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言亦

作品:《马甲好像又掉了

    翌日,晨光熹微,初夏暖风伴骄阳徐徐拂面。


    林家门前豪车云集,宾客三五成群身着盛装踏入宴会大厅。


    厅内,水晶吊灯高悬,灯火璀璨透过帷幔倾泻满堂,空气中馥郁酒香似有若无,大家并肩交谈应酬,好不热闹。


    后堂,气氛冷凝到冰点。


    林建业持实木手杖端坐主位,面色难看,低垂的双眸散发精光,写满不悦。


    管家低劝:“沈家虽然人没到场,但礼物贵重,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个个价值不菲。”


    “哼。”林建业不着痕迹瞪一眼儿子,摆手让管家离开。


    林浩禹撇了下嘴,迫于无奈走过来小声解释:“曼曼身体不舒服,这才没过来。”


    林建业不满数落:“你如果能抓住她的心,她再不舒服,今天也该人到礼到。”顿了下,他狐疑偏头,“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那大小姐脾气,谁受得了?”林浩禹觑了眼父亲的脸色,见他脸上怒气更重,闷声替自己找补,“我这就去找她,说什么都要把人求过来,做什么都由着她,行了吧。”


    本是为了气父亲,结果自己越说越气愤:“我就不明白了,你真当沈家能看得上我们?说不定拿我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呢,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癞□□想吃天鹅肉。”


    林建业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们说什么你会少块肉吗?能和沈家联姻,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更何况,你如果真能和沈曼曼结婚,以后谁敢说你?”


    “她们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我。”


    “那是你站得不够高。”


    “呵,你站得高。”林浩禹朝门外抬下巴,压着嗓子怒声,“人前他们把你捧上天,背地里哪个少说你欺师灭祖了?曼曼问过我好几次是不是真的。”


    “砰!”林建业气极,怒怕桌子。


    茶汤漾起涟漪,颤颤巍巍半晌未停。


    他使劲敲敲手杖:“当然是假的,她们有证据吗?下次谁在敢胡说八道,我们打官司奉陪到底,杀一儆百。”


    “随便你。”林浩禹烦躁拉紧领带,理了理西装,走往后门。


    “你给我回来!”林建业拄着手杖喊。


    管家从门口进来:“言亦来了。”


    林建业手捶胸口,闭眼叹气:“我真是把他给惯坏了。”


    管家低头没吭声。


    林建业缓过一口气,问:“言亦在哪?”


    “花廊。”


    林建业丢下手杖,直奔花廊。


    满园芬芳无心入眼,花廊深处建有五角凉亭。


    言亦面覆薄纱,斜倚美人靠闲适赏景,一袭天青色吊带长裙飘然垂下,手中同色系团扇有一下没一下轻摇。


    她发丝如瀑,随着动作瓷白肩颈若隐若现。


    “言老师。”林建业远远轻唤,客气的模样与后堂判若两人。


    言亦浅浅回眸,收了团扇微一颔首,动作优雅又不失风情万种,她不紧不慢为林建业满上一杯茶,两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声音仿若涓涓细流:“叫我言亦就好。”


    两人一站一坐,言亦动作从容,比林建业更像这处花廊的主人。


    林建业俯身双手捧茶,堆笑客套:“实在抱歉,招待不周。”


    言亦:“听说沈家让人送来贺礼,想着林老大概有事要忙,我就自己先过来了,没耽误林老吧。”


    林建业尬笑两声点头,没接话。


    言亦眼睛眯了眯,把玩手中茶具,继续说:“沈家都送了贺礼,想来陆家也不远了,恭喜恭喜。”


    林建业干咳了下,岔开话题:“还没谢谢言老师的礼物,那么珍贵的棋子想来价值不菲,送给我倒是可惜,我受之有愧。”


    “棋子不分贵贱,再好的棋子落在不懂行的人手里,不过是平白拉低了它的档次。再次棋子,用在大师手上,同样能发挥它的价值。”


    林建业笑容僵了下:“言老师破费了。”


