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重逢

作品:《问沧浪

    欲然不懂陆朗的心事,听了陆朗的话,问道:“公子是专门来看金陵的?此去是要返回京都吗?”


    陆朗道:“并非专门来看金陵,不过是遇到些不如意事,出来散心,随遇而安。”


    欲然微微点头,道:“如今公子要离开,是已经心安了?”


    陆朗答道:“还不曾心安。如今离开,会继续向南,且行且徘徊吧。”


    欲然道:“公子可是要访友?”


    陆朗微微摇头,又想到湄儿也是在江南的,也不知能否有幸相遇,声音极轻地说道:“倒是有个朋友在江南,却不知能否得遇。”


    他的眼中有少见的柔情,语气中满是期盼,又隐隐有一份哀怨,或者,委屈。


    欲然忽然间明白了,原来公子的心里惦念着一个人,一个他愿意倾述的人。她看着站在岸上的他,两人隔水相望。欲然轻声说道:“公子情深,上苍会眷顾公子的。”


    陆朗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应了一声“唯愿如此”。


    欲然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份复杂的情感,不知那个能让如此佳公子牵念着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欲然不知自己是悲是喜,一时百感交集。


    她忽然道:“公子请稍候,欲然有东西要送给公子。”说完,转身进了船舱,再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长长的物件,用油纸包着,显然是怕被雨淋着。


    欲然道:“这是欲然的心爱之物,古琴‘绿绮’。欲然将此琴赠与公子,这世间,也只有公子的琴艺配得上此琴。”


    陆朗听欲然说要将名琴“绿绮”赠与自己,颇感意外,摇头说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即是姑娘心爱之物,姑娘应留在自己身边才是。”


    欲然却道:“留在欲然身边?不,欲然身边的人,皆不配听此琴音。反倒是赠与公子,才是此琴最好的去处。”


    陆朗摇头:“我愿与姑娘相谈,是欣赏姑娘的爽直豁达。以姑娘的个性,总会寻到独属于自己的天地,到那时再抚琴而歌,岂不畅快?”


    欲然见陆朗不肯接受绿绮,心中很失落,一方面她真心欣赏陆朗的琴艺,愿意以绿绮相赠;另一方面,她也很想能索要一件陆朗的东西,给自己留一份回忆。只是她不能也不愿强人所难,便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欲然就将此琴留下了。”


    她转身将怀里的琴交给了身边的青青。


    陆朗道:“在下在金陵逗留的这些日子,多谢姑娘照拂。日后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可以留书交到碧水阁,我自会收到。”


    欲然听了,顺势问道:“欲然还不知公子姓名,不知公子可否相告?”


    陆朗这才察觉,自己与欲然相处数日,竟一直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他略想了想,几年前的《茗园雅集》怕是早传遍了大周,若是想安安静静地游历江南,自己的名字还是暂时不说明更好。想到这里,他说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梁,梁月。”


    欲然微微点头:“原来是梁公子,公子可有表字?称呼上可以方便些。”


    陆朗道:“梁月,表字望舒。”


    欲然福了一礼道:“望舒公子!欲然记下了。”


    陆朗又道:“姑娘若是到京都,也可到那里的碧水阁留书,就可以找到我了。”


    欲然道:“欲然谢过公子!”


    陆朗颔首回礼道:“在下明日一早启程,就此别过!”


    陆朗走了,挺拔洒脱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了濛濛细雨之中。


    欲然站在船头,呆立了很久很久。


    --


    ?


    走过金陵,游过吴门,再往南,陆朗来到了钱塘江。


    陆朗在这里又留了几日,专门等到了望日观潮。


    钱塘潮的气势,很不适合江南,磅礴奔涌,仿佛气吞山海。


    陆朗感到一种极致的畅快。


    离开钱塘江江口,沿着钱塘江往上游去,景色不同了,两岸环山,重峦叠嶂,近处翠绿如屏,远处似烟含黛,水碧天青,影湛波平,心旷神怡。


    就这样,陆朗沿着钱塘江漂泊了两天。


    这天傍晚时候,船泊在岸边,凌风和萧飒捉了几条鱼,在岸上架起火烤着,陆朗独自在舟中,自觉一直不能畅怀,取了琴出来,将满怀心事付与了瑶琴。


    悠悠的心事随着琴音飘散在江面上。


    就在这样的时候,远处江面上,一叶小舟正缓缓驶过,却寻着那琴音,径直驶了过来。


    那小舟驶到岸边,泊在了附近,却并无人出来,舟中之人只静听琴音。


    琴音寡淡却又热烈,含蓄却又复杂,忽而似悠远的水天一色,潺湲缓缓,忽而又是激流浅滩,飞雪迸溅,抚琴者心绪的起伏跌宕不可言说,却尽在曲中。


    在陆朗的琴音将收未收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舱外传了过来:“阿朗,果真是你吗?”


