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地球和宇宙两地忙碌，我对时间的流转有些迟钝，原来不知不觉间地球的四季已悄然更替。


    漆黑的夜空中，细碎零散的白色点点徐徐而落，稀稀落落地点缀这个刚刚焕发新象的大地。


    站在院中，我看着落在手心很快消融的雪花，忽然想起了那一年的初雪。


    抬头望去，黑幕之下雪花飞旋于眼前，轻抚过我的发梢，卷起我披散的长发，仿若邀请，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触。清劲的风与细雪拂过我的手，像是有人要拉着我往天际而去般。


    “阿萤！”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清风骤散，我蓦地回神，收回手转身循声看过去，只见所有人神色怪异地看过来，仿佛我又做了什么混事般。


    莫名有点心虚，我识趣地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穿鞋子啊……等下着凉了。”桂操心地把鞋子丢给我。


    宅子门边上，两级木质台阶上坐了信女和银时，胧靠在走廊门边，高杉弯身趴在栏杆上支颐，桂抱手站在走廊上，屋顶上还坐了一个曲起一腿闲适得不得了的辰马。


    这一幕美好得让我有点恍惚，仿佛所努力的一切不过为了这一幅画面。


    原来真的有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愿。


    “别担心，我不会着凉的……哈欠！”我揉揉鼻子，笑着穿上鞋子。


    打脸了，好歹是人神，在我坑下一个之前应该要有点优待才对啊。怎么当了神明后，我对温度的感知更敏感了？难道身体真的开始恢复？


    “这是什么好事吗？蠢货。”高杉没好气地斥道，脸色还有些晦暗，“回来！别一个人……乱跑。”


    我给他一个鬼脸，知道他一直担心我的身体问题，乖乖地走回去坐在台阶上。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静谧的天际间轻轻洒落羽毛，悄无声息地覆盖整个世界。细雪带着淡淡的寒意，无尽的温柔与纯净。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虚最后会消失。”我撑着腮看零散雪花，忽然道，“原本想着我死了他才能死，但到最后……他好像自己消失了，跟松阳一起。”


    那时候虚放过我，脱离我的身体，真的是因为我愿意陪着他吗？他释怀是因为封印还是因为我成为了龙脉的新主人？失去了龙脉的属性，他就不能在两年后复活了吧。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人类做出了超乎他想象的选择，所以打消了毁灭人类的念头。”信女轻声道，“他一直觉得人类自私虚伪，见过的都是人类最脆弱最负面和残暴的一面，所以看到人类自救，坚强，才会释怀。”


    大家一时间没说话，我们谁也没法理解他，但只要结果如愿，也许不必纠结这些。至少这一次，我很确定他不会再成为龙脉的变异体。


    “谁知道呢……但我原来是想送他们一份礼物的。等我恢复一些……我可是还有大计划想要实践。”


    身体仍有些奇怪，虽是神明，但也有人类的疲惫。等我再恢复一些，我要打铁趁热干些想干很久的事。


    例如，趁着新政府还没稳定，给吉原找一个比单枪匹马的万事屋更可靠的合作伙伴什么的，我一直想要为那里的游女做点什么，以月见萤的名义。


    “求你了，别再乱来好吧……要不是意外在那艘飞船的监狱等待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人还真不好收场……”桂在我身后，探手压着我的头揉了揉，“现在养好身体要紧，你这个恐怖分子就安分些吧。”


    命运真的是比我们能想的还要戏剧化，谁能想到那两个人在逃离地球的时候被抓进了那艘船的监狱？更没人能想到前去谈判的桂等人一开始就被识破关去监狱……算起来，桂的脑洞还是第一个猜到封印龙脉真相的人呢。


    难为他那种紧急情况下还能为我开一条活路，不愧是我的最佳盟友。


    “假发你最没资格说这话！”众人，鄙视脸。


    “不是假发，是桂！”


    我哼了声，没理会他们。反正，我想干的事还没完，好不容易拥有的特权我一定不会浪费。


    “天道众虽然被消灭，但依然有不少不死之血留存下来，良子那边已经改良了血清去克制这些东西。还有那些阿尔塔纳的门……接下来要做的事确实还有很多。”


