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枷锁
作品:《拨云不见日[九零]》 灯光刺目,像一层薄冰盖住长廊的空气。推车滚轮碾过瓷砖地面的声音沉闷又尖利,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敲击阮云琛的神经。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冷冷的,带着金属般的尖锐气息。
阮云琛的手指在膝盖上死死扣住,掌心渗出的细汗让她握得更紧了些。
她的背脊僵直得像一根快要断掉的弦,眼前的一切显得过分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在胸腔里回荡着。
走廊尽头,医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病房门后,那道门却像一堵墙,隔绝了她所有试图抓住的答案。
刚才那句“需要继续观察”依旧盘旋在她耳边,轻飘飘的,像一根虚无的绳索,晃荡在她的头顶,却始终不落下来。
——遗传性肺动脉高压。
这四个字像一道尖锐的回声,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撞击。
她早就该知道的。
ICU门口的灯光明了又灭,灭了又明。走廊的长椅冰冷僵硬,阮云琛的指尖在扶手上蜷缩成一团,冷得发麻。
淼淼躺在其中一张床上,脸色比病床的白单还要苍白。
心电监护仪的灯一闪一闪,微弱的光点像濒临熄灭的烛火,摇摇欲坠。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医生就已经说过,明确得像在宣告一场无法逃避的刑期:“复发是大概率事件。”
阮云琛紧抿着嘴,站在椅子旁,手指攥紧了背后的靠背,像要用这种力气填补某种正在塌陷的空洞。
她本该时时刻刻记住这句话的。
可她竟然忘了。
或者说......她选择性地忘了。
过去的三年,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大部分色彩,剩下的部分,是淼淼灿烂的笑脸,是阮秋渐渐挺直的肩膀,是他们短暂而平静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曾让阮云琛以为,命运终于肯暂时松一松手。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想法可笑得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那不过是它留给她的喘息时间。
是一场冷酷的骗局,等她稍稍放下警惕,稍稍相信生活,才会重新拉紧,带着更大的力量,把她狠狠拖回深渊。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想法可笑得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资格去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
这一切本该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警醒着她,可她却松懈了,疏忽了——就像现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面对这份早就该预见的“复发”。
阮云琛的指尖一点点用力,抠住椅子的边缘,想要用疼痛来清醒自己。可一切却更加混乱了。
“姐。”阮秋的声音低低响起,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阮云琛没有抬头。
阮秋的脚步声近了些,他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她:“医生说问题不大,别太担心。”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又迅速移开。她没回答,只是低声问:“手术的钱……还有多少钱?”
阮秋愣住了,脸上的神色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阮云琛抽走了他手里的单据。
脚下的长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阮云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把脑袋里的那团乱麻扯开,可却是越扯越乱。
她的眼神落在了阮秋带来的那袋快餐上,袋口敞开着,露出一个褐色的包装盒,边角还被油渍染了一点深色。那点深色仿佛迅速扩散开来,填满了她的整个视野。
——医药费。
淼淼的医药费。
那些数字像一把锁链,缠住了她的呼吸。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她为了淼淼的手术,踏进了地下拳场。拳头打在对手身上的沉闷响声至今还在耳边盘旋,那三天里,她赚到了五十万,足够维持两年的治疗费用。
阮云琛的目光落在自己握紧的手上,指节发白,掌心细微的汗意让她抓不住任何真实的东西。
可是现在呢?现在......
现在她没有任何可以一瞬间将命运扭转的办法。
医药费要多少?五十万?一百万?
