唇,男人忽然伸展双臂,紧紧环抱住,分明是要比她成熟许多的低沉嗓音,此刻却携带清风缕缕,缓缓沁入她心上,仿佛受惊又依赖:“本王以为你飞走了。”


    飞去天上,再也不下凡来见他。


    陈绾月一怔,悄自嗅嗅,没有酒味,当然也就没有醉生梦死的可能。


    她嘴角扯了扯,身上男人八尺有余,大大一只趴过来还真有些支撑不住。不及细想种种可能,他又挪了挪臀腿,更贴近过来,如此,弯身的幅度小了,陈绾月最多两只手够到那臂膀上,着实费力。


    眼见他还没抱够,陈绾月索性也不去坚持,改成缩进他怀里的舒服姿势,还能有个依靠,站久了也不大累。反正他也乐得如此姿态,貌似是显得她肯定极喜欢他,故才有此动作。每每这时,韦延清总要低下头,顺势抱提愈紧,直到严丝合缝。


    她弯唇一笑,神色柔软:“只是无意瞥见有萤火微光,意兴突发,出来走走而已,王爷何必大惊小怪。”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是片怔。韦延清先笑道:“第一次一起看萤火,还是当年在一梦山河。”


    陈绾月接口纠正:“王爷记错了,是京鉴馆的萤火柱。”


    韦延清沉默半晌,斟酌道:“什么萤火柱?”


    陈绾月淡淡一笑,不语。


    这正是韦延清方才想要的表现,然现如今却心里拔凉,突觉那番言语挑逗没意思极了,讪讪跟着扯起唇角,答非所问道:“你相信本王,选妾室是玩笑话,太后更不曾有此意,皆是本王凭空杜撰。”


    “苏媳妇的妹妹,却是我也知道的存在,你一心公务,怎么偏就连外面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也能记住?怕是比苏媳妇想念得还勤,才能时刻挂在嘴边,要说时,谁也不记,只想起那一个罢了。”


    韦延清给她一顿抢白,假的也似真,不禁心里郁躁又没趣,搂着人儿辩解:“怎会?本王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看过便忘,若真记到了眼里心里,有一分的留神关怀,本王先挖了自己的眼睛,再剖心给你。”


    “看来是已经见过?”


    陈绾月唇角一凝,轻笑道:“这就是王爷不懂了,情意这种东西,便是挖眼剖心,也消除不完,不过是一个交代,谁能管住眼盲的不再爱,无心的不再思想?王爷当我傻的不成?”说着,娇容一沉,声儿也有了几分恼。


    可见平日斗嘴,不过是她让着,韦延清这时竟哑口无言,兀自悔不当初,不该拿这种事随口开对方玩笑,弄得人家心里不舒服,自个儿也挨训,还伤感情。无奈之下,他叹了一气,道:“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听此,似是还怨上她追究了,陈绾月就不是随便拿谁短处的性子,此时不过是要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日后别再这么口无遮拦,即使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揣测试探。然她却无意明说,手中捏的又不是面团,而是傲骨枭雄一颗心,自然不能用强。


    显然他是难得真慌了。小径幽暗,花香扑鼻,柳条丝丝垂垂,仿若广寒宫玉兔吹下的玉箫音律。陈绾月垂眸无语,当下忍耐一直撒娇求饶般拱着揉抱自己的某人几分,推了一推,全然无用,反而又弹了回去。


    她喊了一声:“王,爷。”


    “嗯?”


    “先松开。”


    “貌似粘住了,本王没办法。”


    “又没树胶,怎么粘?”


    “本王的心粘在你的心上了,拽不下来,只好人也给你。你要不要?”


    他抬手,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捧近目光下,宽大手掌并与她侧脸贴合。陈绾月不由垂了眼睫,有些无法直视,他本就英俊,眼神极具侵略性地凝视过来,她很难不退缩。更兼他的问话分外羞人,撩动心绪,语乱不可答对。


    韦延清却也没再继续。


    仿佛在等她,直到说出那个肯定的答案。


    陈绾月心快得要跳出来,一咬牙,仰头像一只凶狠小兽般啃出那薄唇右角沁血如珠,小小的一颗,咸湿嫣红。痛感传来,韦延清不防,冷“嘶”了一声,舌尖掠去那右唇角,味咸气香,软若江涌。


    他眸光深了下来,忽然抱她大步回房。


    夜色悄悄。


    “还咬不咬了?”


