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柔那些话，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只会云里雾里，但知晓内情的人一听就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蒋岐宵今日听下人汇报，大小姐与沈公子相约出门挑选家具，意外遇到了殷怀策和栾红叶两人，说了一番奇怪的话，随后大小姐便心神不安的回来了。


    下人这么说，虽然有着大人要求他们必须汇报小姐与沈公子相处的详情时，还想着告知大人殷怀策与栾红叶两人对小姐的冒犯，让大人惩罚殷怀策与栾红叶。


    谁知他们刚说完，大人豁然起身，怒气冲冲地来到小姐的院子里。


    此时蒋宁柔看着满脸凶狠地父亲，心仿佛掉进寒冬腊月的湖水中。


    她捂着脸不说话，蒋岐宵又大喝一声：“我问你，你知道什么！”


    蒋岐宵此时是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如果不是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估计已经亲手杀了她！


    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怀策和栾红叶又知道多少？


    如果他们知道，那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多少？谁告诉你的？说！”


    蒋宁柔此时已经完全吓傻了。


    她不知道原来父亲真正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他好像要杀了她！


    她浑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敏感地察觉到，如果此时她敢说错一个字，父亲真的会杀了他！


    他会的！


    他都已经疯了！


    他可以做出那样的事，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蒋宁柔垂着头，眼珠子转的飞快。


    “我，我是听沈公子说的！”


    一句话，蒋岐宵气息瞬间一滞。


    但他仍旧没有放松，他记得上一次他似乎也察觉了女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但她却糊弄了过去。


    当时他没有多想，可结合今天她说的话，他已经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了！


    “继续！”


    第一句话说出口，接下来就顺畅了。


    “我最近与沈公子见面，与他闲聊，他、他提过一句话，说父亲您正在联合大臣……逼迫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


    “我当时就吓傻了。


    “父亲您对皇上忠心耿耿，您怎么会逼迫皇上？一定是外面的人误会您！


    “但这几日我又听说，皇上似是要立太子，而父亲你最近整日忙碌，都不回家，我就一直担心皇上有一天会知晓您联络了大臣们。


    “殷怀策他是听皇上命令办差的，我害怕他有一天查出来这件事，想让他闭嘴，我、我就……


    “父亲，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蒋宁柔说完仍旧不敢抬头，唯恐父亲看出她眼中的慌乱。


    她只知道自己说完这些话，父亲久久没有出声。


    他就站在她面前两步，她能看见他的衣袍被微风吹动，似是有几分温柔。


    而这个样子，让她大着胆子偷偷抬头，然后就被父亲盯着她的眼神吓得再次深深垂头。


    蒋岐宵并未相信自己女儿的话，他此刻沉默，是因为他再一次觉得这个女儿太像他了！


    胆大、心细、谎话连篇、善于伪装。


    他此时不知道她到底都知道了什么，但他猜测，若她真的知道了什么一定是董氏那个女人告诉她的！


    那个女人，她唯恐天下不乱！


    “从即日起到你出嫁，不允许再出院子一步。你记住，不论你知道什么，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妄议朝政、妄议蒋家任何一个人，我就杀了你！”


    妄议朝政这个说辞还说的过去。


    妄议蒋家任何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蒋宁柔看着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差点儿就忍不住问一句“宫里的姑母和大皇子，算是蒋家人吗”？


    当然她知道，若是她当真问出这句话，怕是今晚的星光她都见不到了！


    蒋岐宵离开蒋宁柔的院子，就直接来到府中角落的小佛堂。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小仓库，但蒋夫人从南山寺回来之后，便把这里改造成了小佛堂，她整日呆在这里，再也不去任何地方。


    蒋岐宵知道蒋夫人的行为，但他默默不闻。


    今日，他推开门，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形容枯槁、状若疯癫的女人，但没想到，却看见了一个身着青布，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着，正笑盈盈的与丫鬟边说笑边浇花的董氏！


    蒋岐宵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个样子的董氏，他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十多年了吧？


    好像只有刚嫁给他的那两年她是这样笑的，后来有一天开始，她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哀怨，带上了愤恨，最终变成了冷漠与嫌恶！


    蒋夫人正与丫鬟讨论着花瓣如何晾晒保存，忽然丫鬟脸色一变，后退两步垂下头。蒋夫人没有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先去采一些花瓣。”


    “是。”


    丫鬟慌慌张张地离开，蒋夫人也转过身。


    “不知道大人过来所谓何事？”


    蒋岐宵原本带着满腔怒火，但此时听见董氏这般平静淡然的语气，火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发。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董氏，半晌开口：“你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蒋夫人秀美一挑，略带诧异地问道：“大人是来与我闲话家常的吗？”


    蒋岐宵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怒火不禁又一点点升起。


    他盯着董氏，仿佛只要她不说出答案，他就会一直这样盯下去。


    蒋夫人看着蒋岐宵这个样子，略感无奈。


    “我不过是在佛前苦思了一段时日，被佛祖点化，打算忘却前尘，安静度过余生罢了。”


    蒋夫人说完，又轻轻一笑，抬头直视蒋岐宵的演技。


    “如果我还有余生的话。”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蒋岐宵的情绪！


    他三两步走到蒋夫人身前，伸手一掐，蒋夫人被迫昂起头。


    “董静，你对柔儿说了什么？”


    蒋夫人垂在袖子里地手微微一颤，但她面色不动声色。


    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用一成不变的冷漠来伪装自己。


    “你是指哪件事？”


    她似乎也不在意蒋岐宵这般屈辱地掐着她的脖子，尽管极不舒服，但她眉头也不皱一下，更不会耍脾气让蒋岐宵松开她。


    好像一切都无所谓。


    蒋岐宵手中一紧，这下子，咽喉的窒息感终于让蒋夫人微微皱眉，神色有了变化。


    蒋岐宵看着她的表情不再是一成不变，那股邪火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倾泻。


    “董静，你不要跟我耍嘴皮，你知道，若是你把那件事告诉了柔儿，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