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正文完结上)
作品:《小麦景明》 那个夏天,郁家老宅终于成为了他们光明正大纵情的家。
在老爷老夫人搬走的第一天,目睹先生把小姐抱上楼的场景之后,敏阿姨就非常知情知趣地减少了出现在主屋的次数。关姨也是同样。
有一次,晚餐还没结束,关姨就回了侧屋。敏阿姨正在客厅刷视频,按下暂停键问,“怎么这么早?这个点应该还没撤餐吧?”
关姨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坐腿上啦。”两个人笑着交换了善意的眼神,关姨道,“我晚一点再去收吧。”
敏阿姨想起以前,感叹地笑说,“现在想想,我感觉小姐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先生了,”她模仿郁小麦回到到家的样子和声音,“……一回来,换鞋的时候就探头问,‘我哥呢?我哥在哪儿?’那个年纪的小孩,怎么会那么在意哥哥的嘛。"
“也是。”两人说说笑笑,透过窗户望一眼侧前方的主屋。主屋所有窗帘紧闭,缝隙里透出些微昏黄的光,整栋房子被游廊下的壁灯和院落里的路灯地灯映衬着,像夜色里的童话小屋,静谧温馨。
开学前,郁小麦和方亦秋去英国玩了一个星期。
郁小麦一向热情洋溢精力充沛,可那个假期,就连平素里一向安静的方亦秋也铆足了劲儿似的,玩得肆意,像是要发泄什么。
开学之后,入秋了,郁良平和陈英兰还是没有搬回老宅,这些年他们在老宅住的日子本就少,倒也不显得异常。
郁小麦再度参加了院长牵头在上海落地的展览项目,这一次,项目里依旧抽调了一个大二的学生。学生名叫余映真,一进组就在群里加了郁小麦的微信,私聊时一叠声姐姐叫个不停,央求她多带一带她。郁小麦意识到,自己已是大三的学姐了,在学妹眼里,是有问题时可以请教的前辈了。这种感受对她而言也很新鲜,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职尽责做好一个“引路”的学姐。九月底这天周末,两人一起逛了两场展览。傍晚时分,在园区里面一家户外咖啡馆坐下歇歇脚。余映真活泼开朗,这几天下来又跟她建立了信任感,所以在她面前话很多,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从自己选择选修课时的苦恼,到自己最近有了新的crush,crush如何如何,话比较密,连郁小麦都有点插不进嘴。她默默听着,渐渐地走了神,莫名联想起:每次郁景明静静听她说话时就是这种感觉吗?“学姐!”“……嗯?”郁小麦回神。余映真瞪着眼睛,指了指街对面,"那边车里有个超帅的男的好像在看你。"郁小麦循着望过去。街对面临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驻,后座车窗半降,郁景明略侧过头,一寸不错地遥遥看着她。视线在半空中碰触,他揿开车门下了车。薄暮时分,夕阳斜斜地倒在洁净的街道上,两两三三结伴的人群往来穿梭,身高腿长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其中格外突出,像是只有他被认真地上了色一样。余映真眼睛越瞪越大,捂住嘴,"……学姐,你认识吗?"说话间郁景明已经走到近前,郁小麦站起来,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在这儿卡了一下壳,她习惯性地想说“我哥哥”,话到嘴边,改成了,“我男朋友。”余映真立刻站起来,活泼地, "原来是学姐的男朋友!怪不得!""……这是小我一届的学妹,余映真。"郁景明礼貌地打招呼,“你好。”他的手熟稔地扶了一下郁小麦的腰,正好碰触在裙子镂空的地方,大约是触到皮肤冰凉,他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郁小麦看向余映真,“你自己打车?需要我捎你回学校吗?”“不用不用,”余映真笑说,“你们好般配哦。”郁小麦也笑,“那我先走啦。”两个女孩挥手道别,郁景明略点了下头。两人穿过街道,上车。车子启动,郁小麦还探头隔着车窗和街道望向另一边的余映真。