阮云琛甚至不敢打开那张缴费单。
早上送报,晚上在汉堡店工作,连轴转的日子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那点微薄的收入堪堪维持三个人的生活开销,像是勉强搭建起来的纸房子,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阮秋和她都拿了奖学金,学费之外还能余下些钱存下来,可那些存款少得可怜,堆起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淼淼的病复发得越快,每一次治疗的成本就越高,像是一头深渊里的巨兽,缓缓张开它满是尖牙的巨口,等待着将他们最后的一点喘息也吞噬殆尽。
阮云琛的目光扫过膝盖上那张皱巴巴的单据,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却又停在半途,手指悬空,迟迟没有落下。
她甚至不敢触碰那薄薄的一张纸,生怕里面的数字会像冰冷的锁链,将她的理智彻底拖入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我们会尽力控制住,但这种病……复发的概率很难说。”
很难说?
阮云琛几乎想笑,嘴角却一点也抬不起来。
三年前的她站在拳场的灯光下,迎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而现在,那笼子变得无形,甚至更加狭窄。
阮云琛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靠打拳,不能再选择那些偏离正道的生路。
可除了这条路,她还能走哪里?
墙上的时钟发出缓慢的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已经快要裂开的胸腔上。每过一秒钟,时间就越是紧迫,而她却像是被钉在原地,连迈开一步的勇气都失去了。
“姐。”阮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压得低低的,像是在怕惊动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
阮云琛的眼睛干涩得发痛,像一片龟裂的土地,没办法再涌出半点湿润。她看着阮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动弹不得。
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三个字像是被刻进了脑海,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淼淼的病、医生冰冷的陈述、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全都压在她胸口,像一座快要倾塌的山。
她的手指蜷在一起,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阮云琛垂下头,目光落在单据上。字迹模糊,像浸过水一般,只有那冰冷的金额还保持着锐利的轮廓,像刀刃一样直戳她的心口。
耳边传来阮秋的呼吸声,轻而急促,仿佛正试图压住某种情绪。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蹲下身,双手覆在她紧握成拳的手上。他的手掌温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量,像是试图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姐......阮云琛。”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坚定,“你不是一个人。”
阮云琛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她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张单据,眼神一片空洞。
阮秋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是在怕惊动空气。他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衡量什么,随后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肩膀。
那一瞬间,阮云琛的背脊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滞了一下。她从未习惯这样的亲密,尤其是在这一刻——她狼狈得像个溺水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阮秋的力道很轻,没有压迫感,却有一种不容逃避的包裹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的屏障。
他的肩膀比从前宽了许多,少年人抽条般的骨架已经慢慢成形,透着一种刚刚冒头的力量感。他的臂膀稳稳地圈着她,既不像小时候那种笨拙的依赖,也没有成人世界的油滑,更多的是一种少年特有的认真和执拗。
阮云琛低下头,目光在他的袖口上停了一瞬——洗得发白的布料微微绷起,隐约露出轮廓清晰的线条。
她怔了怔,那种细微的变化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时光的无声流转。
几秒钟的安静,像被无限拉长的时间。
隔了许久,阮云琛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在阮秋的肩膀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微微侧了侧身,抬手轻轻推开了他。
动作很轻,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力道,不让这份亲密显得过分,也不至于完全拒绝。
“没事。”她低声开口,语气平静得让人分不清真假,却在最后的尾音里藏着一丝哑意,像是被风吹散的云,带着一点干涩和无力,“我没事。”
这句话像是一片突如其来的薄冰,冷冷地落下,却没有任何预兆。阮秋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缴费单上,眼神却游离得没有焦点。那句“没事”究竟是说给阮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她也说不清。
可她知道自己有事。
她无法克制地想到,淼淼的病并不是一次性解决的问题,它像是深藏在暗处的定时炸弹,每一次复发都可能将她拖进更深的泥潭。
而现在,她刚刚才下定决心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一次机会,却被现实硬生生扯了回来。
是不是……她不该这么自私?
她的视线扫过阮秋。他的脸上是少见的凝重,少年清秀的眉眼被忧虑染得更深。他还不到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可是,她却已经开始将家庭的重量一点点压在他肩膀上了。
她想起廖致远的那句话:“警校,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句话曾让她的内心翻涌出一丝光亮,可现在,那光亮却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风吹灭了。
阮云琛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张揉得发皱的缴费单,指尖缓缓松开。几个字脱口而出,却像一片薄冰,轻得几乎消失在空气里。
“我是不是……该放弃?”
