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江南

作品:《问沧浪

    “阿畅,”陆朗的眼角有泪痕,“我很想潇潇洒洒地说给自己,‘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可我做不到,”他低下头,心中都是难过,“我有太多的放不下,到头来,不过是抽刀断水,举杯消愁……”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陆朗想起,那一日,湄儿说要去游历,他说,羡慕湄儿可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湄儿却在那一瞬间温柔说道,“阿朗,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好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还记得那时的湄儿是十二岁,快两年了。


    可那时的湄儿,就是懂得自己的。


    这世间,真正懂得自己的,只有湄儿吧。


    两天后,陆朗留了封书信给陆畅,然后独自离开京都南下了。他需要离开繁华和纷争,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金水河上,一叶扁舟,凌风和萧飒在船尾划桨,陆朗独立船头,在烟花三月里,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京都。


    京都在他的视线中逐渐远去,那样的繁华,虚无缥缈,像一场虚幻的梦,缺少真实。


    世人皆醉吗?还是我在梦境?


    沿着水路一直向东再向南,半月后进入了江南地界。


    烟雨江南。


    江南旖旎,一步一景,视线不及远,处处是烟雨的味道。


    陆朗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走到一处,合了心意,就住上几日。


    到金陵的时候,陆朗喜欢上了莫愁湖,就在莫愁湖畔的碧水阁住了下来。


    陆朗喜欢金陵的早晨,晨雾间总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早晨,陆朗常一个人撑一叶小舟,漂在莫愁湖湖面上,身侧放一坛清酒,在蒙蒙细雨中看那朦胧的湖水和涳濛的山色。


    这一日,望着每日里不知疲倦的绵绵细雨,陆朗又想起这个春日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皇上陆宇是个精明之人,却绝非明君。大周自百多年前创立,至陆朗的祖父一代,已是内乱频仍。没有了先祖创业的激情,也消磨没了“为万世开太平”的帝王初衷,如今的陆宇只留下了对巍巍皇权的掌控欲望,要掌控朝政,掌控朝臣,百姓是君王的,天下是君王的,不能容忍任何人对皇权有任何威胁,早忘了百姓视天子如君父,百姓对生活的所有愿望都寄托在明君盛世上。天下要太平,学子要公平,百姓要衣食无忧,可这些都不是陆宇关心的。这样的大周,将走向何方?


    陆朗深深地为大周的前路担忧。迷蒙细雨中,望着曾经繁华的古都金陵,那繁华已没入了最寻常的草木瓦石,没有了都城的霸气辉煌,取而代之的是小巷人家。


    他想到了韦庄的《台城》。在湖面泛起的重重雾霭中,陆朗轻轻吟诵道:


    江雨霏霏江草齐,


    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


    依旧烟笼十里堤。【注1】


    涳濛之间,随着陆朗的吟诵,有空灵的琵琶乐声响起,为这首伤怀的诗作平添了几分伤感,余韵悠长。


    陆朗望过去,不远处正有一艘小船缓缓驶来。那船不很大,是一艘不花俏却讲究的游船,船仓中间的窗口垂着珠帘,空灵的琵琶声就从那珠帘后传来。


    隐约之间陆朗看得出,里面应该是一位女子。


    他收回视线,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望着茫茫的湖水出神。


    那艘小船从陆朗的小舟不远处驶过,在交错之间,珠帘后的琵琶再次响起,这一次弹奏的是小令“浪淘沙”,伴着低低的吟唱: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台。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注2】


    是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令,恰和了陆朗刚刚吟诵的诗句意境。那船中的女子选了这样一首曲子,是想告诉小舟上的公子,在这个细雨濛濛的早晨,她听懂了他的心境。


    小船悠悠驶过,那歌声伴着琵琶声渐渐远去,融进了苍茫的晨雾中。


    陆朗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心境随之开朗了一些,自己算是遇到了知音吗?


