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作品:《长安第一绝色

    梨香院内,夜暗声悄。


    今晚轮到吉祥守夜,小丫鬟都打发回了偏房。灯烛下,陈绾月仍未去睡,倚在榻上若有所思,面前案上搁着那只竹节扇坠。


    柳嬷嬷坐在脚踏上,靠近炭炉取暖做针线活计。因劝她不住,陈绾月只得退一步,让她老人家坐灯下穿针引线,到底对眼睛好些。


    吉祥打热水回来,那边碧顷也理好床铺,从拔步床出来伴着柳嬷嬷弄些针线打发时候。主仆四人聚在一处,都是心腹,未免聊得入心。


    只聊了些时,碧顷忽蹙着眉,昏黄烛光映出她脸上的愁容:“今日我去厨下,遇着夫人房里的丫鬟思霞,我与她关系好,这才悄悄对我说起一些事来,无论如何,我也想对姑娘说。”


    “若姑娘拿我当体己人,还请懂我一片苦心。”


    陈绾月忙道:“这几年,我可曾拿你当过一日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了来。”柳嬷嬷和吉祥也殷切作详听状。


    柳嬷嬷道:“若不是碧顷姑娘,我们主仆三人远道而来,必不能在异乡过得如此井井有条,别说姑娘不跟你见外,便是我们两个,也都敬重碧顷姑娘。”


    几人关系本就极好,如今客套过。碧顷叹了声,道:“昨儿个夫人去老太太房里喝茶,说起姑娘与三爷,夫人的意思是,年底便想将此事定下,老太太虽未点头,但也并未反对。看样子......”


    说着,她忽然搁下针线,握住陈绾月的手,悄声道:“姑娘,你是知道的,大爷根本瞧不上杜奶奶,府中长辈,又有谁能多听杜奶奶几句权重话?何况杜奶奶也一心撮合您与三爷。”


    “若再不做些什么,您的终生岂不尽数毁了?”


    吉祥忙压低了声儿,不解道:“若果真如此,姑娘和三爷定亲,也算有个定数,哪一天老太太若有事情,好歹姑娘不致像浮萍一般。我是这么想的。”


    碧顷摇头,苦笑道:“你有所不知,三爷并不受老爷待见,早与一位远方表亲说下娃娃亲,如今只是谁人也不敢提及罢了。但家族脸面尚在,如何肯违约?”


    柳嬷嬷“诶呀”一声,忙道:“万万不可!大将军戎马一生,位列精忠,陈家祖上更是封侯拜相,怎能把姑娘与她们做妾室?!”话罢,柳嬷嬷气喘不上,捂脸泪流不止。


    多少辛酸,尽在泪中。


    陈绾月见她如此,眼眶也是一红,忙去安抚。


    只身不由己,她的婚姻大事并不能自己做主。韦不辞有娃娃亲一事,从一开始碧顷便提醒过她。之前她以为,这事并不能成,故才撮合她与韦三。但今日柳嬷嬷说起妾室,碧顷并未反驳。


    看来思霞告诉碧顷的,应是说定的妾室无疑。


    陈绾月摇了摇头,着实想不通:“碧顷,我不理解......”


    碧顷目光恳切,泣道:“姑娘不必理解,世事如此罢了。若不向内,便是向外去说,就算找不来门当户对,再差一些的如何寻不来?其实,连我也想不通夫人她们是怎般想法,非要将姑娘留在府上。”


    今日以前,她也不曾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难道只因姑娘与二姑娘容貌相似?老太太思念再甚,然对姑娘岂当真没有一丝心疼可言?只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老太太一走,姑娘还是要遵夫人所言,到底不算个了事。


    吉祥满腔怒火,起身欲大闹一通:“岂有此理?”


    陈绾月忙将她按住,轻声道:“吉祥,你且坐下。”又眼神示意碧顷,看顾好火大的吉祥,恐她意气用事。


    碧顷豁出去道:“姑娘,我便直说了,如今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二爷。何况您对二爷曾有过那么一颗心,为何不试着了解,看二爷是否亦有此心?”


    柳嬷嬷和吉祥面面相觑。


    “只是,”陈绾月低下头,眸光黯淡,“卢夫人有意公主。”


    想来是真被吓到,碧顷神情激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姑娘,您何必作茧自缚?二爷何曾说过他有心上人?您这般,既不尊重自己的喜欢,也不尊重二爷的意愿,若因夫人相逼,公主喜欢,您便放弃自己的终生,恕我冒犯,年底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柳嬷嬷道:“碧顷姑娘所言,不无道理。”


    “难道姑娘就没想过?”碧顷不大相信。


    陈绾月沉默了会儿,不觉攥起那只白玉双竹节扇坠。


    半晌,柳嬷嬷等正欲安慰,忽见灯下美人儿落下一滴泪来,仿若藕丝缠着娇荷,摇摇欲坠又强撑而立,美得不可方物。


    她温声慢道:“此事我自有想法,天色已晚,先睡下要紧。”


    听如此说,三人只得噤声。


    一夜无眠。


    ......


