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作品:《长安第一绝色

    “......”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韦延清蹙紧眉头,凝声发问:“什么意思?”


    老大夫知是一时不能接受,也不记韦延清言辞纠缠,又阐述清楚道:“方才诊脉,老夫观有喜脉之象,已有三个月数左右了,只是目今胎象不稳,应是屡受惊吓,惶恐所致,再则房事频繁,用功太狠,这又惊动了胎气,大抵是保不住的。”


    “便是保住了,也有可能先天病弱,活不久的。”


    老大夫说完,直觉后背发凉,忙道:“且容老夫回去开几剂药方,有安胎的,有滑胎的。”


    柳嬷嬷上前惊问:“为何还有......”顾及床上躺着的人儿,她没说出口。


    老大夫有意直言,便恭敬回眼前衣冠威武的男人道:“正如老夫方才所言,保下也活不久,只若是要保这一胎,二奶奶身子便会渐趋虚弱,最后是何形景,老夫不敢断言,难产的可能很大。”


    在旭朝,难产是一重大要紧事,对女郎的身体损耗太大,也极有可能殒命,故多有不敢冒险者,太医院也专门开设了有关妇人疾病的下属机构,这位老大夫便是从宫里太医院请来的,连他也这么说,料必情况如实,不能再挽。


    “二爷和二奶奶先考虑了,随后告诉太医院一声,老夫好再写调理方子。”


    韦延清谢过,命娇鸾畔几个丫鬟直送出二门外,韦延清本也要送,只老先生执意不从,便仍回了房中,相伴左右。


    床帐内,她像是睡着了。


    韦延清背对着坐在床边,沉默良久,灯烛快要燃尽,并不亮堂。


    似是一直在思酌,安静的里间,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几个字音:“滑了吧。”


    陈绾月缓缓睁开眼,发怔了一会儿,也不说话。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他淡淡地安慰了这么一句。


    她闭上眼,一行清泪自眼尾流下,半晌,悄悄地伸出手,摸上了平坦的小腹,几乎不敢用力,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陈绾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韦延清垂下眸,态度强硬:“这个孩子不能留。”


    他不能失去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无尽的懊悔,将他吞没,可又不能表现出来,这时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态度坚定的,即使当个恶人也罢。


    她声音弱了几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般撇清干系,韦延清心中本就窝火,尚未熄灭,两人已是箭弓驽张的气氛,此时有这么一句无情话,他忽地猛身站起,居高临下地睨视向帐内身影,随即沉默几时,蓦地一脚踹倒了屏风,四分五裂。以前从未有哪一次,两人矛盾至此境地。


    他冷眼看着,神情冰寒,一时焦急攻心,恐她坚持生下,危及性命,禁不得过忧则乱,言不由衷。他嗓音沉沉地道:“你以为我会容下这个野种?”


    说完,韦延清便后悔了,自责又愧疚。


    可话已说出,挽回不得。陈绾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凄厉,一日夫妻百日恩,昨日情深,今日毁之一旦,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心里撕开,再也缝合不好,她感到身下有什么在流动,又撑不起身来,心内生不如死,也便不大留意:“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方才说的什么话?”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又因身体虚弱,声音软绵无力。


    韦延清思忖半晌,恐再待在这里,触怒于她,使得心情激动有碍身体,便旋身阔步走了出去,命柳嬷嬷等人入内陪伴劝导,自因郁闷痛苦,外出办事去了。他舍子之痛,不比她少上半分,又见她如此,更是煎熬。


    到底为何会屡受惊吓?


    他默了默,吩咐追鱼去查。


    去幽州的日程也推迟了一天。


    至晚间回来,韦凝香似是早有等候,正站在二门边上,瞧见韦延清和追鱼的身影,忙如飞地小跑过去,眼眶红红的,说着说着竟还伤心起来了:“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嫂嫂不让我们去传消息,你快去看看吧。”


    韦延清顿了顿,忽撒腿狂奔起来,径去娇鸾畔。


    一到外面,只见屋内灯火辉煌,老太太房里的人、卢夫人使唤的人还有其他相府中颇有威信的婆子都来了,在院内站了一地,见到他,都低头弱弱地行礼。


    韦延清才迈进屋,老太太得了通传,拄着拐杖,哭嚎着过来,一棍子狠狠甩在他背上,气的咬牙不已:“你个不成器的!你媳妇这样,孩子又没了,你跑哪儿去了!我的曾孙啊——”


    崔老夫人悲伤过度,韦延清宛如行尸走肉,只是让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把祖母扶去榻上歪着,自穿过里间的人群,连一向不屑的卢夫人,此时也正坐在床边,一手拿巾帕拭泪,一手握着一只苍白无力的小手。


    看见来人,卢夫人恨骂道:“去哪儿了?”


