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死，老鬼灭，极乐投诚。


    继五毒和白骨之后，魔域八个护法之席又去了三位，如今，只剩下厉无渡、葬神和赤眉了。


    下方的战场依旧厮杀不休，厉无渡凌空立于这片混乱与鲜血浸染的魔土之上，衣袂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翻飞。磅礴的魔息如同回卷的浪潮，裹挟着血河和老鬼死后残留的魔种，汇聚到她身前。


    纵然成功斩二俘一，但厉无渡终究是以一己之力独战三大护法，此刻的消耗也颇为可观。


    她一手收拢那两枚悬浮的魔种，呼吸略显急促，抬头遥望葬神与赤眉辖区所在的方向，黑红交缠的魔光在她眼底沉淀，渐渐凝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赤眉……葬神……还有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她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


    话音落下，厉无渡抬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魔光自指尖迸发，垂直射向下方的战场——


    轰！！


    震耳欲裂的巨响中，无间区边境外的地面瞬间撕裂，一道长达百里的巨大裂谷凭空出现。


    三大护法带来的魔军瞬间土崩瓦解，混乱不堪，连那些带头的强悍魔将也无法在这恐怖的力量冲击下站稳，被震得东倒西歪。


    脚下大地的裂纹仍在持续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魔将们惊骇欲绝，纷纷狼狈地向后飞退闪避。


    这道深渊般的裂谷，硬生生将敌我双方分割开来。无论无间区本土的魔众，还是刚才还在疯狂进攻的三区联军，此刻都被厉无渡这毁天灭地的威慑强行钉在原地，无人再敢动手。


    见局势暂时被压制住，厉无渡收回目光，看向从刚才起就表现得十分安分的极乐护法。


    “极乐，”她淡淡道，“展示你价值的第一个机会，到了。”


    极乐护法一僵，心底升起股不妙的预感：“……要我做什么？”


    “既然归顺于我，就拿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看清楚，如今你站在谁的一边。”厉无渡的目光扫向下方狼藉的战场，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把刚才与无间区厮杀的三方势力，给我清理干净。能收服的收服，冥顽不灵的——杀。”


    极乐护法心头猛地一沉。


    他清楚得很，一旦自己做了这件事，“极乐向厉无渡低头投诚”的消息，必将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幽都，乃至整个魔域。


    ——这是在逼他当众站队，彻底断绝他日后改换门庭的任何念想！


    极乐喉头发苦，并不情愿就这么自断后路，但纵然清楚厉无渡的盘算，此刻他也别无选择。


    事已至此，纠结无益。


    极乐护法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复杂心绪，低声应道：“好。”


    说罢，他转身面向下方战场，一股无形却磅礴的魅惑之力骤然从他脚下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如同铺天盖地的浓雾，浩浩荡荡地沉降下去，笼罩住所有原本隶属于血河、老鬼以及他自己麾下的魔众。


    战场上，震天的嘶吼与兵刃坠地的脆响尚未完全平息，一股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压抑颤栗的力量便从天穹倾泻而下。


    许多魔兵只觉得眼前景象微微一花，方才地狱般的焦土、横流的污血、断裂的残肢，仿佛都在视野中变得模糊、淡化。而那颗因恐惧而揪紧的心脏、因疯狂厮杀而高度亢奋的神经，却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仿佛有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神魂最深处轻柔地响起：


    “你们已经输了。”


    “再抵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低头吧……顺从吧……只要放弃抵抗，就能活下去……”


    “放下武器，认输吧……投诚吧……这才是明智的选择，你们会得到更好的……”


    在这声音的不断蛊惑下，无数魔兵呼吸变得紊乱，眼神逐渐涣散失焦。他们本就因为各自护法大人的突然陨落而军心溃散，像无头苍蝇般混战到现在，再加上厉无渡那一击所带来的毁灭性震慑，士气早已跌落谷底。此刻，极乐只需对准他们心中的破绽轻轻一刺，那本就摇摇欲坠、脆弱不堪的心防便轰然崩塌。


    更致命的是，在那看似安抚的魅惑浓雾深处，还潜藏着一缕冰冷锋锐的杀机，如同悬在脖颈上的无形利刃，随时准备斩下任何敢于反抗者的头颅。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这些魔在潜意识中做出了最快的抉择。


    他们颤抖着，踉跄着，如同到了成熟季的麦子，被风一吹便成片成片地跪伏下去，弯下了脊梁。


    任务完成，极乐护法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因被迫认命自断后路，他那张惯常容光焕发、带着妖异魅力的面孔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显得有几分命途多舛的苦涩。