    荆元坊,车马络绎不绝。


    来往的人非富即贵,钱乙在门厅招待,欲要同宾客混个脸熟。这是官府特批允许建造的多层楼阁,内有方形宽阔回廊,中部露天,宾客都从门厅两边上楼,筵席摆在回廊上。


    因院子足够宽敞,烟火都在院中放,且能不挡各人视线。


    陈绾月来时,众人大多已落座。


    她不熟悉,崔琛领着她一同从左边胡梯上去,到二楼筵席坐下。


    长生也在,见了他们,笑道:“崔琛,别告诉我,你身边这位,是绾姑娘。”


    钱乙正从另一处筵席回来,手上还提着一壶酒,闻言瞪大眼睛,三两步狂奔过来,低头细细瞧看崔琛身边坐着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一袭粉嫩衣裙,云鬟如墨,长得极是漂亮。即使回廊人影交错,姿容却不受打搅,仍是美得惊心动魄。觥筹碰撞,声音喧闹,这姑娘仿佛雨中芙蕖,气质温柔依旧,并未扫兴,而是平和接纳这里嘈杂的一切。


    钱乙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犹若铜铃,看向崔琛。


    这俩人何时熟成这样的?


    他四处一看,发现韦延清还未到。


    陈绾月觉出动静,循着长生的视线回头,笑道:“钱乙哥。”


    钱乙惊道:“绾妹妹?!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貌似韦延清去江南以后,一直都没再见过。这么久不见,绾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崔琛顿了顿,道:“延清呢?”


    旁边宇文空朴探头一看,笑道:“这会儿你倒想起问他,应是还在路上,崔兄,我劝你趁此机会,多喝几杯壮壮胆先,否则韦延清一过来,看见你带的是绾妹妹,少不得拿你是问。”


    陈绾月手中团扇停下,忙欲回头解释,才弯起唇角,那边胡梯口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哄闹。


    “呦,二爷来了!”


    “不介绍介绍身边这位佳人是谁?”


    正是笑闹,提酒过去敬的那人眯眼一瞧,忽瞥见那女郎头上带的金钗步摇,认出是公主尊位,忙闪开去了一旁,弯身高声恭敬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周遭人听见,都站起身,齐朝韦延清身旁笑容明媚的尊贵女郎行礼。


    陈绾月捏紧扇柄,也和崔琛站了起来。她低过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重又入席,崔琛侧头,问她有什么忌口。


    陈绾月慢慢搁下蝴蝶团扇,弯唇笑容苍白,温声道:“并没什么忌口。”


    她没再去看那扇坠一眼。


    崔琛便剥荔枝给她吃。


    他旁边挨着韦延清他们那席,李皎然笑着同崔琛打过招呼,越过他和陈绾月说话:“原来绾妹妹也在?先时我只以为是崔哥哥有了好事将近的姑娘,瞧着般配异常,正欲恭喜,不曾想竟是绾妹妹。”


    崔琛皱了皱眉,“公主慎言。今时我带宝儿来,不过是请她还我一人情,毕竟延清他们也知,我身边并没什么姑娘,除了宝儿,也不大与旁的姑娘接触。”


    他目光越过李皎然,欲与韦延清对视,然后者只是低眸默默饮酒,不曾开言。


    男人着一袭黑金衣袍,身姿挺拔,在一众卓越人群里仍能不落下风。显然他对此置若罔闻,许是沉默惯了。崔琛视线向下一落,望见那一席上,亦有一把折扇。


    扇柄处,白玉双竹节扇坠垂落案沿。


    崔琛没出声,只是侧头看了眼仿佛若有所思的陈绾月,饮酒不语。


    ......


    临放烟火,钱乙提醒众人举目。


    陈绾月也抬了头,有人站在楼角,挥动花枝作为指示,瞬间有成簇的烟花飞舞绽放在半空,是她从未见过的形状。


    有阆苑仙阁,有七夕星桥,有喜结良缘......


    她看不进去,忽而站起身道:“崔哥哥,我有些闷,去外面透透气。”喧闹欢笑声中,陈绾月弯了弯唇,语气柔和,并没带那柄防风用的团扇。


    崔琛不放心:“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会儿便回。”陈绾月笑着摇了摇头。


    崔琛不好强求,只得随她一人下楼去,打定主意待会儿再过去察看,以防她有危险。


    陈绾月径自离去,这时众人都在回廊上看烟花,送蔬食瓜果的伙计也都暂时停下忙碌,并不在胡梯上走动,因此陈绾月下楼时,拐角空无一人。


    胡梯上铺有毛毡,走动间并不发出声音。


    她下到一楼平台,正欲掀帘出去,忽有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响起。


    “怎不去看烟花?”