    韦延清只是出神地看着红罗帐。


    他是带着追鱼去寻别的大夫,以能为他们的孩子求得一线生机。但他一言不发,脸上面无表情,即使韦明珠姊妹几个一直在耳边啼哭,他也听不真切。


    “你们都出去。”


    他哑声道。


    崔老夫人哪里肯,但拗不过众人,只得容卢夫人和韦明珠等搀扶着出去了,娇鸾畔顿时四下安静,雕梁画栋的金屋不似往常温馨,反添了风雨欲来的凄清,异样寒冷。


    陈绾月阖眸浅眠,忽觉一阵轻微的动静传来,她睁开眼,看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面前,他坐下来,修长温凉的手指轻柔抚过她的鬓发,她静静看着,满眼疏离。韦延清心上一痛。


    “把身体养好。”


    他干涩地说出了一句略显生硬的宽慰话。


    下一瞬,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却没什么力度。


    不等她说什么,韦延清忽抬起手,往自个儿脸上扇去,左右两下,清脆响亮,他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眸子,眼神黯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你现在没什么力气,我打就好。”


    陈绾月瞥了眼男人脸上鲜红的指印,闭眼偏头向里,不说一句话。仿佛什么也不在乎了,也不要他了。韦延清双目猩红,俯身抱过她,紧紧捧过她的脸,薄唇颤抖地一下又一下碰触陈绾月的额头:“宝儿,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的孩子’。”


    他不说话了。


    “幽州我不便去,只你去罢。”她平静地道。


    “为何不去?范动等人都在等我们的喜酒,还有我麾下的那些将士,幽州风水也好,对你休养有益。”


    陈绾月缓慢抬眸:“你走开。”


    “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韦延清浑身僵硬,一时无言。


    最终,他还是从娇鸾畔走了出来。


    .


    与此同时,宣政殿偏殿,天子坐于阶上,旁边宫人侍立,中有一人垂手在旁,装束为太医院宫装,那老大夫理了理衣,上前跪奏:“回禀陛下,臣已按照圣意,谎称相府二奶奶有孕,并佩戴药用香囊,诊脉时暗用针刺入二奶奶穴位,香气入体,无知无觉,想臣走后不久,便有如真的滑胎之象。”


    德公公立即跪下,笑着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不久即可抱得美人归了。”


    “朕的玉佩留在相府,韦延清那样骨气桀骜的人瞧见,不可能不恼,又兼知道朕与绾儿当年情谊,想必少不得争吵一番,”李绅话罢,含笑称赞道,“德公公不必多礼,这都是你的功劳,若非你碰见常去相府看诊的李大夫行色匆匆,喊来问话,又献出这么一计,朕也不知该如何拆散他们是好了。”


    半晌,李绅忽然黯淡了神色,支额倚在案上,失魂落魄道:“朕本以为,与她两情相悦,她嫁韦延清,不过是以为朕负了她,可朕排除万难,放下身段,偷入相府,她却抵死不从,一脚将朕踹下床,竟要寻死。朕不怪她,这是她忠于夫君,朕只怪自己来得晚了。”


    德公公忙道:“陛下何必自寻伤感,现已铸成铜墙铁壁,对绾姑娘和韦大人来说,前后左右都是死局,不可能再和好如初,如此一来,不消皇爷争抢,引来韦大人的围攻,那美人儿便会知道好歹,自往皇爷怀抱中来。”


    “卑鄙是卑鄙,但当今外面天下皆知他韦家要反,只道皇爷没有脑子,受那宜贵妃迷惑,殊不知是有心无力,判贼当前,并没有呼唤一声便引出千军万马镇压的机会,只待潜藏在暗的韦家势力显露。”


    听见这么说,李绅心情稍好,大笑几声,冷冷拍案。


    旁边的李大夫听了,却目光锐利地瞪向德公公,欺君蒙骗,天下将败之于宦官恭维矣!


    李大夫虽无耻,却是个有良知和勇义的,当即跪拜道:“陛下深思。臣闻晋王曾上奏,齐州已陷入贼军布图,又接连祸乱城池无数,若无当地官员大臣与众将抵挡,只怕早已打入长安来,陛下当居安思危,怎能于此种国难之下还思如何掠过人妻?”


    “再则,陛下切勿蒙蔽自我,当备军整顿,以防韦大人起兵造反,韦史只贪权,终无大志,但其子却有一颗狼子野心,声望权势,无不响彻天下,甚至盖过他父亲韦史,皇爷不敢明抢,实则不正是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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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惮那韦延清势力?何必听宦竖胡言,夸大现状,现在早已不是当年了啊!忠言逆耳,有备无患,还望陛下听之思量。”


    李大夫说完,往地上重重一磕。


    李绅目光犹豫,这时德公公突然附耳过来提醒:“陛下,若是李太医不忠,把这事儿捅了出去,绾姑娘岂不恨死皇爷?到时哪里还有重逢相守之日?不仅没有,定也少不得和那韦大人更加如胶似漆,再也缠绵不开。”


    “咱家听闻,他们夫妻俩感情极好,韦大人日日宿在相府娇鸾畔,甚至白日宣淫,夜晚推枕,如此情深,再有这么一后患,岂不反成了那韦大人的助力,让绾姑娘远皇爷而近韦?”