    “铮!”陆朗的指端乱了,他忙用手抚住琴弦,让琴音静下来,然后站起身,急匆匆跑了出来:“湄儿!”


    陆朗跑出船舱,果然看见旁边的小船上,亭亭而立正甜笑着望向他的少女,正是东方湄。


    陆朗几步跳到岸上,跑过去,又伸手将东方湄从小船上牵下来,然后,那么自然地,连想都没想,他将湄儿轻轻地揽进怀里抱了抱,那自然又很有些贪婪的动作里有说不尽的思念、委屈、依恋,还有更多的,陆朗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思绪。


    就这么极短暂的一瞬,东方湄就明白了陆朗心中的所有。


    她望着眼前俊朗的少年,抬手将陆朗肩头的发丝理顺,说道:“阿朗,在江南见到你,真好!”


    陆朗只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给湄儿,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着,只呢喃说道:“嗯,真好!”


    东方湄感到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只宽慰道:“不着急,既然见到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嗯,见到了,就有时间了。”


    东方湄顺着飘过来的鱼香看到了凌风和萧飒,说道:“那,我们先去吃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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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见到东方湄的一刹那,陆朗心中所有的负担一下子卸下了,他感到近几个月来少有的轻松,拉着东方湄向岸边的篝火走去。


    那天晚上,有江上清风,山间明月。


    一艘飘荡在江心的小船上,东方湄倚靠着栏杆,陆朗手持一壶酒,两人相对而坐。


    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和初春,发生了很多事。


    陆朗将与姚怀远的结识,自己参加春闱,落榜,所写的奏疏,还有与陆畅的交谈,一一说给东方湄。


    东方湄静静地听着,从陆朗的叙述和语调中,她能感受到他的踌躇满志,他的心灰意冷,还有,他的不合时宜。


    对于东方湄而言,庙堂太远,江湖却近。


    而陆朗想要的,也从不是救赎。


    湄儿,是陆朗最好的听众。他望着月下的湄儿,话说完了,一身轻松。


    “阿朗,明天,我们去严陵濑和子陵台吧。”


    “严子陵?”陆朗想起,曾经有一天,坐在东宫高高的屋脊之上,自己对陆畅说,君臣鱼水,这世间到底还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光武帝和严子陵间的千古美谈呢。


    那时候的他,是确信的。


    “是呀,这里就是富春山和富春江,有江南最美的山水,也有人间最美的故事。”


    陆朗点头应道:“好,凭古怀今,湄儿,你安排就好,我听你的。”


    陆朗望向周遭。


    一轮朗月悬于东山之上,远处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沿江两岸的青山在夜色中褪成了水墨画,将他们也变成了画中之人,纵一苇小舟,凌万顷茫然,悠闲地驶进画卷深处去了。


    回想在金陵的日子,忽而发现那里的江南有太多的脂粉气,那是六朝古都特有的奢华和沉溺。富春江是清丽恬淡的,是田园诗一样的存在,有一种清新,有一种爽朗,天高地阔,月近江清。


    陆朗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安静下来,仿佛找到了心安之处。


    他举杯相邀明月,说道:“李白邀明月共饮,可见繁华是过眼烟云,人本就是孤苦的。”


    东方湄懂得,陆朗所说的“孤苦”,是不被世人理解和认同的孤独。


    “云自飘零月自悬。”东方湄说道,“仰头望去时,见满天繁星,就如世间芸芸众生。可星斗满天,又有哪一颗不是孤独的?他们彼此间从不曾亲近。人间众生,又有哪一个不是孤单的呢?”


    第二天,两人从桐庐县城出发,乘一小舟沿江而上,行过七里濑醉人的美景后,弃舟登岸,一路攀上富春山,来到了子陵台。


    从高处望开去,景色不同了,江水舒缓,从两道山间流过,如碧色玉带蜿蜒,与远山共入天际。山色却格外清晰,郁郁葱葱的。


    两个人坐在山石上,眺望千山万壑,流云林海。


    陆朗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出悠扬的调子,东方湄看着他,唇角含笑。


    白衣少年被翠色的山峦萦绕着,落在眼中就只有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