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欠身坐好,探究似的打量了一会儿郁景明的神情,随后叽叽喳喳开始讲述,关于她项目组的趣事,关于下个月她即将奔赴上海参与展览的落地和启动。郁景明正静静听着,她突然刹住话头,伸出一指,眼睛炯炯地盯住他,“郁景明。”最近,她越来越多直呼他大名。“嗯。”"刚刚我说话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她迅速发问。“想你去上海住在哪个酒店,想那个展览我要去了解一下,看有什么能为你做的。”这番回答完全出乎郁小麦的预料。方才听余映真说话时她意识到,她只比余映真高一届,对于余映真倾诉的苦恼已经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只能木然地听着,而郁景明大她七岁半,她的大多数生活日常和情绪感受,对于他来说,恐怕如隔山隔海般遥远。所以,她陡然生出一些担心:每次静静听她叽叽喳喳说话时,郁景明会不会其实觉得很无聊?没成想,静静听时,他的思绪一直随着她的话语流动。她不由愉悦地眉开眼笑。郁景明道,“……为什么这样问?”“我担心你会觉得无聊啦,”她扳着手指,“你想啊,你比我大了快八岁,你的生活是董事会是应酬是出差开会,而我,还停留在学业阶段,我就担心我的话题你早就经历过了,所以会觉得无聊乏味,甚至小儿科。”“完全不会。”他说。“我现在知道啦。”郁小麦嘿嘿傻笑,“因为你关心我爱护我,所以当然不会觉得无聊。”她的心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得到答案之后,一秒钟就抛到九霄云外,乐呵呵地点开手机回消息。郁景明把她手机锁屏丢到座位上,把她捞到腿上亲了一遍,才低低地问,“方才,介绍我的时候,为什么卡了一下?”郁小麦都要忘了这茬。努力回想,“……本来想说‘哥哥’的,但是怕学妹误会……”她的话其实已经完全解释清楚了缘由,对不了解状况的旁人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索性直接一步到位说是男朋友。但郁景明没有放过的意思, "误会什么?"他的手握着她侧腰,指腹在裙子镂空处似有若无摩挲,"……误会我是哥哥,怎么会对你有亲密的举动?"他声线低磁,说话呼出的气息一波一波侵袭在耳边,郁小麦嘤了一声,细声说,“是。”"怎么会是误会?难道,宝贝不是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吗?"“乖宝贝,回答我。”“……是……”“不但早就在一起了,这两个月也一直和哥哥睡在同一张床上,不是吗?”他不疾不徐地低声,继续加码。「是跟哥哥睡在一起」。这个事实刺激得她心脏狂跳,郁小麦呜呜地说不出话。虽说早已在圈子和家族里公开,但此时乍然再度被提醒,还是非常有冲击感。郁小麦不禁绷住身体,揪紧了他的衬衫,呼吸短促,兴奋难当。他花招太多,每天晚上,从“选择睡在他还是她的卧室”开始,就都是一场刺激的冒险。十月份她去上海忙展览,十一月份他去美国出了一趟长差,如此交错的小别行程之后,更是如此。12月24号,郁景明的27岁生日。按照惯例,这一天商从京总会办圣诞派对,这一次,郁小麦提前几天就在三人小群里询问他的安排。商从京依然没有回复。自六月中旬他来过郁家老宅那一趟之后,她和他已经半年没见过面了,就连他的20岁生日,他也没有发来派对邀请,当时郁小麦给他打电话发消息询问,全部没有得到回复,后来,还是方亦秋转达说,他不打算办生日派对了。往上翻—翻聊天记录,这半年,三人小群里他没有再说过话。要不是偶尔会听同学嘴里听到他最近的动向,她都要以为这个人已经蒸发了。24号这天中午,郁小麦正和方亦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手机进了一通来电。拿起来一看,郁小麦有点吃惊,“是从京。”方亦秋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下来,她站起身,挤出一句话,“……我去拿点番茄酱……”郁小麦摁了接通,“喂?从京?”那边没有声音。“你怎么了从京?是我之前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怎么一直不回我信息啊?”