    高杉支着下颌，懒懒地提醒。


    因为胧的尽责和良子他们从我这传承的连根拔起的办事习惯，天道众的残骸几乎没有遗漏，但他们之前制造的不死止血仍有不少留存。知道这些的危害，大家和新政府以及宇宙层面合作过的天人们莫名地达成了同一阵线，合作清理这些隐患。


    “这就是你们这些松阳弟子该做的了，谁叫那两个老男人搞这些东西出来呢。”我不负责任地甩锅，反正这些不是我要做的事，麻烦。


    “不要甩得那么干净啊！”松阳弟子们怒了。


    “啊哈哈哈……那么嚣张，揍你哦。”辰马也看不过去，声援他们。


    他不是松下村塾的人，但他是自己人。


    “哼，我可不怕你们，Joy4再厉害又怎样，我现在可是龙脉之主，只要我想，毁灭地球也是分分钟的事。”我抬起下巴，嘚瑟地道。


    “闭嘴，你个恐怖分子！”


    我骄傲地表示接受这个称赞，啧，比影子杀手好听多了。


    虽然那些事很正经，但我见识过天人的野心，就算这样肃清只怕也不会真的除根，便甩手给他们善后了。野心这种东西，是不断滋长在不同的生命心里的。比起这样肃清，我更倾向于良子那边的血清改良优化。


    这个世界，只要有克制，就不会失去平衡。只要有平衡，世界就会和平很多。


    “受不了，一群蠢货，你就跟笨蛋混一起吧。走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做。”高杉也知道我的想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做法。他敲了我一记，越过我们走出院子，朝胧偏了偏头，“走吧，师兄。”


    我捂着头有些妒忌，高杉他对松阳留下的人还真优待，哎……虽然他早就说了要我一起去。


    他们跟辰马会分别负责追查宇宙中那些接受过不死之血的人以及天道众的余孽，尽管有神威和紫雀提督及春雨等人的联合帮忙，但他们大概也有一段时间在星际间周游。


    这一夜也算是兑现昔年要一起看初雪的约定。


    我知道，只要高杉承诺的事，他一定会做到，比某人靠谱。


    现在的高杉身边除了鬼兵队，还有胧。他在那场大战里跟高杉一起阻止炮火发射，还替高杉挡去了致命伤，如今两人颇有些知己的意味。


    胧并没有接受血清注射，他的身体在经年累月的伤和复活中折腾得太过了，现在也没什么改善的办法。不过他也不在乎，甚至自愿把自己的血交给良子那边研究抗体，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时光已经是恩泽。


    他们两人，好像都是抱着赎罪的想法。尽管我不太认同，但看着他们有劲头去折腾，也是不错。


    “我也要回去了，伊丽莎白还在等我。”桂拍拍我的头，他有自己的计划，这段时间他和万事屋以及真选组为代表的新政府势力都要负责地球这边的清算。


    真好，至少如今桂不会成为亡灵般的存在，光明正大得很……吧——虽然他对乔装和捏造身份的兴趣比以前更大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深处只有感恩和满足。一路走来的意义，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切而已。


    辰马跳下来，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我现在觉得，你们的老师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因为他留下了阿月，而她跟你们一起玩出了一个真正HE结局。”


    刚走到门口的高杉等人顿了一下，哼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算你这样把功劳堆我头上，快援队还是我初始投资的，陆奥还没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为我打工吧。”我笑眯眯地提醒。


    尽管还没有分红，但股权这东西还是得主张，不能吃亏。


    “饶了我吧……被她知道了我这个船长就更没地位了。”辰马哈哈笑着甩甩手走出院子。


    听听，说得好像现在他有地位似的。


    “若要投考警队，我可以特批你加入。”信女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比了个手势。虽然没有了佐佐木，但她已能独当一面，成为整个江户的警察长官了，肃清行动能有政府支持她出了不少力。


    我曾跟她说过以前是警察的事，如果要在这个世界找份工作打发时间，警察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现在那位德川家的公主殿下正在大力提升女性地位。


    但我不太缺钱，还在想要不要继续咸鱼下去。


    “谢谢啦。”我点头表示知道，会好好考虑。


    大家都离开了，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我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一点。


