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宥握着门把手往下一拧。


    【叮——】


    【检测到情感变化】


    【爱意值：10】


    【恨意值：30】


    在脑中倏地响起的提示音吓了他一跳。


    身子一僵，周砚看到初宥忽然扭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己一眼。


    初宥的眼瞳是浅棕色，在光线下，有种比常人更为剔透的感觉，像漂亮的琥珀。


    “怎么？”他顿了顿，想到初宥的真实目的，又蹙了下眉。


    初宥摇头：“没。”


    出了书房门，初宥满脑袋问号地开口：“188，刚才提示了什么？”


    【提示了情感波动，爱意值上升了十个点。】188回复他，随后又说，带着同样的疑惑，【不过恨意值也上升了10个点。】


    初宥茫然地眨眨眼，一边下楼一边问：“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才做什么了吗。


    从进门到出来，只是送了杯咖啡，不小心撞了文件，捡起来，如果周砚停只是增加了讨厌他的恨意值，那还情有所原，可能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他，又或者不喜欢他这样笨手笨脚的样子。


    但是爱意值从哪里冒出来的？


    逻辑完全说不通呀！


    188不愧是统随主人，被他问得沉默了一会儿，才用电子音说：【我也不太懂，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你说它是不是坏掉了？”初宥思索。


    从上次周砚停的恨意值忽然下降，他和188已经摸不清头脑一次，现在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弹出提示，比上次更加无根据。


    【可是我这边没有报错……】


    初宥：“那为什么会这样提示呢？”


    188也觉得离奇，他虽然是新系统，但早在上岗培训前，就听其他统聊过此类事情。


    像那种攻略反派，攻略男主的任务，好感值是个很重要的金手指，一般不会出错，因为即使出错，那也会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没有缘由地就忽上忽下。


    每当系统分配到任务后，便会带着自己的金手指来到宿主身边，188第一次抽签就抽到了能看到对方行动和心情的金手指，其他统纷纷来恭喜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小子以后的工作有福了，马上就能晋升了！因为在快穿中心，最热门的任务就是攻略任务，有能看穿人心的金手指，会方便很多。


    但谁知等他真正上岗，快穿中心的热门任务变成了修正虐文主角的感情线。


    有种学成十年回来，发现研究对象已经灭绝了的倒霉感。


    【可能确实出Bug了】初宥等了一会儿才听到188有些沮丧地说。


    “没事的。”初宥语气很轻快，“反正我们也用不着嘛，对不对？”


    【可是……】


    “我好像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功能。”初宥说，“今天弹出来还吓了我一跳。”


    他这样轻声说话好像特别有感染力，188不再忧郁，点点头：【宿主，我明天会上报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好。”初宥点头。


    打了个哈欠，和188又聊了两句，他就回房间休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


    自那天以后，周砚停再也没回过别墅。


    初宥穿来的第一天，周砚停便是住在这里的，无论之前住不住，但对于初宥来说，他确实习惯了周砚停会每天回来，即使不和自己说话，两个人一个在自己房间，一个在书房，但也和完全不回来不同。


    虽然之前总是说为了金手指，他也要和周砚停多多待在一起，但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做过什么努力，就轻易地实现了。


    但现在，周砚停不回来，他的金手指呢，他的金手指也好像飘远了。


    随机任务也跟着两天都没有触发。


    初宥严重怀疑这个随机任务的触发就是跟着周砚停来的。


    突然一闲闲两天，还有些不习惯。


    于是在又看完一篇虐文小说后，初宥揉揉眼睛，决定履行一下自己曾经的想法。


    既然周砚停不回来，那他就去找他。


    周砚停不来，应该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空回来。但他和周砚停的关系没多好，也有可能是达到了某种目的，所以不来了。


    说干就干。


    他先给周砚停发消息。


    翻出对话框，但又对到底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为难。


    皱着眉纠结片刻，忽然福至心灵。


    有了。


    作为一个决定“改过自新”，维持表面婚姻体面的“初宥”来讲，给周砚停发一些利于友好关系交流的消息，很正常。


    [UU：还在工作吗？]


    [UU：你有没有吃午饭呀？]


    “嗡——”


    听到提示，初宥连忙抓过手机，周砚停的消息浮在屏幕最上方。


    [周砚停：有事？]


    很简单的两个字，初宥几乎能想象出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


    [UU：家里好无聊]


    [UU：我去给你送饭吧？]


    戳戳屏幕点击发送。初宥等待着回复。


    [周砚停：怎么不去找朋友？]


    [UU：最近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了]


    初宥说的是实话。


    发送过去，初宥有点忐忑，觉得周砚停好像不太想自己去。


    不想也正常，但初宥为了任务，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酝酿了一下情绪，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一声叮咚。


