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作品:《长安第一绝色

    晌午刚过,韦延清主动请韦史去了书房,书房没有别人,只有父子俩隔案相对,韦延清主动敬了杯茶。


    父子没有隔夜仇,韦史臭着脸色,接过茶喝了一口。


    他心下是欣慰的。


    如果可以,韦史自然不愿因为一个丫头,竟使得父子反目成仇。这般一来,他多年的呕心沥血倒像个笑话,昨夜他睡觉,都没能睡下。


    一半是心疼所致,一半是凄凉所扰。


    韦史搁下茶盏,看了对面从容端坐的男人半晌,暗自点头,抚须正要开口,韦延清忽然抬起了眼,直视着他,不骄不躁。


    他的眼眸中沉稳得正如那年——


    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在暖房提醒他不要过奢的少年。


    可如今他长大了。


    今时对坐,韦史反而莫名无限怀念当年那一幕。


    韦延清先开口说:“不是您低头,便是我低头。父亲,我们总有和解的那一日。明日我要出远门,绾儿便托付给您和祖母照看了。”


    韦史开始想怒,可下一瞬,他倏地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眉确认了一遍:“你翅膀硬,何不拔一根羽毛将那姑娘安排妥当?何至于求到我和你祖母这里?怎么?连你这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也开始一毛不拔了?”


    “这其中的牵扯您当比儿子更清楚才是,”韦延清心平气和地打断了韦史的话头,“绾儿是皇上敬重的陈大将军唯一后人,您的处境,娘娘的处境,又是数不过来的虎视眈眈,盘根错节的蛛网岂止一根羽毛能扫清?”


    “我还没蠢到,拿您和韦家众人的命去任性。”他顿了顿,无声弯唇些时,淡声补充道,“绾儿亦是。昨日我们吵了一架,我那般争取时,她并不为此高兴,而是不满我故意惹您生气,也让祖母她们担忧。”


    韦史抿了抿唇,仍然没有动容,只是一贯的凝视着这个二儿子,眼中流动的,不是冷漠,而是看透世事也无倨傲的自持。


    然而韦史还是,没能狠心将眼中的期待掩藏过去。


    他缓慢放去案下的右手微微颤抖。


    韦延清道:“父亲,我突然想明白了。”


    韦史眼光剧烈一颤。


    “从一开始,您的初衷,便是为我和大哥好,正因为没有对错,才会有不同位置与身份的心痛与遗憾。往事如风,无可挽回,我不敢断定您是否有悔恨,”韦延清笑了笑,眸色深深,“但这一次,我选择相信您。”


    韦史转过头,眼眶一热:“也不想想,能有你们这几个有想法的孩子,我这个死老头又是什么古板之人吗?非要和我对着干。”


    他若一松口,灾祸即刻从天而降。


    什么叫如履薄冰,是忤逆圣上,还是不为韦家根基与颜面考虑?颜面虽不重要,却是大族必须,否则——


    韦史叹了声。


    最需要朝议时拉他一把的人也会隐身。


    仗义每多屠狗辈,越离步步惊心的核心近,就会惊觉,所有同行的人都变了样貌,甚至留在身边的旧人,屈指可数。


    韦延清心下怀愧,尽管用处不大,但还是解释道:“昨日我之所以那样做,是想从宫中寻一个突破口,若是皇上先打消此意,好过您去闹。大哥都告诉我了,放榜后圣上就要赐婚,我犯了事,名声不佳,错在我,不在您与圣上,约定自然有作废的余地。”


    尤是私自成婚一事,待这件也传进皇帝耳中,必然大生不快。


    也正因是“私自”,不会过多牵连韦家。这些他都仔细考虑过。


    韦史皱了皱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事已至此,这小子能做的事都做了,连给他操心的机会都没有,韦史沉默良久,深思熟虑道:“与你闹成这样,那丫头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也不怕有损陈大将军威名,到时皇上恼你混蛋,这都不怕?”


