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男人，还真不好糊弄！


    来不及多想，她反手掐住对方下巴，在他的魔气进入她眉心之前，以极快的速度赏了他一个耳光，并质问道:


    “你竟然要摄我的魂？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问我？”


    此话说出的一瞬间，幽珩的魔气停滞在她眉心处，好半晌自行消散了。


    幽珩不语，沉默地垂眸看着她。


    明明是她刚打了他一巴掌，但她看起来却委屈非常，发红的眼眶、颤抖的睫毛和那双受伤的双眼，让从没见过她这般情态的幽珩霎时间僵在原地。


    见魔气消散了，温漪宁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放开他的下巴，也扭头甩开他的手，再看向他的双眼里恢复了冷漠。


    “既然不信，那你便杀了我好了，要我嫁人不如叫我去死！”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不信我？没有要摄魂？还是没有想打断我的腿？”


    字字句句，冷漠却暗含受伤。


    听得袖子里的织春都替幽珩脸疼加头疼，这个女人倒打一耙的功力，它着实是佩服极了。


    而身在局中的幽珩，则是被温漪宁这番“袒露真心后被质疑的受伤”给狠狠虐到了。


    他握住温漪宁的手，收敛起混乱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无害，就像他第一次以人形见到她时那般，尽管那时的她并没有给自己好脸色。


    温漪宁先是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对她说了许多:


    “阿宁，你是个骗子，我被你骗得太苦了，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冲动之下才要对你用摄魂术，这是我不对。但我爱你，我就愿意相信你说的话，我不是你的父亲，更不是薄情寡义的男子，我爱你便只爱爱你，无论天地如何改换，我的爱都不会变，我可以等你爱上我，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爱上别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冷硬起来，温漪宁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眼里近乎疯狂的偏执。


    “幽珩，既然我说的你都不信，又何必如此执着？或许你只是因我救了你，便将恩情错认为是爱情，你……”


    “温漪宁！”幽珩咬牙切齿道，看着她的眼睛也弥漫上了些许雾气“我分得清爱与恩。”


    温漪宁无言，这里徒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对面人的哑声闻道:


    “那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是真的吗？”


    温漪宁: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但她并没有纠正他的说法，实力悬殊的时候，适当装弄作哑也是求生之技。


    “是真的。”


    “好，那你说话算话，我今日放你离开，但你必须带着我的龙息，保证我能找到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此话一出，一人一鹿都呆住了。


    温漪宁是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轻易改口，猜测着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坏，织春则是在感慨她的训狗本领，连魔尊都训成这样了，怪不得应龙也那般……


    瞧着她脸上的惊讶，幽珩反而笑了。


    “其实我并非不讲道理，只是从前不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总以为你就是爱上别人了，这才对你一再逼迫，还望阿宁莫要与我计较，我们来日方长，可好？”


    谁要与你来日方长。


    温漪宁心里暗自腹诽，脸上却熟练地挂上温柔的笑容。


    虽不知他这般是想以退为进还是另有谋划，但眼下对她来说，能不与他动手就全身而退，确实是最有利的。


    带龙息就带龙息吧，等见到烛越师父再让他去掉就是了。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放擅自追查我的行踪。”


    “好。”


    幽珩温声应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次摆脱了他，大概能给她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趁着这时间，她须得好好修炼，不然下次真正撕破脸，她还是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能力。


    这般想着，后脖颈处一凉，她抬手抚上那处，看着幽珩。


    他自己退了一步“我们下次见，阿宁。”


    话落之后，他就一直勾着唇角，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起初，温漪宁还不知他是何意，等了好半晌，她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等她的话别。


    真是麻烦。


    “下次见。”


    “下次见。”


    得到她下次见的“承诺”，幽珩这才满意地漾起一抹笑意，最后还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挥袖消失在原地。


    幽珩离开之后，这林子里只剩下温漪宁和织春，一人一鹿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织春从她袖子里出来恢复原型，一双通圆的鹿眼上下打量着她。


    “这般看我做甚？”


    “我果然没找错人。”


    “……”


    刚刚在幽珩面前，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在求生的本能下说了那么多，又演得十分投入，当时没觉得尴尬。


    此时织春这简单的一句夸奖，倒让她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她镇定地瞥了暼周围的环境，沉声道:“走吧，我们进城。”


