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年站在高楼之上，从这个视角望去，整座城市的样貌一览无余。


    他与头顶上高悬的明月，似乎就要融为一体，从此便脱离人世。


    晚风吹过他的脸颊，吹动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酷拉皮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眼看了看自己缠绕着锁链的手掌。


    从西索那里得知，幻影旅团就在这里，他和晴珂追查了五年的凶手就在这座城市的暗处蛰伏着。


    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就在眼前，而我…是否准备好了？


    他问自己。


    是否已经准备好手刃仇敌。


    蓦地，酷拉皮卡仰头看向那轮明月，皎白、慈悲。恍惚间，又看到那夜的血月，连流下的月光都是黏稠的红色，几乎要把他淹没。


    手掌几次张握，他深呼一口气，像晴珂教自己的那样，找回了对现实的感知。


    周围的景色又清明了。


    少年转身，和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晴珂对上视线。


    “姐姐。”


    “我想、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五年来，他一刻也不曾停止地修行，就是为了今日。


    ……


    顺着酷拉皮卡的信息找到这里，晴珂本在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的反应。


    瘦削的背脊和悲凉的情绪，仿佛让她看到另一个身形，向自己转身时，红色的眼睛尚且带着泪和血的挣扎。


    孤独地、无限戒备着外界，被锁链束缚着向前走，一片漆黑空无的未来。


    而此时，看到自己面前，酷拉皮卡那双渐渐压去红色、被理智主导的眼睛，微微一怔。


    听见少年的话语，她感知到其中的坚定和平静，于是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


    是啊，已经不一样了。


    这条路上，他们不是在相互陪伴吗。


    “…好啊，那我们一起。”


    晴珂把其他几个预想方案删去，认真地看着他，缓缓把自己的计划和进度告诉了对方。


    得知姐姐已经消灭了五名旅团成员后，酷拉皮卡有些惊愕，即使她不提，但自己也明白，这个过程中存在多少困难和危险。


    他很快反应过来，晴珂这样做，是因为一开始并没有准备把自己带上，也在一开始…就没想着告诉自己。


    金发少年嘴唇翕动两下，但看到晴珂的眼神时，心中的郁气又无征兆地消散了。


    如果换成是他，先和那些蜘蛛见面，大概、也会作出和晴珂一样的行动。


    毕竟…锁链最初产生之际的念头，就是为了保护世上最后的亲人。


    再三确认她没有受伤，酷拉皮卡才松了口气，开始关注其他剩余的成员。


    垂眸间，错过了晴珂看向自己的眼神。


    带着些许的期许，像把自己留在昨日，目送后代渐渐走远。


    把血和泥泞化成成长的养分，然后、继续向阳而生吧，酷拉皮卡。


    ……


    在两人去找还在被绑着的窝金时，晴珂收到了梧桐的来信。


    她想起来，自己是委托揍敌客来帮忙拍下带回火红眼的，如今先一步拿到了…


    沉吟片刻，又拨通了桀诺的电话。


    ——“保护你？倒是稀奇。”


    穿着“一日一杀”字样练功服的桀诺，目光沉静，带着几分权衡利弊的锐利。


    晴珂的实力，相处了几年，他自然清楚。而现在…这样的委托条件，恰好一并说明了一点——这次的任务，不轻松啊。


    在心中权衡一番任务的价值和风险，最终，他选择接下。


    ……


    在达佐孽几人看守的情况下，酷拉皮卡凭借雇佣的身份，悄然把真正的窝金弄出去、在原来的位置上伪装一个假的，不算难事。


    窝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自己就已经被换到了另一处空旷的地方。


    他双目微睁，目露警惕。


    发现束缚自己的锁链已经被解开，窝金活动着四肢，死死盯住对面神色不明的锁链手。


    不管是为什么绑走自己，为什么还会被转移，不过看样子，时间没有过去多久…所以、只要打败这个家伙就可以离开了。


    他可没忘记，对方给自己的那一拳啊。


    脸颊上的拳印还带着些许的疼痛，他嗤笑一声，像即将撕咬猎物般，满是野性。


    没想到攻击被锁链打了回来。


    窝金有些意外，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兴趣，随口问着他的信息。


    酷拉皮卡没有回答这些试探，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道，“五年前，你们为什么要杀害窟卢塔族？”①


    对这个民族略感陌生，不过看到对方明显变成红色的眼睛时，窝金恍然，“哦，红眼睛啊，那时候可真是废了一阵功夫…”②


    听见关键词，酷拉皮卡的呼吸有一瞬间错乱。但是很快，身后的锁链气息暴涨，他咬紧牙关，不再言语，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狠厉。


