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仍是处子?

作品:《鸿蒙帝尊

    戚府。


    西厢。


    戚蓝吹熄烛火,呆坐床头,月辉透窗而入,映上那张绝美俏脸,恰如画般淑静。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搅了这番宁静。


    “小姐,归海前辈疾唤你前去。”


    门外丫鬟催声急切,戚蓝却不愿起身,只道:


    “且回师父,此行疲累,我已睡下,明日再行复命。”


    丫鬟却是一番踟蹰,因她深知,那归海侠喜怒无常,若真以此相告,定难得其满意,恐还会迁怒自己。


    戚蓝看到窗外身影许久仍在,怒道:


    “让回便回,再不离去,明日便命你扫理东司!”


    丫鬟这才弱弱道:


    “是。”


    随丫鬟离去,闺中又获清宁,戚蓝却觉似有阵阵重压,蔽在月辉之外伺机而动。


    唉~


    一声长叹。


    戚蓝缓缓起身,移步窗边坐下,双手托腮凝视半月,秘境之遇似水墨般在月影中幻现。


    戚无意、戚无恋、向天心。


    苏廷、苏乐、另两名凡俗。


    “那苏乐与那苏廷,为何如此亲爱?而我兄妹更多,却无一人可与如此。”


    “那苏廷与那另两名怪人,皆是凡俗,却为何如此欢乐?而我天纵修资,却冷彻至此。”


    “便是我的父亲,我的姑母,也心系那凡俗之身的苏廷,却有何人会关心于我?”


    唉~


    又是一声长叹。


    “便是遇到何种不公,便是遭到何种不平,皆能守住本心,皆能记得这句:你父亲与我,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苦笑摇头,戚蓝重复这句:


    “你父亲与我,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可如今,却不是我父亲会不会害我,而是我之所为,可是要害了父亲,害了戚家!”


    两行清泪自盈盈秋水淌落,戚蓝又是一番苦笑:


    “便是我已知错,便是我想回还,以师父修为之深,背后之叵测,我又奈之若何?”


    随即,戚蓝眼前一片恍惚,思绪却是回到两月之前……


    两月之前。


    天妫山深处。


    戚蓝上身着一件翻皮短袄,下身着一条黑皮小袴,倾世容颜却被尘土黯淡。


    “这天妫山,果然雄奇,却也果然迢远。”


    随手接了几滴雨露,润了润干涸已久的唇嗓,一脸苦恻:


    “已然苦寻多月,那乾元道却仍是未见。嘁乎!此番,怕是要无功而返,怕是要遭族人耻笑了。”


    便是已出行多月,便是已冷却多时,想到族人,想到父亲戚无意,戚蓝仍不免一脸愠怒:自己何等身份?天澹城多少世家子弟皆心之向往,竟要下嫁那苏家废人?纵是我百般求劝,纵是那苏家主动上门退婚,他却仍不改口,偏要将自己这掌上明珠、戚家之傲,随手给了那苏廷?


    雪路封山而来,经官道,过妄林,过风渎山,过奉元龙都,不觉间,早春莺莺已过,如今已是暮春初夏之交,远行至今,身上盘缠已尽,再无点粮入口,再无客驿供眠。若依然无所际遇,便是魂归天命,也定不回还天澹城!


    暗暗作想之际,头顶却是倏然一昏,一头擎廉正在戚蓝头顶盘旋。擎廉乃是灵禽之属,羊角蝇喙,身形似一条巨型飞蝗,生有两翅,翅展则疾飞,振翅则悬停。


    此擎廉身形丈余,位阶怕在黄阶,若与戚蓝正对,或不能敌。然而,擎廉概善狎攻、长阴计,此番而来,便是已瞄了戚蓝脖颈数刻,伺机一击而中。


    嗡嗡~


    擎廉振翅悬停,已然蓄势攻出,一阵阴风送向脖颈,戚蓝也终才发觉。不及抬头张望,戚蓝便是一个矮身,堪堪躲了过来,随即一个伏地翻滚,接两个翩然远跳,戚蓝已离开那擎廉数丈之外。


    “殆!”


    看清那擎廉之后,戚蓝一阵心惊、一阵后怕,掌中灵气化实,一柄剑芒便格挡在前。


    嗡!


    擎廉见一击不中,更是气急,振翅愈烈,空中悬停片刻,便是又一个俯冲而来。


    戚蓝伸出剑芒,正对擎廉攻来之径,心中却是惊惧无比。只因这剑芒能否挡下那飞禽一击,她心中并无信心。


    锵!


    似是金属相撞之声,擎廉前头正撞在剑芒之上,瞬间泛起一阵火光。


    戚蓝手中剑芒碎裂,虎口处遽然疼痛,一股鲜血便已震洒而出。


    那擎廉也退回空中,用细肢在前头抚了片刻,便又似如常一般,振翅愈烈,作势又要攻来。


    “危矣!”


