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断亲

作品:《这个皇帝我见过的

    得知慈宁宫出事,王璇第一时间便跑去探望——或者说请罪。


    她倒没想到别处,只以为杨太后毕竟岁数大了,不胜酒力,那女儿红到底醇厚了点,或许老人家贪杯?


    有点懊悔,早知道送半坛子就够了,剩下的留着自己喝哩。


    王璇舔舔嘴唇。


    慈宁宫的宫人礼貌请她回去,称太后需要静养,暂时无暇见客,看她的眼神不似憎恨,反倒十分佩服——杨太后积威日久,底下人早就苦不堪言,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公然对付太后哩,自当拍手称快。


    王璇再迟钝,也看得出里头有古怪,然人家不肯说,她也没法子,只能怏怏打道回府。


    萧煜倒是已从太医那里得知经过,宽慰王璇,“放心,太后并非大恙。”


    那就还是病了?一点黄酒而已,怎就这般劳师动众?


    王璇以目示意,让萧煜给她个解释,到底是他惹出的麻烦——不是他提起,自己才舍不得将美酒送人哩。


    萧煜轻咳了咳,“吴院判说,太后下红不止,往后……怕是再不能生育了。”


    神色颇窘,虽说太后尚在生育之龄,可早已是孀妇,谁都没指望她腹里跑出个皇子来,又有谁会费此闲工夫?


    无怪乎杨太后自个儿都觉着难堪,宁愿掩人耳目也不肯传扬开去。


    这倒是免了王璇请罪,可她并不糊涂,近来杨太后饮食一如往昔,只除了……


    “是因为那坛酒?”


    萧煜点头,吴院判已将残盏拿去验过,里头确是摧人肌理的秘药。


    王璇难以置信,她跟家中往来,无论书信抑或零碎物什,皆经由李敦之手,再不肯交与旁人。难道李敦这厮竟背叛了她?可他奉职御前,和李睦还有师徒之谊呢!


    萧煜提醒她,“兴许在宫外便已动了手脚。”


    他对李睦虽嫌弃得不得了,却也信任这位御前总管的识人之能,若连他一手调理出来的徒弟都能叛主,这宫里不知谁还能信任了。


    王璇面色沉沉,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女儿红密封用的乃是家传之法,若是外人下药,多多少少会有所损坏,可到她手里仍是完好无缺的,除非不是外贼,而是内鬼。


    爹为何如此对她?


    原本王璇也觉着虎毒不食子,可进京以后种种委实与她设想大相径庭,罗氏为了一己荣华不惜磋磨亲女,素日慈眉善目变得面目可憎,落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不可能。


    可,总得给她个理由。


    顾平章接到家书,顿时怒发冲冠,带上一帮仆役便直奔郊外去,将别院翻了个底朝天。


    罗氏还在厢房静养,眼见一帮强盗闯入,气得面红耳涨,恨不得翻下床理论,亏得王曦死死将她按住——明摆着事出蹊跷,还是别掺和的好。


    王令泽藏得虽深,还是叫顾平章在柴房的草垛下寻出了那些债票,看落款都是近期攒下的,面额更是让人惊掉下巴。


    罗氏目瞪口呆,尤其当发现丈夫连她的嫁妆都抵押出去,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几乎晕厥过去。


    她死死抓着债票,恨不得当场撕碎!


    顾平章冷冷道:“撕也无用,人家赌坊里都有存档。”


    罗氏嚎啕大哭。


    王曦察言观色,小心道:“是二姐姐出事了吗?”


    顾平章瞥她一眼,只是个孩子,懒怠理会。


    王曦大着胆子道:“我见爹最近常跟一位大人出去,就是早前送宅子的那位大人。”


    见顾平章终于凝神,她忙补充,“我记性很好,应该不会认错。”


    罗氏怔怔的,不明白这几件事有何关联。


    顾平章却已拼凑出大概,略一思忖,直接备车上衙门堵人去。


    一行人离开,罗氏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咱家不会变得一贫如洗吧?”


    那上头的数字她看了都惊心,老爷当真是魔怔了,怎能不顾后果,将全部家当都抵押出去?


    王曦苦笑,“也许不止,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王令泽送了那坛酒,并未觉得过意不去,正有说有笑跟一位同侪从官署里出来。


    见到凶神恶煞的小舅子,也不似从前惧怕,还热情相邀,可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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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宾楼饮酒去?


    杨守成答应事成之后便帮他销票,那点子欠债他才不放在心上,看在小舅子包吃包住的份上,请一顿筵席也是应该的。


    殊不知等来的却是重重一拳。


    王令泽捂着流血鼻尖,“顾平章,你疯了?”


    顾平章不语,骑在他身上继续厮打,他虽是个文官,却勤于锻炼,比养尊处优之辈何止强了百倍,很快便呈碾压之势。


    还是路过的行人怕事情闹大,赶紧将两位朝廷命官分开。


    王令泽鼻青脸肿,浑身上下简直无一块好肉,他觉得小舅子大概真是失心疯了,有什么仇怨不能在家里解决,非闹到大街上?简直丢人现眼。


    顾平章啐道:“你还知道丢人?你自己做下的那些事,连狗都不如!”


    王令泽气极反笑,“嗬!愿闻其详。”


    顾平章道:“你往宫里送的那坛女儿酒,里头掺了什么好东西?”


    王令泽终于变色,“你如何得知?”


    旋即反应过来,必定事发了。但,怎么会?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璇姐儿只当睡一觉便是,瞧顾平章的样子,莫非还很痛?


    顾平章眶中留下眼泪来,世间最痛,莫过于被至亲针对,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大姐姐当时的心情。


    *


    接到舅舅寄来的回信,王璇并不意外。


    她其实已经猜到大概,王令泽虽糊涂,不至于要她断子绝孙,还做着当国丈的美梦哩,皇子没了岂非前途尽毁?


    可这事办得也够蠢了,就算受人蒙蔽,这回能给她下绝育药,下回没准便是砒霜了。


    萧煜明白她的心情,两人早已有种默契,不那么早要孩子,但,不想要跟不能要是两回事,王令泽这混账,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以为给他个司业的闲职,就算无法立功,好歹出不了岔子,哪知此人如此心浮气躁,三言两语便被蛊惑。


    这样的娘家,对阿璇非但无所助益,反倒是重拖累。


    萧煜包住王璇的手,轻声道:“断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