    两人正聊,管家快步走过来,低声在林建业耳边说了什么,林建业眼中笑容有一瞬间凝固,而后起身,含笑告辞,临走前嘱咐言亦不用拘谨,可以在园子里随便逛逛。


    言亦慵懒后倚,抬眸目送林建业快步离去,耳边似乎听到管家讲她没礼貌。


    她无所谓勾勾嘴角,正要起身,被手机铃声绊住脚步。


    见四下无人,接起。


    “顾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打赌是我同意的,输了我会认。”


    她拿开手机,低头盯着默默增加的通话时长。


    很无语。


    非常无语。


    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一根筋到这种程度。


    手中团扇摇得很紧:“一包辣条,卖你了。”


    “什么意思?”


    顾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忽想到自己化了妆,改为翻个白眼:“你现在出门下楼,左拐去超市花五毛钱给我买包“一根筋”辣条,副总裁就是你的了。”


    “啊?”


    “开心吗?”


    “你……”


    “好,你很开心,挂了。”


    “欸你……你等一下。”


    “说。”


    “那天……谢谢你。”


    “?”


    “我说,谢谢你!”


    顾楠不理解:“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等半天没听到回音,拿下手机一看,已经挂断。


    顾楠挠挠耳朵,不理解,给纪元宇发消息。


    【苏迪要谢我什么?】


    团扇摇晃,没等来纪元宇回复,忽顺着风声听清竹林深处争吵。


    声音若隐若现,听不真切。


    顾楠无意窥探别人隐私,把手机放回口,目不斜视离开凉亭。


    她脚步越快,争吵声越发清晰,几步之后,腿上如同被绑了铅,终究顿下,她摇摇头,顺着声源折返。


    竹林深处,林浩禹一身西装打扮,浓眉蕴着鄙夷,低头训斥面前女人。


    女人紧握他的衣角,表情狰狞,歇斯底里嘶吼着什么。


    顾楠往前走了走,一身天青色长裙与竹林茂盛融为一体,她屏息凝神听两人争吵。


    林浩禹:“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少你什么了,如果不是我帮你,你爸的病能这么快治好?你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三年,难道还想赖着我一辈子吗?”


    女人声音颤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问:“我赖着你?什么叫我赖着你。当初是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是你说你离不开我,是你求我别走!我图你的钱?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并不知道你家境怎么样,我怎么会图你的钱。”


    “现在知道了,你觉得你哪一点能配上我?”


    女人难以置信拉住他的衣领:“三年了,林浩禹,在你眼里,我的三年就这么不值钱吗?”


    “如果不是我,你能过三年的好日子?”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三年我就算去捡垃圾、去乞讨、去做……”女人哽咽了下,没说下去,“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风摇晃绿竹,女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嗤。”林浩禹绕开她,准备离开。


    女人伸手拉住他的裤脚,声音绝望:“这三年你总说你在忙,要我理解你。你在忙什么,忙着哄林家大小姐吗?你既然喜欢林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向我求婚呢?”


    女人扯着他的衣服站起身,泪痕划过脸庞,问:“我算什么?你拿我当什么?”


    林浩禹抬手轻轻一推,女人踉跄摔倒在地。


    “你本来也要去外面卖的,他们能有我大方吗?”


    “啪。”


    半秒静默,林浩禹踹倒女人,半蹲下.身掐住女人的脖子,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给你脸了,敢打我?”


    “林少爷这是?”


    顾楠从竹林走出来,慢条斯理整理长裙。


    轻风撩她衣角,她站在竹林中,超逸出尘。


    林浩禹抬头,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堆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松开手,起身抚平西装褶皱:“言老师怎么在这?”


    顾楠微微一笑:“林宅园子太大,迷路了。”她瞥了眼瘫坐在地的女人,面向林浩禹,“林少能让人送我过去吗,仪式大概要开始了。”


    “当然。”


    林浩禹抬脚,低声啐了口女人,再抬头,脸上挂满恭维假笑:“上次言老师走得着急,没能好好和言老师请教棋艺,这次您一定要多留几天。”


    顾楠扫了眼女人,问林浩禹:“那位不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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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疯子,不用理她。”


    顾楠摇着团扇但笑不语,她收回视线,两人一同回到正厅。


    厅内夸赞声阵阵,林建业见她进门,起身相迎,向大家介绍言亦。


    又是一阵百般奉承。


    “是言亦老师!”