    戚蓝转身便逃,却因山中地形崎岖,两脚深浅不知,并未跑起太快。


    嗡!嗡!


    那擎廉似在戏耍她一般,速度不疾不徐,只近近跟在身后。


    咚!


    一个不慎,戚蓝便一头撞向面前一物,随即反向栽倒在地,却只觉撞处一阵酥软,几无痛感。


    “何处撒泼竖子!竟敢惊扰本道?”


    戚蓝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华袍妇人正立眼前,鼻孔正对自己,手执一柄绣花团扇,团扇上一枚芙蕖印记赫然醒目。


    “乾……乾元道!”


    戚蓝不禁惊呼。


    “既知本道身份,却敢冒犯,实在找死!”


    说着,妇人手中团扇一挥,戚蓝惊叫一声抬手去挡,须臾发觉自己毫发无伤,那妇人此举,竟是抬手间便将半空那条擎廉断成两截。


    轰!轰!


    刚才还攻势满满的擎廉,顷刻便轰然掉落,砸在戚蓝两旁。


    见那妇人如此厉害,又是乾元道高人,戚蓝便仓皇爬起,跪走到妇人裙下,双手拉起裙袂求道:


    “晚辈戚蓝,天澹城戚家子弟,望能拜入前辈门下,还望不吝!”


    那妇人却连低头一看之心都不在,只是冷冷一句:


    “何处小族杂碎,竟想拜我师门,实在晦气!”


    戚蓝闻言一怔,两手不由松开。妇人转身便走。


    片刻后,戚蓝终于回神,紧出两步赶上,在妇人身后又是一番求乞,从山中直跪行到山底,双腿已是血迹斑驳。


    “你这杂碎,果然烦人!看本道一掌毙……”


    那妇人心烦不已,转身便欲将戚蓝击毙,伸出手掌却悬在半空,妇人脸色也是一番错愕。


    戚蓝却以为妇人杀心已起,只得紧闭双银绷紧神经,静待死期。


    许久过后,见妇人仍未下杀手,戚蓝疑惑抬头,却见她正定定看着自己,心中更是忐忑。


    “你叫什么?”


    妇人终于开口问道。


    “回道长,晚辈戚蓝,天澹城戚家长女。”


    戚蓝乖乖作答。


    “何门何宗?”


    妇人又问。


    “回道长,并无门宗。”


    戚蓝乖乖作答。


    “可有婚配?”


    妇人又问。


    “……回道长,并未婚配,只是已许了人家。”


    戚蓝虽是一愣,却仍乖乖作答。


    “许的谁家?”


    妇人又问。


    “天澹城,苏家。回道长。”


    戚蓝答道。


    “是否仍是处子?”


    妇人又问。


    “……”


    戚蓝又是一愣,随即答道:


    “回道长,是。”


    之后,又是许久静默,妇人才道:


    “你说你自天澹城而来,且无门宗,如此也罢,我便收你为徒。”


    戚蓝瞬间乐极,不顾膝盖血流不止,叩拜道:


    “谢前辈~师父!”


    妇人微微摆手道:


    “本道归海侠,既收你为徒,则需你谨守两点。其一,你天资过低,只能做我外室弟子,你可愿否?”


    天资过低?


    戚蓝闻言一愣,旋即却想到,自己天澹城天纵之资,在这妇人眼中却还是天资过低,她之眼界,该是如何高深?遂又叩拜道:


    “全听师父。”


    妇人又道:


    “其二,你此生皆不得婚嫁,不知愿否?”


    此生不得婚嫁?


    戚蓝更是一惊,抬头看向妇人,却见那妇人眼神犀利,似在催促回答,便道:


    “回师父。徒儿已被父亲应许,婚期只剩月余,怕是无可回还。”


    妇人道:


    “你只需答应于我,其他我自会处理。”


    戚蓝踟蹰片刻,最终咬下朱唇,点头答应。


    妇人见状也才展颜:


    “天澹城是罢?戚家是罢?待我清下手头余事,便带你衣锦还乡。”


    ……


    又是一番恍然,眼前月轮渐显,戚蓝思绪也回到现时,望着远方明月,不禁又是嗟叹:


    “不日便是中秋团圆节,那苏廷便要与苏家团聚,我虽身在戚府,父亲姊弟在侧,却何感无尽凄凉?”


    吱呀!


    正在这时,闺门被人推开,戚蓝以为是丫鬟复返,不由眉头紧蹙,转怒道:


    “真真大胆!叩门都敢不行!是要领我杖责乎?”


    来人却未谢罪,而是淡淡道:


    “蓝儿贤徒,不是已然睡下?”


    戚蓝闻声大惊,方知是归海侠前来,赶紧起身相迎,随即跪地叩拜:


    “师父夤夜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起来罢!”