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被瞬间吞没,却像石子落入深潭,激起的涟漪在阮秋的眼里一层层扩散。
他的呼吸一滞,脸上的表情由愕然转为僵硬,随即眉心皱得更深。
“姐......”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发紧,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阮秋见过这样的阮云琛,太多次了。
在桥下的那些夜晚,她裹着一件薄得几乎挡不住风的外套,匆匆经过,脚步踩得急促又坚定。
那时候的她,总是瘦削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却硬生生撑着不肯弯下去。
后来进了家门,他无数次看到这样的她。
夜里,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杯凉透了的水,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发呆,像是想要从空气里找到答案。
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却压不住那股近乎咄咄逼人的倔强——她总是把所有的重量都扛在自己身上,从不松手,也从不给人机会去分担。
他不是没有试过。
他曾经拼命地凿铁卖钱买了一兜子治伤的东西,曾经轻手轻脚地倒过去一杯热茶,也曾经站在她面前,试图让她开口说点什么。
可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脸上那点短暂的柔和很快被夜晚的沉默吞没了。
此刻的她,和从前一样,像是所有的力量都在撑住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厦,哪怕脊背已经快要折断,手指已经颤抖得握不住任何东西。
阮秋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缴费单上,那张纸皱得不成样子,边角卷曲得像风中即将碎裂的树叶。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发白,掌心渗出一层细汗,似乎再用一点力,就要抓破那薄薄的一层纸。
“姐。”他又低声唤了一声,语气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一种近乎隐忍的急切。
可她依旧没有回答,眼睛干涸得发红,目光空洞又僵硬。那种倔强,像是从骨头里生出来的屏障,把他拦在了外面。
阮秋的胸口微微收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他不是没有想过帮她分担,可他能做什么?
他还不到十六岁,连一个打工的门槛都够不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是她肩膀上的一块累赘。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退缩。他不想再看她一个人撑下去,就像以前那些无数个夜晚那样。
少年缓缓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他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覆在她握紧的手上,那力道轻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但却足够坚定。
阮云琛的肩膀轻轻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笑了一下,那笑容浅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没有一点暖意,只有一种近乎自嘲的疲惫。
阮秋蹲在那儿,手缓缓拿了开,五指收拢又松开,最后却又覆了上去。
这句话,他知道太重了,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他没办法不说。
他知道,他和淼淼——是的,他,和淼淼,都是阮云琛的软肋。
他们是她拼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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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守护的全部理由,也是她无法放手的沉重枷锁。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用这样直白的话去刺激她,去推她一把。
阮秋明白,如果他不说,阮云琛或许会真的在这一刻退缩。
可是他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它像一把钝刀,压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肩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场试探,一场赌注。
“我说我们,”他又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在对她一个人说,“不只是我和淼淼,还有你自己。”
阮秋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少年眼中那抹倔强的亮光,带着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他的拳头缓缓攥紧,仿佛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把话说下去。
“姐,”他的语气慢慢沉下来,字句像在咬牙切齿,“如果你不走出去,那这些年你吃的苦、淼淼受的罪,还有我……”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就全都白费了。”
他并不是在赌气,更不是在指责她。
他只是想让她明白——这个家,不止需要她活着,更需要她去活得更好。
阮云琛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依旧停在膝盖上,像是要将自己藏进那片阴影里。可她心里清楚,阮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无法逃避的真相。
如果她放弃了,她和淼淼这些年的努力,还有阮秋的成长——那些她曾以为的微弱的光亮,全都会被这一刻的退缩埋葬。
“你要去的地方,只有你能去,”阮秋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压抑的颤抖,但语气却极其坚定,“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姐。”
他的语气很轻,却像一道慢慢压下来的锤子,直击阮云琛心底深处的某一处伤口。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发白,掌心早已被汗浸得湿冷。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风,轻轻撩动窗帘,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她的目光垂在地板上,像是刻意避开了阮秋的眼神。可那目光却一点点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拉回到某个尖锐的现实里。
几秒钟过去了,像是被无限拉长的时间。
“我还能怎么办?”阮云琛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哑得像砂砾在风里擦过。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后半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可我还能怎么办……?”