    这点痛,虽可忽略,却是需要还的。


    果然都加倍还给了她,别的不论,只是在这方面,他一向善于把握机会。陈绾月还能清楚说话,身子却不能扭转,整个人在他目光之下,犹如定住。


    即使里间仍是漆黑未掌灯,伸手不见五指。


    煎熬之下,她又踢又蹬,从未如此迅疾的想要撑身坐起以推开。才有了较大的动静,韦延清手猛去一扣,顿时肩沉若水,将她按回,剥开半个玉背,意有所指道:“人之后背,犹如盲牌,未摸时,无限猜想要义何在,摸了之后,心中居定,却又惶惶乎或忻忻然,思其所应何处。”


    “没有特别之时,对于后背,只尽可能去想如何守其脆弱,防范于未然,有备无患。有了特别的人,后背便是爱人守护,因目难触及,常恐爱人弃盾远离,或是守护未能尽达。”


    他说着,温润清凉的五个指腹一齐抚过,连同语调都是不紧不慢,缓而渐移。忽然又停了下来,背后难以捉摸的嗓音低问:“你认为能掌控它几分?”


    她心上终于逆反,再乖顺的猫儿也该露出利爪,何况她从来不是面对挑恤也能委屈自己的性子,若非迫不得已压抑小性,懂事求存,当轻易便能敏锐抓伤别人,温柔美貌,正是对猎物最好的诱饵。


    这会儿对峙,自己怎又不似他怀中一只小白猫?


    陈绾月又恼又急,羞愤难当,渐渐脾气上来,外柔内刚,随时可能挣扎起来。她骨子里,仍有儿时养就的娇气永不消磨,那是过世父母留下来的唯一宝贵,正因如此,即使历经艰辛冷暖,她还敢主动去喜欢这么一位风光霁月的存在。


    他在逼她。


    然而她并不愿把爪牙露向第二人,一直都是如此,故仍旧只低着眼睫一眨一眨,乖巧温柔到柔弱没有破绽,半分情绪也倔强不肯表现出来,打算以退为进。


    韦延清眉梢挑高,反而笑道:“正合本王意思。”


    也不知真话还是假话,来不及让她分辨,两条藕节胳膊忽被一只大手锁去身后,她不安地扭了扭,变得更加被动,这样一来全然没有稳定可言。陈绾月一颗心骤然提起,不明白他说的“合意”是要干什么,又看不到那双漆黑的眸子。


    接下来他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是她无法掌控的意外。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因突然的碰触而战栗,预料不到他的唇舌或是手掌下一次游移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什么方式回来。


    若言水中捞月,自然只有指间流失,不可全存。这又是无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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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她的脸,亲了许久,哑声问道:“你的所有,本王都不可掌控。”


    说着,仿若蛮狮不死心地又舞爪了一次,郁闷又决然。陈绾月跟着扑倒在枕,动了动酸涩的身子,仍梨花面泪光点点,娇身战栗不住,更兼余泣未收,美人儿如麻如醉,颠倒出神,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韦延清既怜惜又心疼,拨开她鬓边的湿发,瞳孔冷淡不再,安抚了一会,瞧小姑娘总算过了风波,不再颤颤巍巍,这才松口气道:“好些了么?”


