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上京

作品:《这个皇帝我见过的

    名册递交上去,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王璇到底没好意思耍赖,主要是舍不得吃苦,她跑了不下十家药铺子,问有没有一种甜润适口的汤药,能营造病象又无须受罪的,人家跟看天书似的望着她。


    所以说,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她不能既要又要。


    好在有同行的姊妹作伴,日子热闹许多,无形中那股忧伤畏惧就被冲淡了。


    因王令泽在这一带资历最深,来得最早,临近几个县的知县也将家中爱女送来,让他一并照应,大伙儿一块出发,倒也便宜。


    德阳县的韩自芳,梓潼县的吴映雪,以及罗江县刘灵刘星两姊妹,这些都是打小便相熟的,自然一见如故。


    王令泽也十分大方照单全收,将家中厢房收拾出来,好叫姑娘们小住几日,尽叙别情。


    罗氏颇有些不痛快,觉得这些个打秋风的专为占便宜,老爷竟还傻乎乎接下这茬——都是知县还分三六九等?不信他们出不起盘缠。


    何况还有饭桌上嚼用,可不是添双筷子的事,千金小姐们饭量再小,他们带来的丫鬟老妈子也是笔开销呢。


    其实真相没她想的这般龌龊,人家原打算掏钱,可王令泽颇有些英雄气概,愿效孟尝君之风姿——人家门下有食客三千,到他这里连几个小姑娘都养不活了?传出去多丢脸。


    遂自愿慷慨解囊,把银子都给退回去。


    罗氏既埋怨丈夫糊涂,又觉得那帮人伪君子,真想给钱还有给不出去的道理?无非指着她家老爷充冤大头罢了。


    当然她一个长辈无法朝晚辈发火,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只眼角眉梢仍不免/流露出来。


    照王璇看,后母格局还是偏窄了些,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都是一样的地方官,互为倚仗,你帮我我帮你实属举手之劳,焉知往后没有求人之时?为几两银子这样斤斤计较,饶出了力还白白得罪人,何苦来哉。


    姑娘们都是水晶心肝,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好在些须忍耐几日便是,否则天天看人家甩脸子,谁受得住?


    晚间,韩自芳与王璇同榻而眠,颇为同情地跟她咬耳朵,“好阿璇,叫你受苦了。”


    有罗氏这种后娘,可想而知日子多不如意。对客人都没耐心,更不要说前娘留下骨血。


    白日里她看了王璇行囊里的衣裳,只外头光鲜,织金绣花,内里则是再普通不过的细棉布,丁点妆饰也无,可见罗夫人多么黑心肝——不是亲生的才不知心疼哩,生怕多花了她的似的。


    王璇弱弱说道:“这倒怨不上太太,是我自己要求的。”


    她天生肌肤细嫩,再精密的刺绣擦在皮肤上也难免有异样之感,不如细棉布舒适服帖。


    韩自芳半点不信,“你就帮她说话罢,人家未必领你情。”


    上行下效,罗氏生的曦姐儿比她娘也好不到哪儿去,家里来了这些稀客,也不见她出门打声招呼,成日闷在屋里背那些女则女训,好像她是天下第一等贤良人。


    亏得这回选秀没她,否则怕是要摆起皇后谱了。凭良心讲,皇帝但凡有点眼力,也看不上这种闭门造车的女学究,人家要的是画眉情趣,谁稀罕床笫间听之乎者也?何况王曦中人之姿,多瞧两眼都倒胃口。


    王璇忍俊不禁,却还是小声劝道:“姐姐别太刻薄了,她只是性子文静些罢了。”


    韩自芳轻哼,反正谁是鱼目谁是珍珠,她心里有数。再说,也不止她一人这么想,吴映雪跟刘家姊妹亦是如此,甚至王妙跟她们的交情都要更好些。


    堂堂知县嫡女混得还不如庶出,罗氏也不想想为什么!


    罗氏虽听不见这些背后编排,可用脚趾头也猜得出人家怎么想她的,继室到底比不过元配,就算她再争强好胜,在这些以出身论高低的人眼里,到底落了下乘。


    她自己倒无妨,可她就恨她们冷落曦儿!这些日子,韩自芳等人天天带着王妙王璇出去逛街游园赏花,浑忘了王家还有个女儿!