    归海侠淡淡一句,随身坐下,问道:


    “此番再探那秘境,为何是与戚无意同归?”


    自己行踪,归海侠似已是了然。


    归海侠来后,从不许戚蓝叫戚无意父亲,族中其余长者姊弟,也皆以姓名直称,似是刻意要她与族人疏远。


    身在族中,却要与族人疏远,归海侠此举,戚蓝虽是迷惑,却也不得不从,只得在私下才敢称呼。


    “回师父。徒儿在风渎山中,被一头四耳灵狌缠上,若非父……他偶至相救,怕是命不保矣!”


    戚蓝答道。


    “哦?”


    归海侠微微侧目,眼神钉住戚蓝问道:


    “那种畜生位阶颇高,便是为师遇上,怕也是一难,戚无意竟能与之相抗?”


    她遇上也是一难?


    戚蓝想到当日,戚无恋几声呵斥便让那灵狌臣服离开,不由一愣,却并未明言,而是诓道:


    “那日我等只在风渎山边,片刻脚程便已回妄林。妄林法阵无匹,那头灵兽穿透不得。”


    归海侠听完不语,回头直视戚蓝。戚蓝不敢动作,只是静立身后。


    须臾,归海侠才道:


    “贤徒此番受累了。近来那妄林凶险异常,便是些山上灵兽,若聚众强攻,大能法阵恐也难堪。你既有幸回还,是否得遇秘境之人?”


    戚蓝略作思忖,又是诓道:


    “已然见到。那老者与两名凡俗白丁相嬉,却妄言是我乾元道宗主,实在可笑。”


    “呵呵!”


    归海侠闻言虽呆了片刻,却仍不做声色道:


    “胡口老儿耳,只是手中神兵可为,寄了一处秘境,便自以为是,不足多虑。”


    戚蓝闻言,更知归海侠是有所相瞒,却不敢细探,只是谢道:


    “徒儿无能,未能得那柄神兵,也未能与那老者交好,还请师父降罪。”


    “罢了!贤徒何罪之有?”


    归海侠展颜摆手,随即又问:


    “此番前往,有否迷昏失神?”


    戚蓝愣道:


    “师父何出此言?”


    归海侠不答,又是摆手:


    “没有便好,这几日,好生歇着便是。期日后那苏家另择少主,贤徒还要大展一番。”


    “苏家?”


    戚蓝不明所以:


    “他苏家择少主,与我等又有何干?”


    归海侠微微一笑,缓缓道:


    “天澹城中之事,为师多不便插手,还需贤徒相助。至于何所相干,那日,你便可知。”


    说着,她却叹出一口,道:


    “不论有何发生,贤徒你且记得,为师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鞥?


    戚蓝闻言一愣,想到离开秘境时,姑母戚无恋同样所言,心中不由惊诧:


    姑母说父亲与她不会害我,师父说也不会害我,两方所言,孰真孰假?抑或都是肺腑?抑或都只是说辞?


    送别归海侠,戚蓝呆呆坐回床头,心中乱如团麻,许久不知该如何梳理……


    另一边,寝卧中。


    戚碧立于戚无意身旁,正贴心为其斟酒。


    “父亲,这两日,碧儿为何均未见到父亲?”


    戚碧试探出口。戚无意脸上微醺,舌边打直道:


    “碧儿真是关心为父,不似蓝儿,已数日未曾拜我看茶。”


    戚碧眼神一转,安慰道:


    “姐姐许是在着忙他事,若得清闲,定会前来拜见。”


    “哦?”


    戚无意抬杯抿上一口,向戚碧斜了一眼,淡淡道:


    “可是如此。”


    戚碧又斟上一杯,续问道:


    “父亲这两日,莫不是出门寻散心了?”


    戚无意又是举杯而尽:


    “可不。这些日子,我们无意却惹了苏家,为父甚是忧心,便在城中漫走了一圈。”


    “可是……”


    戚碧又斟上一杯:


    “家中杂仆,已是遍寻城中,却未曾得遇。”


    啪!


    戚无意未答,又喝下一杯,倒头便栽在桌上,人事不省……


    半炷香后。


    戚家后宅。


    “禀前辈。依家父所言,他这两日并未外出,皆只在城中。”


    戚碧恭然一礼道。


    “确然?”


    归海侠眉头微微一蹙,问道。


    戚碧仍是恭敬:


    “家父亲口所言,晚辈定未听错。”


    “那便怪了。”


    归海侠站立起身,负手踱步,道:


    “蓝儿说她与戚无意在妄林相遇,你却说他并未外出,实在奇怪。”


    思忖片刻,归海侠突然道:


    “怕是要出变故。”


    随即转向戚碧:


    “这几日,你要寸步不离戚无意,不论他有何举动,皆飞报于我。”


    戚碧深深一礼:


    “是。”


    戚碧走后,归海侠手中团扇来回翻舞,脚下步数不停,心中已然暗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