    韦延清并无慌乱,他只是弯了弯唇,仿佛历经千帆,余下风波平静:“我自然会保护好她。以身入局的只我一人便够,她的名声,我比任何人都要重视,不会留给别人伤害或诋毁她的机会。这事儿,我自会徐徐图之。”


    听了这话,韦史惊讶不已,心下却明白,他这是已经给那绾丫头铺好路了。


    韦史也便不提,感慨多时,对于二儿子的心思缜密,终究又提了一嘴:“你若做了官,必有一片大好前程,延清呐,你也不轴,既然能明白这些,为何偏不肯听我的步入仕途?”


    从他十五岁起,只要提及考取功名,入朝辅佐,韦史必然会被气个半死,只因韦延清自小便不知从哪儿来的意志,即使学有所成,也如何都不肯去考个一官半职。


    若非三年前被逼无奈,韦史都不敢想,这“逆子”居然真的认认真真准备了多年,将十来年的苦读思学发挥出来,而不是可惜了才学与青春,就这样过完一生。


    “您若成全,一切都好说。”韦延清淡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握在膝上,冷静到不似正常,仿佛已在内心重复过多遍,“因为到最后,儿子发现,获得那么多,都有代价。”


    “即使跳跃如鲤鱼,也无法越过永远穿不透的水幕。”


    他笑了笑,冷淡的唇角牵出一抹认命:“人心无法揣测。我一直以为,可以没有多错,但自己可以决定对错,然后又觉得,只能接受对错,这样才能够过柔则刚。”


    韦史深思,伸手不住抚须,沉吟道:“容我想想。”


    他并非执着要有个公主儿媳,左右不过是出于各方面的权衡利弊。二是皇上有意,他不敢不从,这件事是韦老在世时说定的,如今皇上还有无这个意思他不敢揣度,但延清放榜后如约赐婚是却是千真万确。


    或许,韦家也该知足。


    缓一缓,可能走得更加平稳。


    若再与皇室结下姻亲,越发显眼,未必全是好事,古往今来,多少世族是从最耀眼时湮灭于尘。


    “你果真情愿入朝为官?提前说与你,武将不大可能。”若真中了什么功名,由不得这小子做主,也得入朝,但以后谁说得准?韦史了解,恐他时机成熟便潇洒辞官,又去做他那什么结交仗义豪杰的勾当。


    韦延清垂眸若有所思:“都可。”


    有这一句话,韦史欢喜不胜,隔日下朝后便请求面圣。


    李绅见了,刚在首座坐下,尚未来得及喝口茶,门口韦史便摔跌进来,却也不走,仿佛天塌了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滑跪进来,扑在李绅脚下跪了。


    这一幕,难得把李绅气成了河豚。


    他紧皱着眉,斥道:“韦史,你这是闹哪样?善机房不缺抹布,你要擦地,也别用官袍,真以为朕不敢罚你?!”


    韦史泪眼汪汪道:“陛下,臣不孝啊!先父在时,指名要将皎然公主下嫁给臣的儿子,这是臣三世修来的福分,也是那孩子命好,可事到如今,臣心虚啊!”


    “臣不敢欺君,只得冒着杀头的风险禀报实情。臣那不孝子,已瞒着家里人在外娶了一女,如今夫妻恩爱,宁肯为她挨打受苦,何其荒唐!简直太有伤风化!正因臣知道赐婚一事,又不愿欺瞒圣上,让皎然公主蒙受屈辱,这才赶在放榜之前,慌张来如实禀告。”


    果不其然,李绅大怒,正欲惩戒,却又想起定亲一事并未宣告天下,他管不了那么宽。但韦史却是心知肚明,李绅拍案愤道:“好你个韦史,教子无方,到如今竟叫朕难做。今日你若给不出个合理解释,朕必不会饶你!”


    “臣有一计!”韦史飞快接腔,道,“既是一切都为了公主好,何不考虑一下今年的状元郎?这样公主出嫁,也能风风光光的,岂不妙哉?”


    李绅冷笑:“你要朕做个毁约的人?”


    韦史忙道:“非也!毁约的当然不是陛下,是臣太过惶恐,也怕今时不坦诚上报,以后良心不安,若是害得公主不体面地嫁过来,臣罪该万死。毁约的是臣,并非陛下也。”


    “朕只有这一个妹妹,韦公子既是这般胡闹的性子,必然不可托付终生,朕虽与韦老有约在先,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所嫁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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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配。”


    李绅默了默,扶额不耐道:“既如此,定亲之约这件事,你最好给朕烂到肚子里。”


    韦史:“臣谢主隆恩!”