    就算曦儿自己说的要专心功课,可多问一句怕风大闪了舌头?


    罗氏只能诅咒这些人统统落选,最好能在御前吃些挂落,出尽她胸中这口恶气。


    她搂着王曦,喃喃道:“放心,娘总要给你谋个好前程,叫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好好瞧瞧。”


    王曦在她怀中沉默以对。


    光阴似箭,转眼已是二月初,秀女们该出发了。


    没有泪落如雨,没有肝肠寸断,大伙儿脸上俱是笑嘻嘻的,都知道中选希望不高,权当出去游玩罢。


    没有压力乐得轻松。


    王妙却是难舍难分,依依拉着王璇手,叮嘱妹妹千万记得回来,她跟张升的婚期就定在八月,没人捧场怎么能行?


    她可不想跟王曦扮情深。


    王璇失笑,是有多信不过她呀,还有大半年工夫,怎可能赶不回来?


    姐姐实在过虑了。


    王令泽不善表达,又因为亡妻之故,在女儿面前总有几分局促。


    看他讪讪地老不开口,王璇只得善解人意帮他圆场,说些女儿会珍重自身、父亲大人万勿担忧之类的套话。


    王令泽松口气,如同得了解脱一般,赶紧指挥家丁将行李搬到车上去。


    韩自芳悄悄道:“我瞧着王大人有些怕你。”


    语气里实在佩服,她见了韩知县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喘,王璇居然能把她爹辖制得服服帖帖的,让人刮目相看。


    王璇唯有苦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纯纯她爹深情面具戴得太久了,见到她总觉得心虚。


    其实她也觉得为难,父亲若是个纯粹的情种,或者干脆负心汉,她反而更知道如何同他相处。


    现在这种拖泥带水的情况实在难办。


    王璇暗暗发誓,以后她找夫婿决不能像父亲这般,太头疼了。


    姊妹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冲刷了不少惆怅。除了吴映雪略微高冷些,其她几位性子都很爽利。


    吴映雪也不是故意高冷,她是天生迟钝,有时候笑话讲到第二遍了,她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牵动,熟悉她的人绝不会为此责怪她的。


    还有一桩,她名字叫映雪,可偏偏肌肤微黑,夏日里还好,或有动人之处,可在这早春天气,人人都一团粉脸,素手纤纤,就更显她尴尬了。


    她倒是想过装病,可吴知县胸有青云志,若能借女儿一步登天,强于他在此蹉跎光阴,因此非逼着女儿入选不可。


    王璇更同情了,顺便庆幸爹娘给自己起了个简单名字,设身处地想想,可真够难受的!


    到渡口时,王令泽早已定好了一艘大船,宽阔笔直,连马车抬上去都绰绰有余。姑娘们自是受不住马粪臭气,只将行李解开,着人一一抬上去。


    将要出发时,忽见一女子钗軃鬓松,身后跟着一老奴,两人怀抱行李小跑而来。


    “船家等等!”


    这话是对着傅管事说的,显然把他当成划桨维生的船夫。


    傅管事微有不悦,解释清楚这是王知县派的船,不载外客。


    女子听到知县二字殊无惧色,反而微露骄矜,“出门在外行个方便,也是功德,大不了我出银子。”


    说完褪下腕上一枚金镯,日色下熠熠生辉,可见真材实料。


    王璇观其服色,像是特意打扮,“姐姐莫非也要上京?”


    这个时候出门,跟她们大概是一批的,正好顺路。


    女子估计她是这里主事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容易心软,遂掉了两滴眼泪,简单阐明境况,原来她是忠勤伯的孙女,唤钱秀英,去年到此探亲,本想多住些时日,不想突闻京中选秀,遂急急忙忙要赶回去。


    本来找好的船夫临时谎称有事,骗走盘缠不说,还把她们扔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冷风肃杀,难不成竟要她们冻死!