    要命，气氛莫名地尴尬起来。冲动果然是魔鬼，之前那个吻现在就像是刺一样，每次想起我都觉得别扭。


    不痛，但就是不自在。严格来说那也算不上吻，就是亲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Goodbye kiss而已……


    进入新时代了，咱们当人类的应该思想开放点。


    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起那天的事，他和高杉为了龙脉和松阳的事还跑去找了那两个巫女确认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们都问了啥，但高杉回来后就揍了我一顿o(╥﹏╥)o，还要我坦白封印等所有事……


    至于银时倒是没什么话，就是忙得跟我几乎没怎么见到。偶尔路上看到他也会马上转头就跑……避得一点也不掩饰，让我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揍他。


    唉……我心虚啊，感觉做了什么要破坏现在平衡的蠢事。


    只是，那时候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怕一切会摆烂般结束，一些从来不会去想的事情也一下子浮了上来……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肯定会遗憾。好不容易意识到那么喜欢的男人，不做点什么虽不至于死不瞑目，但一定不爽。


    我自己的遗憾当然不想留……至于对方什么想法，啧，我都可能要死了，还要关心别人的想法吗？


    所以现在就有点尴尬了……唉，早知道就先问斩月大叔神明怎么才能消去一个人记忆。


    心跳随着脑子纷乱的想法越来越快，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越发无措。


    坂田银时今夜安静得过分，刚才的讨论也几乎完全没参与，除了跟辰马和桂他们吵几句。


    这种异常让我非常不安，仿佛有些什么要脱离我掌握。我最讨厌这种感觉，会让我下意识慌乱，人一旦慌乱，就容易做错事。


    雪越下越大，缓缓飘落在地上，已经形成一些积雪。四周安静得可怕，我咽了咽口水，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往日咋呼啰嗦又无赖的男人一旦沉默便显得高深，我有点怕这样陌生的他。


    “啊哈，你今晚静得有点异常，打瞌睡了？”我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通身的气息很压抑，特别是只剩下我们独处的时候。


    再次后悔自己的冲动，我咬着唇，无措得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


    好半响后，银时才懒懒地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一个key，“只是懒得搭理一群恐怖分子而已。”


    说实在的，他这样的音调还不如沉默……这语调听在我耳边很恐怖，我记得他跟高杉打那一架后就是这样沉默。


    这家伙明明这辈子都不能生我气，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比生气更可怕啊！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般。要我提醒你做过的混事吗？”我下意识地接话。


    从为了铃兰太夫攻入江户城开始，到真选组谋反，他一路走来比任何人都要激进，真要算的话，后来他才是攘夷的真*积极分子吧。这种不管不顾的拼劲真的让人心疼，也很头疼。


    银时没有说话，只是轻嗤了声。


    气氛又冷了下来，我手指无意识地乱敲木质台阶，认真考虑要不跟高杉去宇宙算了，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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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淡了再回来。反正……除了他和桂，我在地球好像也没其他牵挂。


    登势婆婆她们都很好，不需要担心，桂有伊丽莎白和跟随者，就是他……也有神乐和新八。这样想想，我就算不在也没什么。


    越想越觉得可行，我先去宇宙浪一下，上次那几个科学怪人说有一个星球全是尖耳精灵族，大部分都活了好多年了，还会魔法。


    能飞也好，或者搬运重物的魔法也行，最好是可以消除其他人记忆的那种魔法。学几招回来够我玩好久了吧……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地球已经公转好多圈了。


    “在想着要跑到哪里么？”银时忽然嗤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该不会想像浦岛太郎，一走就多年后那种戏剧发展吧……神明大人？”


    被戳中了刚起的念头，我脊背莫名地一寒，像是那种被冷冷的毒蛇缠绕的危险感。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强，所以我决定……撤了！


    猛地站起来，我哈哈笑着甩甩手，“啊哈，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有点冷了，快回去吧，我也走了……”


    啪的一下，身后的人拉住了我的手腕，温暖的掌心贴在脉搏跳动的皮肤上，温差让我整个人不自觉地轻颤，颈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去哪？这一次……又想跑去哪里？”


    我心下一个咯噔，他的语气好恐怖，就是那种看恐怖片后面忽然出现一个鬼的恐怖！


    不敢回头，我轻笑着想抽回手，“还能去哪，回家睡觉了。”