    姜南没有入梦引，那她应该是进城了。


    此话一出，织春听话地变回之前的大小，钻进她袖子里，温漪宁也强迫自己将思绪放在姜南的去向上。


    没了幽珩的威胁，她寻常的伪装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看出来。


    当时被幽珩追着，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御风术飞得特别快，这会儿回程时才发现，竟已经飞出城外快要上百里路。


    真是……从来没飞这么快过……


    在东锦城城门处落地，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顺着人流进去了。


    东锦城瞧着格外繁华，比无方城不知道热闹多少倍，只是前不久才遭遇了整座城池的命案，此时许多人脸上都还多多少少带着些死气。


    来往间，许多人还大谈城外遇见的神仙，说他们如何慈悲如何神圣。


    不难猜，在经历了这么大的诡事之后，他们对自己认定的神仙格外崇敬，似乎这神仙就是他们冲破恐惧的力量。


    也是他们对接下来的正常生活报以的期待，期盼着再无此般灾祸，此后顺遂长宁。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温漪宁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城中之人，本是寻人，却意外从他们的言行中发现了凡人的祈愿。


    再想起织春记忆里的那颗繁茂圣树，十年……只有十年……


    若到时候她和织春没有将圣树挪回去，眼前这些人间烟火、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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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态，包括这一张张或鲜活或死板的脸，都将彻底湮没在天地间。


    她不知道天地倾覆后，这世间会如何，或许黑沉沉再无生气，或许天地改换出现新生的生灵。


    但生在现下的这一番天地，她自然希望九州太平，四海皆安。


    不小心与一个行乞的小女孩对视，她眼里的好奇与疑惑，让她胸口的血液灼热起来。


    只是当下，她必须先找到姜南。


    放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寻踪蝶，竟都没有丝毫讯息，这让温漪宁越来越焦躁。


    “你别着急，没进梦引她就一定在这城中，或许正在哪个地方等你呢。”


    织春轻声安慰她，但这话对于温漪宁来说，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她轻抚织春的背部，以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却百转千回。


    按理说，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寻踪蝶是一定能寻到的，可为何今日这寻踪蝶，在城内寻了许久都没寻到？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温漪宁心头一跳。


    一回头，就看到一身张扬红衣的烛越，正站在她身后，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了。


    “在想什么？眉心都打结了。”


    他这般夸张的形容，倒让她松弛下来。


    “姜南不见了，我醒来后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入梦引，但我在城里也没找到她！”


    “她在我这里，当时你被拉入梦引，我在寻织春的时候遇到她正与魇妖拼命，顺手将她救下来扔进了空间，她倒是与你的倔一脉相承。”


    烛越说起和她一脉相承的倔之时，眼里浮现出细碎的笑意，温漪宁也听着把心放了下来。


    还好，她们都遇到了烛越师父。


    再看向烛越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来是师父把她救走了，我说我怎么寻遍东锦城都没找着她的踪影，还好她遇到你了，不然魇妖可不好对付……”


    魇妖？


    温漪宁神色一变“这里还有魇妖？”


    烛越收敛笑意点了点头，温漪宁蓦地失声，魇妖……


    魇妖可控制人的神智，在睡梦中杀人，但织春只是造记忆空间的，它可以造梦引将人引入梦引，却控制不了人的神智。


    这么说……这东锦城梦中杀人的事是魇妖干的，而织春只是造出大婚的梦引，将幽珩指定的人吸进去，只是地点恰好都在东锦城罢了。


    不——不对，哪有什么恰好，幽珩能威胁织春，自然也能指使魇妖。


    况且，以人之心修炼的魇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幽珩只提了一句，那魇妖便举双手答应呢。


    如此看来，这次的东锦城之行，全是幽珩的谋划。


    以魇妖造大量杀孽吸引宗门的注意，他似乎笃定了她会跟着宗门的人来这里，或许……方遮师兄发出的信号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为的，就是将她引过来，等她进城之时再将她拉入织春织就的梦引以续大婚。


    整件事情瞬间清晰起来，温漪宁将袖子里的织春放出来，望着它那双紫色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不是织春杀的人，它为何不反驳她？


    那双紫眸似乎看出了她的愧疚，看她时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就连声音都那般轻柔:


    “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