    [周砚停：不要送饭。]


    看着这条，初宥愣了愣，才打字问。


    [UU：那我不送饭，我去你公司玩]


    点击发送，初宥觉得这句话显得有点生硬。


    于是又补了一句。


    [UU：好不好？]


    手机顶端，周砚停备注后面显示的“正在输入中……”闪了一下。


    [周砚停：嗯]


    竟然同意了！


    初宥露出笑容，换上衣服就出了门，和上次不一样，他从车库里挑了一辆看起来低调朴素的车。


    来到公司，初宥停好车走进去。


    前台一见到他的脸，像是想起什么：“初先生？”


    “嗯，我来找你们周总。”这次终于不用原地飙戏了，初宥态度礼貌。


    前台笑着说好，让他稍等，没一会儿电梯上下来个人，笑着朝他点头：“初先生，我是周总的秘书，周总正在开会，请跟我这边来。”


    初宥点点头，跟在秘书身后，本以为是要带他去会客室，没想到竟是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初宥惊讶：“我在这里等吗？”


    “嗯，是的。”秘书笑眯眯，“这是周总吩咐的，如果初先生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说。”


    “好的。”初宥点点头，看到秘书出去，先是看了眼门口枝叶茂密的发财树，摸了摸它的叶子，才找到之前他曾坐过的沙发。


    周砚停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很简单，黑白灰三色调，符合小说里对他性格和偏好的描写。


    上次来只顾着紧张，没注意看，初宥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整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透过落地窗，能看到这座城市高高耸立的标志性建筑物。


    原来这就是霸总的感觉吗。


    初宥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周砚停的手机放在桌上，长指斜斜地抵着，这样的角度能让他看到手机中的画面，而别人不能。


    总裁办公室里，监控下，他看到初宥小跑到那扇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忽然间，脸蛋上欣喜的神情被严肃替代，慢慢抱住双臂。


    沉默了片刻。


    他听到初宥用一种很淡然的口吻说：“嗯，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穿着单薄的外套，肩背削薄，浅色的牛仔裤，衬得他显得年龄更小，说这话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不协调感，像是小孩偷学大人说话，初宥说完，只保持了一秒的严肃，就受不了一样，微微低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头发毛绒绒地颤。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就是这样，周总……周总？”


    “……嗯？”周砚停唇角的弧度微微一凝，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神情冷淡，“好，我知道了。”


    初宥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和188在脑中一唱一和地配合了一出“天凉王破”，就坐回了沙发里。


    “啪嗒——”


    门被推开，初宥抬眸，周砚停的目光只是在他身前轻轻扫过，便移开。


    已经是下班时间，初宥见他不说话，也没在意，站起身走到周砚停的办公桌前，问：“是下班了吗？我们去吃饭吗？”


    周砚停手指微顿，撩起眼皮，目光自上而下的，将他看了一遍。


    初宥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了？”他衣服又穿歪了吗？


    想到这里，他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非常板正，没有出错。


    “嗯。”周砚停言简意赅，“出去吃。”


    【叮——】


    【检测到情感变化。】


    【爱意值：11】


    【恨意值：31】


    ？？？


    怎么回事，初宥的眼睛微微睁大，耳边提示声又响又脆，出现得猝不及防。


    和之前一样，两者同时加减。


    周砚停注意到他的表情，目光扫来，带着淡淡的询问，初宥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好啊，那，我们去哪吃？”


    周砚停说了个名字，初宥没有异议，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坐上电梯，初宥此刻真的确信了，这个金手指就是坏了。


    虽然188报修回来，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但此刻就是铁证。


    即使周砚停可能阴晴不定，所以对他的好感度不停浮动，但以一个常人的逻辑来看，不会有这种类似“我讨厌你我喜欢你”同时发生的情况。


    来到地下车库，周砚停先上车，初宥看到他坐在主驾驶的座位，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周砚停表情很冷，沉默着发动车子。


    这下初宥是真察觉出来周砚停和前几天不太一样。


    或许是工作太忙了？见过周砚停应酬，初宥很能共情他。


    在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为对方排忧解难，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于是初宥斟酌片刻，问：“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周砚停单手握着方向盘，闻言并没有看他，而是很冷淡的：“为什么这么问？”


    初宥诚实地讲：“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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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砚停：“观察这么仔细？”


    ？


    初宥有点跟不上这个脑回路，稀里糊涂，他下意识讲：“嗯，所以是心情不好吗？”


    听到他承认，周砚停沉默了片刻，简洁道：“不是。”