    厉无渡就漂浮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俯视着下方战场这如麦浪倒伏的一幕，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比起冲锋陷阵，极乐的手段显然更适合用在此处。收服了他，就等于多了一位能有效帮她掌控麾下势力、梳理资源的管理型人才。更何况，极乐还极其擅长聚敛财富，两相结合，其价值远超其他护法。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和能力，死死压制住他，杜绝任何反噬的可能。


    幸运的是，厉无渡恰恰是那个能够彻底掌控极乐的人。


    “做得不错。”她象征性地夸赞了一句，随即不再停留于此地监督后续收尾，淡然吩咐道，“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处理，我先回护法殿了。待一切料理妥当，你和摩柯他们再来向我复命。”


    说完，她袖袍轻拂，周身的魔气如同漩涡般急速收拢聚合，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原地。


    极乐护法一愣，下意识转头望去，却只捕捉到她消失前魔气翻涌中最后一片衣角的残影。


    ——她就这么走了？


    难道不怕他暗中做些手脚，煽动这些刚刚归降的魔将和魔兵反水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在他心中翻腾。


    他万万没料到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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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渡对他竟“信任”到了如此地步，一时间，竟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近乎荒谬的微妙感。


    愣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极乐说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时的蛰伏，是为了等待日后翻盘的时机。


    如此这般，他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当前的新角色。


    他看向下方，见战场上残余的魔众在他的魅惑与无形杀机的双重震慑下已然彻底安分下来，极乐锁定了摩柯等无间区高阶魔将的位置，缓缓降落到地面，开始指挥他们一同处理那些刚刚还刀兵相向、此刻却已匍匐于地的降兵。


    ……


    另一边，厉无渡的身影已出现在她自己的护法殿外。


    沉重的殿门因久无人开启而沉寂，两侧魔火壁灯的光芒显得有些微弱暗淡。然而，就在她踏入殿门门槛的刹那，所有的壁灯仿佛瞬间苏醒，魔火“轰”地一声同时燃亮，幽蓝色的光芒顷刻间驱散了殿内外的昏暗，如同久眠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厉无渡步履不停，径直穿过空旷殿堂抵达了护法殿深处，随后动手布下重重严密的防御结界，确认隔绝了一切窥探后，才盘膝坐定，双手平摊于身前。


    嗡！


    一声轻微的的颤鸣响起，两枚色泽、气息迥异的魔种同时在她掌心上方浮现出来——一枚炽烈如岩浆，跳动着暴戾的杀意，正是血河所留；另一枚则阴冷如九幽寒潭，气息诡谲滑腻，如同跗骨之蛆，属于已灭的老鬼。


    “眼下又有两颗魔种到手，若我此刻一并吸收炼化，恐怕立时便会冲击八转境，引来天劫雷霆……”


    厉无渡心中盘算着，顾忌到尚有葬神、赤眉两大强敌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暗中对手未曾解决，此时渡劫，声势必然惊天动地，极有可能惊动闭关中的魔尊提前破关而出，彻底打乱她后续的所有计划。


    于是思虑再三后她决定稳妥行事：先吸收炼化其中一枚魔种，将另一枚如同之前那样，暂时封存于体内，待时机成熟，再行吸收。


    主意已定，厉无渡眼帘微垂，指尖凌空一划。


    嗡！


    护法殿内，又是数十重防御阵法瞬间启动，早已铭刻于地砖、柱壁、穹顶的黑色符纹次第亮起，玄奥繁复，乌光流转如实质的锁链，彼此交织缠绕，层层叠叠，将整座护法殿彻底笼罩、隔绝，化为一片独立于外界的绝对暗域。


    殿内燃烧的魔火在这层层结界的保护下稳定地燃烧着，幽蓝的光映照着悬浮在厉无渡身前的两枚魔种。


    血河的那一枚如同活物心脏般剧烈搏动，散发出的狂暴杀意几乎要撕裂周遭的空间；老鬼的那一枚则像一团不断蠕动、吸收光线的阴寒泥沼，无声无息，却透出砭人骨髓的致命毒意。


    虽然二者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但论及性质，无疑老鬼护法留下的这枚魔种更适合眼下吸收——血河魔种过于暴虐，残留的反抗意志极其强烈，强行炼化必然耗费更多心神和时间。


    厉无渡不再犹豫，抬手径直按向老鬼留下的那枚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