    他站起身,拿起身边的长篙,欸乃声中长篙探进水面,小舟向另一个方向驶去,留下燕尾一样的两道波痕。


    他想,这里的山水真安静,可也填满了愁绪,走过朱雀桥,走进乌衣巷,心中留下的都是伤感。可不知为什么,他有些耽溺这样被愁绪包裹着的日子了,就仿佛心中的伤怀觅到了一个温柔的去处,同病相怜一般。


    这天晚上,陆朗在碧水阁楼上的房中,随手拿起枕边的一卷书,翻开来,是陈寿的《三国志》。因为是下江南,他这次随身带着的是汉末三国两晋南北朝阶段的史书。随意翻看间,他忽然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似乎放任了些,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地行走在山水间,愁绪却不见轻减。他拿起一只银签,挑了挑灯芯,望着那烛光又陷入了沉思。


    这一段他常常这样有些发呆。


    “咚,咚咚!”有叩门声响起。


    陆朗回过神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凌风,他将晚膳送进来了:“公子,今晚碧水阁被包下了,只能委屈公子在房中用膳了。”


    陆朗点点头:“无碍的。”


    打开的房门处传来琴瑟歌舞之声。


    陆朗随口问道:“什么人这么讲排场?”金陵的碧水阁很大,共有四层,下面三层是酒楼,将整个碧水阁包下来是笔不小的开销。


    凌风道:“金陵太守的长子今日寿辰,在这里宴请宾客,还叫了金陵最有名的歌妓舞妓助兴,下面热闹得很。”


    陆朗道:“既如此,晚膳后我们出去走走,躲躲清净。”


    凌风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陆朗换过衣服,刚走出房间就听到了楼下热热闹闹的声音,他站在走廊的栏杆处随意地向下望了一眼,下面的人酒菜正酣,大厅之中有一名舞妓正在翩翩起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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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扇屏风后有一人端坐抚琴,另一人站在一旁正在引吭而歌。那歌声一两句落进陆朗的耳中,陆朗微微一怔,这歌声与清晨细雨中莫愁湖上的歌声出自同一人。陆朗不由地就打量了一下那名正歌唱着的女子,那女子穿一身紫色衣裙,正沉浸在歌声里,那歌声极是悦耳动人。陆朗微微摇头,看来这位女子对歌唱情有独钟,这样喧嚣的场合竟也唱得这般投入。


    陆朗沿着碧水阁后面的楼梯下楼,萧飒和凌风跟在他身后。三人刚刚走到第三层,忽听啪的一生脆响,似是什么瓷器被摔碎在地上,周遭瞬时安静了,琴停了,歌停了,舞也停了。


    接着就听到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欲然姑娘呢!这不是欲然姑娘的琴音,你们竟然……竟然敢欺骗本少爷!”那声音里明显舌头发硬,看来说话之人已有了几分醉意。


    有杂沓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有老鸨上前施礼赔罪:“我说少爷,欲然姑娘在呢,在呢,你听这歌声,这歌声是欲然姑娘唱的。怎么敢欺骗少爷呢!”


    “放屁!你把本少爷当什么人了?琴棋书画,本少爷样样不差,这金陵城中,本少爷若排第二,谁敢排第一?”他打了个酒隔,接着道:“你说…你说这歌声是欲然唱的,确是不假,可那琴音,那琴音,绝不是欲然姑娘!比…比欲然姑娘差远了!你…休得欺瞒本少爷!”


    老鸨忙又陪笑道:“少爷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又是舞又是歌的,少爷竟能分辨出这背后的琴音,厉害还是少爷厉害!”


    “你别…在这里拍马屁,欲然姑娘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亲自操琴?莫不是瞧不起本少爷?”


    老鸨慌忙道:“少爷您言重了,哪里敢怠慢少爷。欲然姑娘自然是愿意为少爷贺寿的,只是实在不巧,今个儿下午欲然姑娘弄香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指,起了一串泡,这才没有为少爷抚琴。”老鸨说着,用眼睛示意站在那位少爷身旁的两个侍女,那两个侍女忙上前一左一右为那少爷锤着肩臂。


    不想那少爷这时叫上劲了,他狠狠甩开两名侍女,啪地拍了一下几案,又拍疼了手掌,一时呲牙咧嘴,他心中更是恼火。甩了甩拍疼的手,他又拿起一个杯盏啪地摔到老鸨面前,吓得那老鸨腿直打颤,又不敢躲避。


    就听那位少爷怒道:“不小心?怎么那么巧?晚上要为本少爷贺寿,下午就偏偏‘不小心’了?分明是不愿意伺候本少爷!”


    老鸨扑通跪下道:“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欲然姑娘虽受了伤,这不还是赶来为少爷贺寿了嘛。少爷!还望少爷您能怜惜欲然姑娘。”


    那位少爷走上前,抬手就在老鸨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就听得“啪”的一声,老鸨的嘴角立刻流下血来。欲然姑娘在屏风后面,身子很很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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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唐代诗人韦庄创作的咏史怀古诗《台城》。


    【注2】: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浪淘沙令·往事只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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