    “我竟然见到言亦老师本人了!”


    “言亦老师,我很喜欢你的棋艺,请问有机会和你杀一局吗?”


    “言亦老师,可以合张照嘛?”


    “言亦老师,能摘下面纱吗?”


    “言亦老师,言亦老师,”一个年轻女孩高举右手喊,“我是象棋协会一队的,可以求个签名吗,我队长很喜欢你。”


    一队?队长?


    顾楠抿唇,脑海中回想起叶序冷漠的嘴脸,她掀起眼皮,明媚一笑:“那对你同事来说,真是太遗憾了。”


    林建业眼观鼻鼻观心,见言亦不肯答应,忽心底生出几分自豪。


    世上天才大都有自己的脾气,她们不管对方身份高低,只要认准一个人,哪怕那人声名狼藉,她们也会倾心相待;但凡不喜欢,即便对方高官显赫,她们也会弃如敝履。


    很巧,象棋圈只有言亦这么一个天才,更巧的是,这个天才只同意和他对面讨论棋局。


    他招呼大家:“真是对不住,言亦老师是我的客人,大家给我个面子,别让言亦老师为难。”


    顾楠无声唾弃,转身打量一整面长柜。


    柜子用厚重玻璃封口,里面盛放以秸秆雕刻出的作品,作品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间用四面玻璃封存的故宫角楼雕刻。


    角楼小巧雅观,栩栩如生,精致到可以看清每一扇只有三五厘米的小门,更让人称奇的是,这座透着奢靡高贵的角楼,却仅仅只用秸秆扎刻而成,无其他任何配件。


    逼真程度,叹为观止。


    林建业踱步到她身后,为她、也为众人介绍。


    “这是先师薛先生作品,先师一生潜心研究秸秆扎刻,若不是那场大火,说不定现在……”他一度哽咽,“我和小徒一定会将秸秆扎刻发扬光大,告慰先师在天之灵。”


    拜师仪式便在所有人的曲意逢迎中开始,林建业坐在高台,俯瞰徒弟按照仪式取茶拜师。


    台下鼓乐齐鸣,百般奉承。


    场面之盛大,好似林建业站上了权利顶峰。


    顾楠坐在距离角楼最近的位置沉默,她目视林建业,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仪式结束,林建业回去换衣服。


    人群又变了嘴脸。


    “据说那场大火就是他放的,可怜薛老先生全家葬于火海。”


    “他不是薛老先生的徒弟吗?”


    “外人还得不了手呢,薛老先生一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便把自己全家性命都赔付进去了。”


    “可惜啊可惜,薛老先生独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何止呢,老先生还有一个小孙女,天赋极高,也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那……全家灭门?”


    “不止,就连薛老先生儿媳一家也惨遭毒手,听说是为老先生举办葬礼时死于车祸?哪有那么巧的事。”


    “都多少年了,真真假假也说不清了。”


    “薛老先生如果生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心善收了徒弟会让全家死于非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后悔也晚了。”


    “林建业把薛老先生奉为祖辈,老先生的儿子奉为师兄,老先生的孙女列碑自己的义女,也不算太过没人情。”


    “人不能活着,死后殊荣有什么用?”顾楠起身走向门口,淡淡接话。


    “正是这个理,”男人回头,“言亦老师喜欢那座角楼。”


    “很精致。”顾楠耸肩玩笑,“真想见见那位老先生。”


    “那可不兴见啊。”


    笑闹声中,顾楠负手离开。


    团扇被遗弃在角落,染了灰尘。


    出门,她随便打发人知会林建业她有事先走。


    拐角,那个女人身形狼狈,被从后门推搡出来。


    四目相对。


    女人动了动嘴角,礼貌唤声:“言老师。”


    顾楠注视她的背影,思索片刻,问:“想学象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