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是景明哥生日。"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这样乍然通过电话传到耳里,郁小麦竟觉得有点陌生,总觉好似比以前成熟低沉了很多。“……是啊。”“你要来参加我的圣诞派对?不陪他过生日?”声音有种冷酷的嘲讽意味。“啊?如果你办派对的话,我打算过去玩一会儿,然后就回去陪我哥。”郁小麦觉得他的问题有点怪。参加派对和陪郁景明过生日完全不冲突啊。“你喜欢景明哥?”“对啊。”他问得迅速,她答得更加迅速,不假思索。“……他就是你之前说喜欢的‘成熟型''?”郁小麦都忘了跟他聊过这个,想了一下,“……对啊。”既然提起,她就进一步解释了一下,“不是先喜欢‘成熟型’再喜欢他,是喜欢他,由而推测我自己大概是喜欢‘成熟型’。”"怎么突然说这个?"商从京沉默了片刻,才说,"……晚上八点,你到我家来吧。"“派对八点开始?”“嗯。”“好哦,”郁小麦松一口气,“那到时候你跟我聊聊吧?你最近是怎么了?真的不是我哪里惹你了吗?”以前这样的事情没少发生,她总是会惹得他不高兴,而自己却并不知情,每次都是他单方面跟她冷战,直到时间足够久,久到她也察觉了异常,随后去跟他道歉,最终才算是和解。郁小麦当然以为,此次也是同样的状况,只不过这一次,商从京未免气得有点太久了。商从京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过了十多分钟,方亦秋才回到座位,还没坐下就笑笑地聊起学习的事。两个人说说笑笑聊起来,倒也不显得有什么异常。当晚八点钟。郁小麦开车从图书馆抵达商从京的住处。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她家的车位,下了车,她一边走路一边给郁景明发消息。郁景明今晚有许多应酬,此刻正在饭局上,她早发消息跟他说了要去参加派对的事,这会儿又发了一条给他:「我到从京家里咯,你应酬结束告诉我」电梯升到顶层,郁景明的回复也一同抵达:「好。」一出轿厢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门大敞着,商从京靠在门厅等着她。眼神对上,郁小麦吓了一跳。商从京整个人都跟以前完全不同了,眼眸里不见过往的清澈阳光,眸色和周身气息一样深沉且冷漠。有那么三五秒钟,她甚至迈不动脚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商从京,你怎么了?”商从京不说话,只是略抬下巴示意她跟上,随后就率先往屋子深处走。郁小麦跟在他身后进入门厅。相较于圣诞派对,整栋屋子的氛围倒更像是狂欢的舞池,音乐沸腾嘈杂,男男女女往来穿梭,笑闹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她跟着商从京来到了游戏室。游戏室经过特殊设计,软包门一合上瞬间隔绝了一切声响,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商从京径直在大屏幕前面的地毯上坐下来,扔给她一幅手柄。“干嘛啊?一来就打游戏?”郁小麦有点懵。商从京已经开了游戏。郁小麦只好也坐下来,握住手柄。一开始还能一边操作一边瞄他一眼,但商从京似是专注地玩游戏,看也不看她,游戏越来越激烈,好胜心起来之后她也顾不上许多了,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玩起了游戏。发动技能时,郁小麦通常是声音和手一起用力,一边疯狂拨动摇柄一边跺着脚尖叫,渐渐地,那种紧绷的气氛终于消散,商从京脸上慢慢浮现了笑容,到最后,他甚至也站起来,领先时欢呼出声。像以前无数次两人一起打游戏一样。一局结束。商从京赢了。他点了根儿烟。“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郁小麦问。之前好像听过他说要戒烟。“跟我玩游戏开心吗?”商从京不回答,径直反问。“开心啊。”方亦秋对任何游戏都不感兴趣,以前,通常都是商从京和郁小麦一起玩。