    银质的锁链划破夜间的沉默，流露出漆黑之中的愤怒和悲嚎。


    早就模拟过和强化系的对决，基础牢稳的修行、对念力不停的开发和探索，仇恨和愤怒作为催化……


    晴珂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着少年把这些时日的所行所感化为狠厉决绝的攻击，像是沉寂许久、骤然爆发的岩浆，被压抑许久的、难以抑制的，毁灭与新生。


    最终，酷拉皮卡的锁链牢牢悬在窝金的心脏之上，他的眼睑沾染上些许的鲜血，为那双褪去火红色的眼睛增加些许瑰丽。


    明白自己已然落于无法扭转的败势，窝金目光沉沉，即使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波动。


    早在生死的边缘游走多次，幻影旅团手上沾满罪孽，招惹了无数仇敌。被强者杀死，这个结局他并非没有想过。


    他不在意自己的死亡，一如不在意那些被自己杀死的生命。


    其他在场的两人同样意识到这一点。


    晴珂平静地摁住酷拉皮卡的肩膀，安抚着一同发颤的灵魂。


    金发少年没有说话，垂着头，任由晴珂把自己挡到了身后，听着熟悉的声音，他把自己从那片溺着的血沼中拽了出来。


    “…你这种人，应该不相信地狱的存在吧。没关系，我会先送你体验一遍的。”


    窝金看到凭空出现的女人，本能提醒着自己，这个家伙比刚刚的少年还要危险。


    听到对方的话语，不受控制般地和她的眼睛对视。


    其中一只，突然变成了跳跃的火焰。


    “睡吧。”你会和手下无数的怨灵见面的，然后、一点点地，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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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撕咬、死去。


    庞大的身躯瞬间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惧的事物。


    晴珂面色冷淡地看了一眼陷入幻术的窝金，省去了自己的诅咒，简单解释着，“一点幻术，而且曾经阴兽在他身上种下的毒要起效了，他会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酷拉皮卡恍惚一瞬，捂住自己的脸，有些颓废，“对不起…我做不到、”


    差一点就可以杀死对方。


    但是在看见窝金毫无畏惧之色的双眼时，他竟然迟疑了。


    如果当时再过一刻，被窝金察觉出来，那么他们之间的胜败又会逆转。


    酷拉皮卡嘴唇翕动两下，眼瞳放大，其中的火红色在不安分地跳动着，仿佛即将冲破眼眶，就此滚落在地上。


    眼角传来温热的触感，到底是血还是泪水。


    他看见了，地上还有无数双望着自己的眼睛，还有那些眼眶空洞的尸身，像是无声的质问和催促。


    酷拉皮卡，你在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感受到头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度，金发少年愣愣地抬头，只是看到了一片湛蓝的海，平静的、安和的。


    “不用自责，酷拉皮卡。感到痛苦和犹豫，是因为你具备常人的良知。这是好事，意味着你以后也可以继续活下去。”而非变成一具走尸，麻木地存于世上。


    ……


    一晚过去后，外出的几位成员还没有回来。


    旅团的据点，安静到有几分诡异。


    库洛洛看着后半夜迅速发酵起来的新闻，眼神晦暗难明。


    「侦破A级逃犯幻影旅团的计谋，代号为“晴”的神秘人夺回所有拍卖品！！」


    “晴…？”他念出这个名字。


    先一步便转移了所有拍卖品，和她对上的几位成员音讯全无…


    拥有预知和空间转移类的家伙吗。


    身旁的派克诺坦和信长面色冷然，库哔、富兰克林和剥落裂夫也停了动作，一并看向他。


    黑发青年合上书籍，带着几分莫名上扬的嘴角，温声道，“那就去会会他好了。”


    ……


    莫名地，晴珂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探究感，她搓搓胳膊，和酷拉皮卡继续分析。


    目前，除却关在雾指环但被他扔进崩坏的时间节点的三位成员，被时间节点吞噬的两名成员，还有一个即将死于中毒的窝金，一个本来就是假成员的西索……


    幻影旅团还剩下六人。


    把几位模糊的面孔在心里对上号，她目光闪闪，推测出自己下一个会对上的家伙。


    整顿过的拍卖会计划在今晚重新开始，十老头已经发来邀请，委托晴珂继续担任本次安保力量的负责人。


    她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随意地转转手腕，缓解痉挛的不适感。


    看来今晚也不会太平啊。


    幻影旅团不知道自己是后来加入的，在报纸上，她也嘱咐隐瞒这一点。


    恐怕在他们心中，此刻，自己正是那个“预言”到抢劫、并且加以阻拦击破的家伙。


    想到这些，晴珂目光闪闪。


    库洛洛，很期待跟你对上。


    毕竟…我还记得，在其他世界里，被你杀死的两次体验。


    她勾起唇角，目光一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