    陈绾月并没回头,这里紧挨着胡梯,可站的地方不大,她的右边是堆放杂物的隔间,无非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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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余随时准备替补的椅凳,想必由于今晚上的缘故,这些椅凳都是掌柜提前备好放这儿的。


    她顿了顿,仍旧去掀帘。


    韦延清一皱眉,拉过陈绾月的胳膊,两人闪去了隔间。


    他抬手把帘子放下。


    到处一片漆黑,陈绾月推他,却似粉荷遇舟起惊望,虽避而无力,倒摇出扑面香风来,无意偏生娇,惹韦延清心中牵出一阵异样疼感。


    她呼吸在乱。韦延清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迫使陈绾月没有空隙去抗拒他。陈绾月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也不说话。


    只有微弱烛光透进薄帘。他压下声,嗓音沉沉:“嗯?”


    陈绾月道:“没心情看。”


    说着,她又推离那胸膛一下,声音柔软:“你放开,待回了府,你把你扇子上的扇坠摘了,我也摘了。”


    她是为了还人情,他又是因何。


    韦延清没放手,颇有耐心道:“好歹给个解释的机会。”


    “......”她不回答,却也没再推拒,略一挣扎,轻轻将双手沿着宽阔的胸膛下落,只停在他腰腹时仿若不敢有所动作,韦延清眸色一沉,亲自将她的手带去腰间,宽大掌心揉搓了下。


    他嗓音微有不满:“想抱便抱。”


    陈绾月低眸,心底掠过昨夜的谈话。她对韦延清是有情意,从及笄后那一年忽然意识到后,有些开心,也有些无措。


    直到那件事发生。因当初年小幼稚,她在崔姐姐和大姐姐的怂恿下坦白,又因输了惩罚,迫不得已写下一封表明心意的书信,本是姐妹间玩闹,信也当即写完烧了。


    可奇怪的是,不知是谁走漏消息,传进了卢夫人耳中。


    却又大加抹改,曲解她的原意,并将其谣传得谨密无缝。


    当时只有她们三人,她不会傻到把这种事拿出来说,虽是年小不知事,但她到底多半是因信任,见她们二人又百般承诺逼问,才愿赌服输,遵守盲牌规则,说出这件事来。


    闺房私话,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走漏出去。


    她的信任也显得可笑。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是谁主导谣言,指责她别有所图,亦不愿去无端揣测至亲姊妹。但事实摆在眼前,重要的是卢夫人得知后,想起昔日韦延清与她走得近,也变了味儿,据正房里的丫头所说,夫人怒不可言。


    只因府中上下都知,她中意多年的儿媳是公主。


    她成了众矢之的,虽有老太太调和,但还是境况每日俞下。这也是杜杳为何自那之后一直极力撮合她与韦不辞的原因,只为让卢夫人放心。否则她在国公府的处境,将举步维艰。


    卢夫人说与韦尚书,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送她回江南,老太太哭了一场,这事才作罢。从那以后,她便常在老太太身边服侍。


    也很少再和大姐姐她们一起聚玩。倒是三姐姐常来她的院子,后来渐渐忙于府中事务,便也不常来。


    她不知让自己给韦不辞做妾一事有无这件事影响,但近年来显而易见的是,卢夫人对她态度急转直下,甚至连带着杜姨妈的境地也很不好过。她从未肖想过什么,却被迫尝尽人情冷暖。


    唯一的希望,是怕韦延清知道后,也这般以为,从而疏远她。


    他回来后,确是如此。她以为他知道了,想去解释,然旧事重提需要极大代价,弄不好惹人生厌,没有必要。当然,她亦是百口莫辩,毕竟当初极力解释,都无回旋余地。


    既知有此心,怎能免去他人猜忌?


    因此她只问他为何不回信,恐他因此生隙。


    碧顷告诉她娃娃亲一事后,她早已料到自己的结局,若离开国公府,她无所依存,举目无亲,难不成仍回江南,靠父亲生前的乡邻帮衬?她及笄了,并非孩童,没那厚脸皮。


    最坏的结果,没有亲人做主,只能被迫接受变卖。


    便不为自己想,她还要为柳嬷嬷和吉祥考虑。碧顷是家生子,自有一条出路,她能做的只有不连累。


    她该感念国公府养育之恩,知恩图报老太太对她的好,直至现在,即使历经许多不公与辱骂,她仍然没有忘记。若无当初谣言一事,本不用做到这般地步,然事已至此,若不有所考虑,迟早玉石俱焚。


    因此昨夜碧顷所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早有顾虑。


    她听话了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次逾越常规,主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以扇坠私定终生。漆黑的小隔间里,僵硬靠在男人怀中,陈绾月的手指都在发颤。


    韦延清会这么做,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陈绾月恍然发觉,自他回京,追鱼的表现却不对劲起来,今时这般一想,竟似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