    .


    天气干燥,北方平地刮起了急风。


    三人才策马行到郊外,韦府小厮忽然追了过来,远远的喊住韦延清,待前面三匹烈马停止狂奔,小厮飞身下马。


    “二爷——!”


    他急着报说:“有圣旨下来,老爷让您作速回去领旨,老爷还说了,十万火急,不能耽误。”


    韦延清握紧缰绳,暗思事出反常,领旨竟喊回已走半路的他,忙问:“可曾宣旨?”


    小厮道:“不曾。皇上身边的郑公公还在府上等着。”


    王征和宇文空朴对视一眼,王征温声道:“既如此,延清你先回去要紧,清昼那边有我们。”


    事到关头,韦延清只好辞别王征二人,一甩马鞭,用最快的速度回了誉国府。


    然毕竟耽误太久,郑公公已宣了旨回宫。


    韦延清回来的时候,发觉府中从上到下都充满了喜气,连平日见了一面只屈膝低头行礼的家下人等也很开心,见了他,都要停下来,笑着大声说上两句什么话。


    即使没有一个恭喜的字眼,但众人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崔老夫人看见来人,忙亲自下榻,走去拉着韦延清的手臂,欣慰道:“瞧瞧,也是个能顶天立地的人物了。”


    满堂热闹,独韦延清皱了皱眉,没见韦史。


    他淡淡地开口,与嬉闹的氛围极为相反:“父亲何在?”


    “在书房呢。”卢夫人牵着李皎然笑说。


    韦延清当即转了步子,推开崔老夫人的手,径直往大书房跑去,下台阶时,甚至一步跳了下来。


    书房内,韦史似是早在等候,此刻面对满架的书籍而站,身后的书案上,一抹明黄被茶烟缭绕。


    韦延清匆匆看了眼那道圣旨,尽量控制着语气,因奔跑出现的热汗顺着额头慢慢滑下一滴:“您喊我回来,是为何?”


    韦史脸上愁云惨淡,却不似为了明黄圣旨,应是另有心思,韦延清深信不疑,即使当真如他所想,他辜负了绾儿,也不大可能看到父亲为此有一丝的烦恼或在意。


    他大抵是漠不关心的状态。此时这般气闷,极有可能是被谁摆了一道,或是官场上有了不顺心的事。和韦延清有关,能给韦史一记当头棒槌的人


    ——只有皇帝。


    果不其然,韦史心不在焉,甚至是带了几分不明显的得意口吻,告诉他道:“皇上出尔反尔,突然赐了道婚旨。”


    但这并不影响他臭着脸色,不满李绅的临时变卦。韦延清眼中的神色慢慢而又逐渐地变深、变冷。从他听到圣旨二字开始,再到回府后众人的开心,最后是现在,韦史,他的父亲,对此的冷漠与挑恤。


    所有人的眼中,都把别人当成了自己。他们开心了,便不顾旁人的真心。


    这种被附属的感觉,让韦延清心情糟透了,甚至生出一丝无可奈何只能忍受、直到麻木的痛恨。


    韦延清忽而冷静下来,这辈子,这一刻,是他萌生逆反想法后,最沉着又坚定的时候。他坐了下来,并没为此同韦史大吵大闹,或者置气。他知道这最没用。


    韦延清忽然很感激,当年离开国公府,去了江南闯荡三年。否则他不会生出翅膀,并且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可怕,想要做到逆流而上。


    当事情成了不能更改的定局,只有一条绝路可走,那么到了一定程度,韦延清必然会是整件荒唐事中,最沉稳的那一个。何况,他有头脑,有保底,也有能力。被迫往绝路上走的感觉,就是这么爽呢。


    韦延清稍稍垂头,眼神阴郁。


    他眼中的“荒唐”,从来不是想要和媳妇儿奉子成婚。而是明知他有心上人,却要逼着让他娶另一个女人。


    “谁的?”他可笑扯着唇,明知故问。


    “......你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