    抽不回！这混蛋还更用力了！


    手腕生痛，我猛地回头瞪着他。


    银时低垂着头，还是坐在台阶上，长腿随意一曲一伸，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拉着我。无形中散发的气势慑人，仿佛蛰伏着的猛兽，随时会破笼而出，吞噬一切。


    沉默了好一下，他忽然低声道，“那个……下雪了……”


    紧绷的气氛骤然破裂，我顿时死鱼眼，不由得怼他，“尽管是个废材但请不要老说废话，好么。”


    就这么一句他在纠结什么啊？不，应该说，他又在别扭什么啊？


    “啊不对，不是这句……”他声调有丝波动，像是懊恼。


    还能这样？我要不要给他打个板重来一次？。


    握在我手腕的力度慢慢松了下来，像是挣扎过后的平复，无端让我的心悬了起来。


    “阿银我啊……再难再不愿也做到那三件事……”他声音低柔，却给我一种极致的鬼魅感，这种压抑至临界点的紧绷气氛让我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木头人三分钟，保护大家，也不会跟其他女人走……”


    等等，这三件事怎么有点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


    我愣了一下，眨眨眼，忍不住更正，“不是，你耳背吗？什么其他女人啊，第三件明明就是让你好好活着……”


    “少啰嗦，你说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当时哪有空慢慢听，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啊？做满了三件事不就行了吗？”他沉声打断我的反驳，抬眸看过来。


    红瞳冷沉得如同午夜的湖面，平静无波，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流，危险而致命。他的面容因轻垂而半隐于阴影中，神情晦涩不清，散发着强势的侵略感。


    所有的吐槽瞬间消散，我叹口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在别人眼中无赖又强悍可靠的人，此刻只是个倔强又执拗的笨蛋。


    其实我一直觉得，坂田银时比我还有斩月大叔更像神明。因为他一直在救人，平等地保护众生。就像心软的笨蛋神明大人，只要是求到他面前的，他都不会置之不理，甚至会拼命去帮忙。


    这种英雄式的男人，确实不太可能独属于一个人。他可以救人，却也博爱，不会擅长爱一个人。本来就像是浮云般让人捉不住的存在，只有万事屋那种热烈单纯又打不跑的追随才能让他停留吧。


    可我要的，从来不是停留就足够。


    对于坂田银时来说，爱情这种东西大概还没有糖分重要……众生的大爱更容易被他选择，是他所渴求却又不会过于束缚的东西。而我不是，我可以爱很多爱我的人，却只会爱一个我的男人。


    所以，我才会有点后悔，因为那个吻打破我跟他之间的平衡，逼着他去直面属于我们的分岔路口。


    作为大家眼中时代耀眼的存在，Joy4都有种英雄式的武士情结，银时尤为严重。跟高杉的残虐和不顾后果不同，也不是桂的立志舍生取义，这个连自己性命都不敢去珍惜的笨蛋，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也不敢背负对于他来说奢侈的东西。


    当然，男人的劣根也让他们不会轻易碰触约束自己的东西，例如责任，家庭，和爱人。就连辰马也是热衷于夜店和刺激，最有担当的桂也不敢承认对几松的感情……希望在这个新时代稳定后，他们能勇敢些。


    现在，对于眼前的男人，我不舍得让一些太过特别的东西成为他的负担。若不是我不管不顾地乱来，我想哪怕将来我成为别人的新娘，这个胆小鬼大概也只会独自吞下所有，骂骂咧咧地祝福吧。


    既然这样，我有什么好执着的？那些不曾说出口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不跟其他女人走那种事做不到也可以的，反正……空头支票那么多，也不差一两件。”


    我蓦地轻笑，说这话的时候我也不清楚松掉的那口气是释怀还是放弃。只是说出口了，我才发现……原来那种别扭是可以在我心里被抹去的。


    那些忽视太久的东西，现在连想要的念头也不太强烈。


    我很清楚，也很笃定，我放手的话，遗憾的人不会是我。所以如今，我看他的眼神温柔悲悯，心底依然软得不可思议，却没有不甘。


    那个分岔路口不是非得等他来选，我可以自己先走出一步。坂田银时，我的命运，向来我自己决定。


    “银时，放手吧。那些事做不到也不要紧，我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