双人游戏也多,几乎每次市面上有新游戏发售,商从京都要去郁小麦家里跟她一起玩到半夜。商从京不接话了,只是一味一寸不错地看着她。郁小麦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不由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你那么顺利地就喜欢上了景明哥?”"嗯?什么意思?"“因为爷爷给你们指婚了,所以你马上就能喜欢上景明哥?”商从京嗤笑,眼里闪烁着一点未熄灭的火苗,"是不是换了别人,你也能立刻喜欢上?"“不是不是。”郁小麦意识到他有所不知,“我很早就跟他在一起了,去年夏天,在纽约的时候。”商从京定住,眼里的火苗和呼吸声一并消失。郁小麦慢慢地解释,“感觉是个秘密,毕竟那是我哥,所以那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她仔细回忆,"……在爷爷指婚之前,只有秋秋一个人知道,秋秋是自己发现的。"商从京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下意识就道歉,“对不起啊,之前没跟你说,”怕他不高兴,又举手发誓,“绝对不是不拿你当朋友的意思,只是……当时有点不好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商从京才终于动了一下。眼睫眨了眨,指间蓄了一截的烟灰跟着掉落。他的自尊心和傲气不容许他再问出任何问题,譬如:你喜欢景明哥什么?你有没有过一丁点喜欢我?是不是我以前太幼稚,总是和你赌气,所以才断送了所有的可能?我们一起玩的那么开心,你真的从来没对我动心过吗?商从京扯唇笑了一下,“你走吧。”郁小麦懵了。怎么回事?刚打完游戏说了没几句话,怎么要她走?“……你不会因为这个,又生气了吧?”
商从京摇头,“没有,你走吧,我有点累了。”
郁小麦又待了一会儿,问了几遍,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甚至索性直接离开了游戏室,郁小麦没有办法,只能离开。
下电梯的时候,正好接到郁景明的来电。他说,“我在楼前面等你。”
郁小麦就径直在一楼下了电梯,走出大楼门厅,一眼看到门外台阶上站着的男人。天气冷了,他穿着黑色长大衣,微微笑着看她。
方才跟商从京对话而产生的莫名郁着的气,一下全部消散了。郁小麦跑过去,落入温暖的怀抱。
……
迈巴赫直接驶向郁家老宅。郁景明抱着她上楼。
二楼客厅,圣诞树灯球闪烁,树下摆放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像以往数个平安夜圣诞节一样。
西装革履的郁景明坐在沙发上看她拆礼物。应酬时喝了不少酒,他眉眼间浮着一层淡淡的薄红,唇角也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柔的笑意。
拆着拆着,郁小麦站起来,颇严肃地,“我得先把你的生日礼物给你,要不然,一会儿被你给我的圣诞礼物比下去了。”郁景明笑起来。
她跑回自己房间,再跑出来时,双手背在身后。站到他膝前,笑眯眯地,“郁景明,生日快乐!”这四个字,今早凌晨时分在床上已经说过了。
郁小麦把身后的东西拿到身前,郑重地往前一递。那是一个丝绒珠宝盒。“打开看看!”
郁景明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套男士饰品:两枚袖扣,一枚领带夹。她兴致勃勃地在他身侧坐下,“这是我十月份在上海亲手做的!当然啦,找了一个珠宝师指导,你看,”她捻起袖扣,把上面的图案展示给他,“……一棵麦穗。”领带夹上的图案也是同样。"都是我自己画的图!珠宝师帮我调整了一下。"
“很漂亮。”他低低地说,“谢谢宝贝。”"要不要戴上试一下?"郁小麦眼睛亮闪闪。
“好。”她托起他的手腕,仔细地捏住袖口边缘,翻找着扣眼,把袖扣穿进去,扣上。西装袖口外缘露出一圈洁白的衬衫,衬衫袖口处,那枚袖扣上,一棵麦穗迎风抽条摇曳。
“衬你诶,喜欢吗?”她喜悦地问。
“喜欢,”男人的手挪到她后脑勺,他低头吻下来,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