    哦，是不愿意和自己多说。


    已经习惯周砚停作为反派，身上是带点谜语人属性的，初宥豁达地想，不愿意说就不说，他也不强求，反正已经愿意和他出来吃饭了。最近两天降温，他有些感冒，吸了吸鼻子，才小声回答：“好吧。”


    周砚停轻轻蹙起眉。


    余光中初宥的脸蛋恹恹的，像是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变得不开心。


    “到了。”把车子转过弯，周砚停开口。


    听到终于能吃饭，初宥一下子支棱起来，他早晨就没吃几口，和188演霸总小剧场的时候就饿了。


    跟在周砚停身后上楼，餐厅很安静，周砚停选的位置靠窗，初宥一心挂在饭上，被后边的来人突然撞到，往前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周砚停的袖子。


    那人很抱歉的：“没事吧？”


    初宥摇头：“没事。”


    回过神，初宥才发现周砚停正看着自己，低垂着睫，冷峻的眉眼，神情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微怔了瞬，初宥松手。来不及思考，余光看到正在吃饭的食客，心思瞬间又飞到了别处，他眨巴眨巴眼：“我们赶快去座位那儿吧。”


    服务员上前，他们点了菜，开始吃饭，一时间空气异常安静。


    周砚停并不饿，只是动了几道菜，便停下筷子，看向初宥。


    初宥吃饭很认真，总共六道菜他每一样都吃了，很平均的，像是一点都不挑食，吃饭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但是很干净，不发出声音，让人无端联想到家养的宠物兔，大眼睛圆溜溜，嚼干草芯的时候，嘴巴和脸颊像这样轻轻地动，你如果此刻去摸一摸，他顶多用头拱开你的手心。


    吃饭快，这不是个从小养尊处优会培养出的习惯。


    因为周砚停改掉这个习惯也用了许久。


    或许在不知道初宥接近自己的目的之前，他对这样全然陌生的事物还抱有一点挑战性的趣味，但知道初宥的任务是攻略自己后，他却骤然冷淡下来。


    对于周砚停的人生来说，欲望的顶层是对权利的渴望，所以他垂眸看着一些人沉迷于声色犬马，而所谓的欲望的衍生品，爱，真情。抛开所有的利益牵扯，无论是天生的羁绊，还是后天人为塑造，都虚伪至极。


    他不喜欢这种虚伪的感情，更讨厌，抱着索取这种感情来接近他的人。


    以为他像是别人那般，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只要勾勾手指，就乖乖过去，俯首称臣？


    周砚停莫名想笑，事实是，他也这么做了。


    初宥吃饭的节奏被打断，从碗里抬起脸，看到周砚停唇角短促冷淡的笑意。


    怎么了，是在看着自己笑吗？


    摸了摸脸，没有摸到饭粒，初宥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一起很小的时候，就被院长夸奖吃饭干净。长大以后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考虑做吃播。


    犹豫了片刻，初宥决定当没看见，短短几日的相处，初宥已经明白，对于拥有“阴晴不定”加“谜语人”双向Buff下的周砚停，相处共同模式与平常人不同，一般奉行着，周砚停不问，就不答。周砚停一问，就惊讶。可以解决大多数烦恼。


    吃完饭，初宥跟在周砚停身后慢吞吞地走，肚子饱了，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最近工作很忙吗？”初宥问他。


    周砚停脚步微顿：“嗯。”


    “哦……”所以果然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去的吧？


    此刻为表友好，应该说点能抚慰人心的话。


    ……


    周砚停都走远了，初宥还在因为思考一些精巧话术而被落下。


    他上前，没控制好速度，轻轻撞了撞周砚停的后背，周砚停立刻转身看他。


    这个眼神没有温度，也说不上友善，初宥被这样看着，刚才搜肠刮肚想好的句子像是瞬间蒸发，一时间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呆。


    然后有些干巴巴地吐出：“……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不注意身体。”初宥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超高情商关心话术一百条’，又补充，“别人也会担心的。”


    他努力真诚，剔透的眸子，水润润眼巴巴地看着周砚停。


    完全称不上高明的引诱话术，周砚停在心里评价着，没什么表情的，冷声问：“你担心我？还是想让我回去？”


    ？


    他刚才说的话有这层意思吗？初宥愣了愣，有点恍惚，顿时认知到今天的周砚停不仅怪，而且思路也无比跳跃。


    “呃，我……”他想解释。


    “别做多余的事。”周砚停这样讲，目光如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


    但没等初宥反应过来，耳边忽然传来提示。


    【叮——】


    【检测到感情变化】


    【爱意值：13】


    【恨意值：33】


    初宥顿时沉默了，他挠挠脸蛋，不愧是和周砚停绑定的金手指，连间接性地说点让人听不懂的话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