阮秋的目光微微一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眉头紧蹙,嘴角抿得很紧。那一瞬间,他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像是在斟酌什么。
“要不要试着……依赖一下别人?”他的声音低下来,像是怕惊动什么。
阮云琛抬起眼,看了他一瞬,眉头皱得更深。她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说点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
“别人?”她低声重复,嗓音里带着一点近乎自嘲的涩意。
“廖叔叔。”阮秋的话音落下,像是一颗小石子,悄然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阮云琛的呼吸一滞,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地面上,像是看到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廖致远。
这个名字太过熟悉,熟悉到她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也意味着一种选择。
阮云琛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带他们回家的场景,那天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客厅昏暗的地板上。
廖致远站在窗边,一身藏青色的警服,腰板挺得笔直。那时的她,满脑子只有警惕和疑惑。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同意帮他们,为何执意要收留他们,也不知道他的帮助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一向习惯于猜疑,习惯于孤军奋战。无论是九岁时逃离福利院,还是后来一次次在生存边缘挣扎,她从未指望过别人。
可廖致远,又似乎有些不同的。
他带着一种沉默而疏离的关怀,从不打扰她,却也从未真正远离。
她想起他给她交过的学费,修过的房顶,还有每一次出差前留在餐桌上的几百块钱。那张随手写的便签纸上,字迹端正,却总是言简意赅——“别让淼淼和阮秋饿着。”
那些帮助,是实打实的重量,但她却从未让自己习惯它。
——依赖。
这个词让阮云琛的胸口一阵发闷,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每次想到,它都像一面镜子,反射出她最不愿面对的东西:她的无能,她的失败,她的无力。
阮云琛的手不自觉地蜷紧了一些,指节泛白。
依赖别人意味着承认她没办法保护好弟妹,承认她的能力不足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可......
她刚刚才决定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一次机会,现在却被现实狠狠拉了回来。这世道早已千疮百孔,每一个缝隙都能吞噬掉她微不足道的努力。
阮云琛轻轻吸了一口气,嗓子却像被灌了沙,发不出声。
她的目光扫过阮秋,他的脸上是少年特有的倔强和不安,那种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像一层薄雾笼罩着他清秀的眉眼。
有那么一瞬间,阮云琛忽然觉得,阮秋说得对。
依赖别人......依赖别人,又为什么不可以?
她也......
她也,并非是万能的。
可下一秒,否定的声音便又响彻了脑海。
就算廖致远偶尔会留下一笔生活费,可又怎么能靠这个就觉得理所当然?
阮云琛清楚自己的位置,她从未把这种庇护当作安全网。
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
不行......不行。
不能变得软弱。
不能将任何东西交托在他人手中。
阮云琛闭了闭眼,指尖在掌心蜷缩得更紧了些,似乎只有用力到发痛,才能将自己从这种念头里拉回来。
她盯着地板,那光滑的瓷砖上倒映着模糊的人影,却没有一丝属于她的答案。头顶的灯光刺目得像一根悬着的针,扎在她的视网膜上,也扎在她的心口。
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真的有别的选择......
阮云琛不知道。
她不敢知道。
那些从九岁开始就筑起的坚固壁垒,从出生开始就无法逃离的沉重枷锁,有时候,那些东西带得久了,便习惯了。
卸不下来。
不敢卸下来。
忽地,一阵脚步声缓缓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低沉而稳重。阮云琛肩膀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道击中,慢慢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