    话音刚落,李绅目眦欲裂,当即一脚踹飞了德公公。


    “混账东西!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朕砍了你?!”


    满殿惊慌,不及众人反应,李绅已勃然大怒,倏忽拔剑斩杀了李大夫,血流如注,又奔去瑟瑟发抖的德公公面前,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狗东西,伺候笔墨来!”


    德公公忙爬去研磨备纸,却不想李绅是要发诏。


    看罢圣旨,德公公惶恐跪在一旁,磕头不停道:“皇上三思啊!皇后之位怎可如此草率?何况绾姑娘已是相府的媳妇,韦相国是朝廷重臣,您擅夺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将不可收场呐!”


    若是打听得是他挑拨,彼时第一个死的人,定然是他。


    李绅冷笑:“你不是说朕只是没寻着机会么?怎的现在又如此拦劝?朕也不愿跟你计较,你只领了朕的圣旨,去相府亲自宣读罢。”


    无奈之下,德公公请来宜贵妃,谁知李绅喜新厌旧,一朝情移,恩爱再不复,命人将宜贵妃挡在殿外,并不宣见。


    彼时宜贵妃黯然神伤,忽记起什么,忙叮嘱了德公公去通传。


    德公公大喜,直呼有救,进去后扑下告诉李绅:“咱家恭喜陛下!贵妃娘娘有喜了!”


    李绅以残忍稳固地位,父兄皆被弑,更有先前坚持为心上人保留嫡长子地位一说,此时这等紧要关头,正是失而复得,珍惜无比,若是忽传出后宫他最宠爱的女人有了身孕,又怎能再与他两心相许?


    他本就冷血,听了以后,不喜反躁。


    方才又有德公公的“白日宣淫,夜晚推枕”之激,怒不可言,天下又乱,烦不胜烦,不由分说便站起身来,淡然走出殿外,见了哭哭啼啼的宜贵妃,半晌,抬脚将其踢翻在地,狠狠踩在宜贵妃的肚子上。


    德公公等忙抱脚跪地拉扯。


    “皇爷使不得啊!”


    “宜贵妃已有了身子,这可是皇嗣呐!”


    宜贵妃痛不欲生,泪眼看着没有一丝旧日温柔的男人,恳求道:“陛下,这是我们的孩儿……”


    李绅一怔,随即加重了脚力,很快便见殿前多了一滩血。


    他挑了挑眉,不当回事:“朕连父兄都不顾,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怪只怪你肚子不争气,偏有在了朕找回绾儿之际。说来,朕是不是也该同你这个贱人算算账?朕竟不知,你与那崔家二姑娘常在后宫算计的那人,竟是朕的绾儿,朕什么都知道,你们害惨了她,让她几乎活不下去,崔老夫人连棺材都为绾儿准备了,她去江南赴朕约定的那日,又在想什么呢?”


    “朕只恨,从不曾阻拦你们,到发现之时,朕的绾儿已历尽艰辛。即使杀了你,也不能泄愤,你与那崔二姑娘的性命,朕要留着给绾儿交待,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不是绾儿的,朕并不在意。”


    韦茯雪心如死灰,苍白一笑,望着他道:“若是陈绾月怀了臣妾兄长的孩子,陛下也会这般残忍吗?”


    李绅毫不犹豫:“她的孩子,朕会视如己出。”


    “陛下好狠的心。”


    李绅烦闷道:“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宜贵妃艰难撑起身,只见贴身宫婢搀扶了,自往春晖院走去。


    德公公哭得伤心:“陛下啊陛下,何苦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伤害您与贵妃娘娘的孩儿呐!”


    李绅垂下眼睫,负手回殿:“孩子她想要,朕以后还会给,但绾儿只有一个,朕不想再失去她了。”


    然而可笑的是,从始至终,那位陈姑娘都不曾说过半句话,与皇上见过一面,那位陈姑娘更没表示过,她在不在乎他宠爱其他女人,又有了皇嗣,一切都是李绅残暴使然,果决专行。两人相认,甚至还是昨日李绅偷入相府,欲要肌肤相亲,才见得一面,也不想想,与宜贵妃朝夕相处,是否日久生情。


    德公公叹了声,落寞跟进殿内,又吩咐了小太监传太医去春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