    见她面白唇乌,知道所言非虚,王璇点点头,“上来吧。”


    钱秀英喜不自胜,赶紧往船上爬,傅管事要搭把手,她睬也不睬,还是王璇看不过眼,拉了她一把。


    刘家姊妹大为咋舌。


    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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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生着火盆炭炉,王璇让她们先去暖暖身子,又吩咐青雁送一盅鸡汤过去——盛在瓦罐里煨好的了。


    王璇最注重饮食,想着干粮难嚼,鸡汤正好下饭。她还带了大大小小几十包肉干果脯,足够打发时间。


    韩自芳悄悄将她拉到一旁,王璇以为她是要吃的,正要去解包裹,韩自芳跺脚,“阿璇,你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王璇听出话里有话,笑道:“是说那位钱姑娘?”


    她对爵位不甚通,忠勤伯是很了不起的高官吗?


    这方面韩自芳明显比她有经验,且在县里就打听过钱家的事。区区一个伯爷倒没什么稀罕,何况她祖父已是垂垂老矣,便是钱秀英她爹,也不过一六品内阁侍读,比她们强的有限,实权还未必比得过知县。


    王璇笑道:“既如此,姐姐担心什么?”


    韩自芳蹙眉,“可她是杨太后表亲呀!”


    仅这点便不容小觑,杨家女儿虽多,适龄的却没几个,加上接连生出怪病,只怕太后娘娘自个儿也在发愁,钱秀英纵与她一表三千里,好歹是个人手,杨太后说什么也要推到御前。


    韩自芳纵使心地开阔,也希望姊妹俩能有个拔尖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强如让外路子捡便宜。


    她幼时学过些相面之术,王璇是这些人里头福泽最深厚的,自然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干嘛帮助竞争对手?


    王璇笑道:“既如此,姐姐更不必担忧了,苍天明鉴,必不会辜负有福之人,哪是外力所能扰乱?凭钱姑娘的出身,或许根本不必选秀,早早便内定了,你又何必跟她过不去?”


    韩自芳无言,阿璇还是太柔善了,哪知道人心险恶。


    但看她自个儿满不在乎的模样,韩自芳也没法勉强,皇帝不急太监急,听天由命罢。


    钱秀英身份贵重,姑娘们大多对其敬而远之,她自己并不觉得,反正她也看不上这帮乡野村姑。


    倒是跟王璇还能说说话,毕竟当日是王姑娘开口邀她上船,滴水之恩她得记着。


    王璇开始觉得头疼了,这钱姑娘或许不是坏人,可她待人接物的姿态真是有够受的。对傅管事,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且根本就没正视过他;她身边那个老奴也是一样倨傲,每当遇上青雁或者其他几位仆从,总是吊起两眼、下巴翘得高高的,一副反客为主的阵仗。


    单这些倒也罢了,或许船上日子无聊,王璇带的那些零食小吃,钱秀英看了总要尝尝新鲜,她也不白吃,愿意掏钱来买,出手堪称大方。


    可东西就那么些,看钱秀英咬两口肉干便随手扔进江里喂鱼,王璇怪糟心的。


    韩自芳说她自作自受,干嘛把这么个麻烦带上船?干脆趁着夜色把钱秀英也丢下去喂鱼得了。


    王璇:……可真敢想啊。


    王璇当然干不出谋财害命之事,但情绪总得有个宣泄口,船上空间有限,说小话都不方便,她就想找阿玉——好几天都没做梦了,在船上睡得太死。


    真稀罕,她还以为会晕船呢。


    这日终于逮着机会,王璇赶紧对阿玉大倒苦水,并没注意阿玉听见钱秀英时微微诧异的脸色。


    萧煜提出的方案竟跟韩自芳不谋而合:


    “丢下去算了,江水滔滔,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这语气可比韩自芳认真多了。


    王璇轻轻打个寒噤,乖乖,阿玉说起杀人都能面不改色哩,他到底经历过多少事呀!


    王璇与钱秀英并无深仇大恨,自是做不到如此,赶紧岔开话题,问起阿玉近况。


    她想知道,到了京城该如何联络?也不知他在哪家当差,能否有空出来。


    萧煜含糊道:“……到时候便知了,不必担心。”


    他总有法子,可对于非自由身,总归不是那么容易,难道他要从狗洞偷偷钻出来与她私会?


    想到此处,王璇忍不住偷笑。


    每当她打什么坏主意的时候,唇边便会现出浅浅梨涡,分外俏皮可爱。


    萧煜一时竟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