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年底，1980年春节前夕。


    “年年，岁岁，你们俩快来端菜！”毕春柳在厨房喊人。邢飞说他有一个京市战友送来的包裹，今天要去拿。夏荷和秋果说刘河回来了，刘河要请她们在国营饭店吃饭，所以家里只剩下她们娘仨。


    过了两分钟，俩小孩还是没有动静，毕春柳：“邢书玉，邢书禾，听见没有？快来端菜！！”


    “来了来了！！”两个小孩噔噔噔跑进厨房，端起妈妈放在灶台上的菜就往堂屋去。


    毕春柳喊道：“跑慢点儿，别撒了！”


    “知道啦~”


    年年一手一盘菜，岁岁端着碗筷，姐妹俩齐齐拉长音回道。


    年年和岁岁对视一眼，唉~妈妈怎么还不相信她们啊，就算是闭着眼，她们都能从厨房走到堂屋！


    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就是7岁的大孩子了，再过几个月她们都要上二年级了！！


    毕春柳把厨房收拾一下，把锅端进堂屋，走进屋里，就听见收音机里的女声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怪不得你们俩这么着急，原来又在听《岳飞传》啊。明年妈看看能不能找人买台电视机，到时候咱们也可以看新闻联播和其他节目了。”


    “哦也~妈妈万岁~”年年和岁岁欢呼。


    毕春柳被俩小孩逗乐了，她的糕点铺子在十月开业了，虽然在一众观望的人眼里还有些特立独行，但私底下她的买卖是真的不错，而且近邻实小和实中，很多小孩子都在店里买吃的！花点儿钱买一台电视是完全买得起的！


    “也不知道你爸拿完包裹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毕春柳刚要抱怨邢飞也不看着时间，年年就听见了爸爸骑车响铃的声音，“爸爸回来了！”


    邢飞手里小心翼翼地拎着六瓶可乐，叮嘱帮他拿东西的年年和岁岁，“你们俩小心点儿，这是玻璃瓶的可乐，要是摔碎了可就没了。”


    “可乐？！”毕春柳从屋里出来，诧异道：“你从哪买到的可乐？”


    年年和岁岁把六瓶棕色液体放到桌上，两双大眼睛仔细看它和北冰洋的区别。


    邢飞：“不是买的，我那个战友送的，说京市友谊商店有卖，就这还是托一个外国的朋友买的呢！一瓶四毛钱！”邢飞比划了一个四，惊得年年和岁岁嘶了一声，好贵啊！！


    毕春柳没想到可乐也需要“特供”，她以前还想等有卖可乐的就给邢飞买上十瓶八瓶的，现在看来没希望了，还是等真正普及了以后再说吧。


    “爸爸，咱们今晚上开一瓶吗？我想尝尝。”年年舔舔嘴巴，她想看看可乐和北冰洋什么区别。岁岁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看爸爸妈妈，也跟着说道：“妈妈，我也想尝尝。”


    邢飞看向毕春柳，“开一瓶？”


    “开！”毕春柳把另外五瓶放柜子里，拿来了起子。


    年年举手，“妈妈，我来开！”毕春柳把起子给她，年年让妹妹握住瓶子，自己握着起子，一个用力，可乐瓶发出“呲”地一声，有一些气体从瓶里蹿出来，两个小孩新奇地“哇~”了一声。


    毕春柳拿出来家里的玻璃杯，四个人一人一杯。


    邢飞喝了一口，满意点头，他喜欢这个味道！


    毕春柳看向年年和岁岁，想知道她们俩什么想法。俩小孩喝了一口，岁岁皱起小眉毛，“姐姐，你喜欢吗？我感觉可乐打嘴巴，一般。”年年仔细品品，点点头，好喝诶！她喜欢！


    ……


    毕秋果和毕夏荷是春节当天才知道家里有可乐的，彼时她们都在韩忠家里包水饺。


    “哇~那我今晚上要好好尝尝！”毕秋果一边包水饺一边还被年年塞进嘴巴里一颗糖。


    毕夏荷：“年年，你们的糖都是用鸡毛换的吗？”


    “对啊，我跟岁岁攒了好多鸡毛换的呢。珍珍，瑞瑞，你们俩喜不喜欢？”年年给毕卫国的女儿毕宝珍和韩克美的儿子张信瑞嘴巴里也各塞了一颗糖。


    瑞瑞抱住姐姐，“喜欢”喊得震天响。


    珍珍比瑞瑞小半年，她的头发被王英扎了两个小揪揪，小揪揪随着她的点头晃得欢快，“喜欢~”


    王英也在桌边包水饺，她提醒女儿，“年年姐姐给珍珍了一颗糖，珍珍应该说什么？”


    珍珍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谢谢姐姐~”


    韩克美无声地看向咂吧着嘴巴的儿子，瑞瑞跟着喊谢谢姐姐，韩克美满意地收回视线。


    年年亲了口珍珍，“不客气~小珍珍，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又亲了一口在一边仰头等着的瑞瑞，叹口气说道：“小瑞瑞啊小瑞瑞，走，姐姐带你去洗手，你这是摸什么了啊？”


    瑞瑞被姐姐牵着去洗手，屋里的人继续包饺子。


    毕夏荷说起她上半年看到的一份报纸，上面说有一个人通过鸡毛换糖赚了三百多块。


    “有这么多？！”韩克美震惊，随后又说道：“鸡毛还得是农村多，赚这么多估计也跑了不少地方，这赚的也是个辛苦钱。”