    陈绾月不答。


    几年来,大抵是因最初建立那种关系的缘故,两人最不少的便是这种接触,久而久之,仿佛更习惯用此来沟通。然而这时她却感到一种异样的不满足,不愿再像往常那样就此作罢,而是需要在一声声互应、一次次亲密无间之中寻找一个平衡。


    ——把握主动。


    他再一次将她抱起,这次用了最赤诚的面对面而坐,两人衣服都是半褪,凌乱浅遮,不经一扯。不用照镜子,她也清楚知道,发髻已散乱不成样子,更是湿答答地垂在肌肤上,锁骨粘腻。


    韦延清若要掌控,起码人该是她的。思及此,陈绾月忽然打开了心扉,手臂娇滴滴攀去他的双肩,昏暗寂静,欲语泪先流,也不知怎么就心底酸得难受:“绾儿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夫君。”


    有主动,才会有掌控般的拥有。他们本意皆非去控制对方,而是要对方心甘情愿,以至于完全拥有。


    韦延清道:“宝儿一直都那么坚强,这会怎么不放人了?”


    陈绾月也不回答,鼻音囔囔地重复了一遍:“夫君只能是绾儿的。”


    “……嗯,只是你的。”


    他看着又心碎,低语慰道:“以后记得,要把夫君看作是父母般唯一的爱人,不可与她人分享,知道吗?”论教引这方面,韦延清信手拈来,况又年长上许多,早就猜透了陈绾月的心思,为使小姑娘心安,那自是毫不吝啬给足她安全感,以依恋换依恋,用占有换占有。


    这是对年稚尚不及他成熟的姑娘来说,最直接也最亲密的方式。


    陈绾月自然不知此郎君“诡计多端”,一个劲儿地点头不已,直觉他有此诺言,实属为迎合宽慰自己,便是不真,也属难得。见状,韦延清心情舒畅,翻身把人儿压下,轻轻一扯,解衣欲睡:“惩罚也够了,玩闹到现在尽没一次发挥……累不累?”


    外面晨光熹微,不累就是铁人。


    陈绾月皱了皱眉,忽然有一瞬清醒:“惩罚?”抛下固执去霸占一个人,这对举目无亲并习惯常年寄居的她来说已是奢望,也因自尊很难把这意愿开口,她其实明白,韦延清费了多大劲儿才哄迫出自己那么一句话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有几次哭声,是为他的执着。


    无论她如何坚守,他都会勇往直前,不动声色撞进自己心里去,有伤敷药,有苦放糖,有甜调蜜。不枉青梅竹马,心思互通,又各有神秘可言。她有她的往事风霜,他也有他的金玉王公。


    但说起惩罚,她就不得不记起另一件事来:“有些困了。”


    韦延清顿了顿,抿唇道:“你睡你的。”


    说着便要去发挥。


    “说清楚了吗你就来?”陈绾月忙伸手拦住,因他性急,小脸绯红道,“看着清心寡欲的正经人,谁知却是个这般不分昼夜的夜猫子,我知你心里高兴,但起码先别高兴,苏妹妹的事儿你明白了吗?”


    韦延清向来稳重,今时凑巧机缘,将那早已想好的心意告诉了对方,并如获至宝,得两心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何等激动自不用多言,只他仍面上不显,身体却无法欺瞒,看似他无故猴急,实则蓄谋已久,等待焦灼。


    听是这个,他不由暗生烦躁,淡声道:“苏妹妹是谁?本王可不知道。只知昨儿个有个姓苏的下人,陪了她妹妹过来,自荐枕席,连模样也不经过,都叫本王给打发走了。”


    他不说谎,办事又彻底,不给有心之人留一丝转机。陈绾月听罢,也不再追问,当下也悟及为何他提起苏媳妇两个。


    他试了试,小姑娘没有拒绝,只是抬手捂住了眼,似是困倦,又似是挡住脸上春情。


    一瞬之后,韦延清终是如愿得到。


    两人相拥时,陈绾月心中同样高兴,有一些承诺,是很宝贵的不可或缺。


    必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为誓言。夜深人静,海誓山盟,属于两人的誓言并不会被一切事物夺走,即使是沧海变迁,海枯石烂。如此这般,背负也就更有意义。


    从竹马,到情人,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只差一场烟火见证,即大喜之日。


    她发自深心感到快乐,在成婚之前先有约定,也是一件不错的喜事。


    “绾儿,”他突然喊了一声,“下辈子,你还唤我二哥哥吧。”


    夫君他不敢奢求。


    但若是可以,只要她情愿,生生世世,也无妨。


    “知道了,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