    “可不是吗？报纸上说几天就掉了好几斤肉。”


    “都不容易，赚的多但是也累啊。”王英挺感慨的，大姑姐的店开的很红火，惹得卫国很心热，但王英也知道大姐操了不少心，刚开始的那半个多月大姐也瘦了不少。


    “诶？没有啦？小美姐，你看看你那边的盆里还有面吗？”毕秋果把皮擀完了。


    “还有呢，今天咱们的活重着呢。”韩克美揪了一大坨面扔案板上。


    这次一起过年的人是早就说好的，相比于以前更多了。过年之前，韩忠专门请了人多给家里垒了一个灶。


    毕春柳从下午起就在院子里新垒的那个灶前炸东西，后来被邢飞接手后就去了厨房切菜，今天毕卫国是主厨，韩忠也占了一个灶，说要给大家展示一下他今年新学的两道菜，张凌越则是主管洗菜择菜。


    岁岁在厨房给在厨房忙碌的大人分糖，妈妈一个，爷爷一个，舅舅一个，姑父一个，再给院子里的爸爸一个。


    邢飞把刚刚炸好的年糕给了岁岁几块，让她们几个分着吃。岁岁尝了一口，对着爸爸伸出大拇指，“爸，你做的真好吃！要把我香迷糊了！”


    年年带着瑞瑞凑过去，给瑞瑞分了一半，“好吃！”


    瑞瑞学舌：“舅舅好吃~”


    邢飞哈哈笑，“舅舅不好吃，是炸糕好吃！岁岁，你给珍珍也分一半。”


    “知道啦！”


    三个孩子又呼啦一下回了屋，邢飞听见屋里小美让瑞瑞给她尝一口的声音，高声喊道：“不够分就再拿几个。”


    忙碌一番，一家人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拥有各式菜肴的年夜饭。


    韩忠作为长辈被特邀发言，“在这个辞旧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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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除夕之夜，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共同庆祝即将到来的1980年。过去的这一年……最后，希望咱们家的人都健健康康，工作顺心，学业顺利，祝愿咱们的祖国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好！！”大家纷纷叫好，瑞瑞和珍珍两个还没有三岁的小孩子虽然都没听懂，但是也扯着嗓子跟着喊好。


    “谢谢大家，快开饭吧！”


    邢飞鼓完掌，悄悄跟毕春柳吐槽：“咱爸还专门整了词儿呢，老爷子这是有备而来啊！”毕春柳在桌下偷偷捣他一拳再悄悄瞪他一眼，怎么年纪大了嘴巴也贫了。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开始收拾碗筷，因为韩忠这里住不下所有人，所以除了韩克美一家三口留下，其余人都准备回自己家，毕春柳不放心卫国三口，让她们跟着一起回家，反正毕卫国原来的床挤一挤也睡得下他们一家三口，实在不行年年和岁岁以前睡的其中一张小床还在呢。


    再说了，大冬天的，大过年的，挤一挤又怎么了？！


    ……


    自从进了80年，时间就过得越发快了。就如同很多人用于形容时间的词，光阴流逝，白驹过隙，好像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82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年年和岁岁长成了10岁的大姑娘，足够毕夏荷和毕秋果从学校毕业并且再次选择进入职场或继续深造，足够毕春柳一点一点地自己的春天糕点铺开到三家，其中一家还开在了省城，足够毕卫国从食堂辞职并开了一家饭店，足够邢飞已经升职成为局里的二把手。


    自从进入82年，毕春柳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她到底要不要从纺织厂辞职然后专心开店，但刚刚进入夏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被坑了。


    二店的店长因为她的小男友要出版诗集但钱不够，私自拿了店里的钱，并且在她发现以后振振有词，你只是出了钱把店开起来，除了店里最初一个月经常来，后来这个店的日常经营一直都没有出什么力，自己也不是不还，到时候扣工资不就得了？！还说对自己多好，那帮帮自己的男朋友又怎么了？那么有钱的人，连出几本诗集的钱都不帮忙，真是铁公鸡。


    毕春柳：…………


    ：）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自己之前就多余帮她，之前还以为这姑娘被男人骗了以后长脑子了，结果是恋爱脑上又长了一个恋爱脑！！


    毕春柳果断地报案，追回了一部分钱，多少弥补了一下损失。


    辞职不是一件小事，毕春柳也曾跟邢飞仔细探讨过，邢飞举起两只手表示全力支持媳妇。最终，毕春柳在82年的7月份，从南山市纺织厂辞职了。


    办完手续，跟办公室的人告别，王小君前年跟着戴言去了省城，已经不在纺织厂上班了。赵梅和王红霞两个人送毕春柳出厂，让毕春柳以后没事一定记得多来找她们玩。


    离开之前毕春柳回头看了一眼，厂里好像还没什么变化，但是她知道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在时代的滚滚大潮中，如果一个厂不思变通，将会被无情淘汰，而现在的纺织厂就是这样，沉溺于过去的骄傲和光辉。毕春柳自认不是多么有能耐的人，她拯救不了纺织厂，也拯救不了纺织厂的一众工人。


    在纺织厂工作了14年，今年32岁的她终于开始了其他事业，毕春柳转身回家，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