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十六年,初冬。


    京都。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一些。


    津岛若叶出神地望着庭院中枯寂的景象,拢了拢身上鼠灰色条纹正绢道中着。


    天气真冷啊。


    从口腔中呼出的气体迅速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她往手心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指尖。


    竹筒堵塞,多年无人清理的惊鹿早已长满绒绒的青苔,直直地立着,在一片冬日的灰黄中居然成了难得的绿色。三两只雀鸟在枯草与落叶丛中仔细翻找着可能存在的草种和尚未躲起来冬眠的小虫,终于注意到廊下并排放着盛有粟米和清水的两只小碗,扭扭捏捏地靠近过来。


    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刮去了枝头为数不多的几片枯叶。


    无人打理的庭院更显露出一种荒败凄凉的气氛。


    等过了今年……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就离开禅院家吧。


    津岛若叶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羽在眼尾勾出浓黑的阴影。


    先去找那个家伙的联络人,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死掉好了。


    虽然经常性的让人生气,甚至从脱离禅院家不久就开始单方面地和她断联,但到底也算得上是她的「老师」,没办法就这样完全放下不管的样子。


    “若叶小姐、若叶小姐。”


    熟悉而令人不快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伴随着木屐与石板路面碰撞时的“嗒嗒”声,若叶微微侧身,颊边未被挽进发髻中的两缕黑色长发从肩上滑落,晃晃悠悠地垂在胸前。


    啊,又来了。让人不愉快的家伙。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津岛若叶思考了几秒,依然没办法从因为不重要而被模糊的记忆中找出眼前这个男性生物的姓名,只能确定是禅院家那数都数不清的分支和更加数不清的庶子中的某一个。


    习惯性的,她弯起眼睛微笑了起来。标准的、温柔的微笑。


    “啊呀、好久不见了呢。”


    “日安。”


    ——完全是见到熟人那样寒暄着。


    总之,快点把他打发走吧。


    心里想着自己将来的安排,三两句糊弄走了想来献殷勤的男人,若叶看着对方临走时留下的礼物,确认今天的在家证明也顺利完成,就没了在廊下吹冷风的兴致。


    她拉开雪见障子,拿起刚收到的礼物绕过屏风,在暖炉前面跪坐下来。


    桌上还放着她偷偷溜出禅院家时,从外面带回来的毛豆生奶油大福,似乎是招牌产品的样子,她去买的时候恰好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虽然已经到了不得不穿上厚实的棉衣、手脚却仍然有些发凉的冬天,八叠的和室内却很温暖。被炉桌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热量,坐进去的时候,手指都要陷入铺在被炉下面软绵绵的长毛地毯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间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逐渐被各式各样的家具填满了。


    居住的地方从阴暗湿冷的四叠半和室换到了宽敞明亮的八叠间,家具也添置完善。日常用度的水准远远超出禅院家普通族人应有的水平。


    婴儿时期的她曾因为身体上的不正常,连带着刚生产完的母亲一起,作为不详的象征被遗弃在禅院祖宅边缘一间无人居住的四叠半和室内。


    她甚至不被允许冠以“禅院”的姓氏。


    在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之后,那个可怜的女人生前挣扎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又给予她“津岛若叶”这个名字。


    再之后,承蒙母亲生前的友人怜悯,津岛若叶从那个雪花纷飞的寒冷冬夜里活了下来,也一直活到了能靠着自己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年纪。


    在这种泥潭般的大家族中,身上带有“不详”、“怪物”之类传闻的孩子即使侥幸从他人的恶意中活了下来,也往往会成为底层族人们欺凌的对象,然而若叶不同。


    她并不是真正从零开始成长的小孩子,而是侥幸拥有了第二次人生的幸运儿。


    虽然抱怨着在这样的家族中作为分支的女性出生,比起幸运更像是厄运……但,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种不幸相冲所带来的幸运——带着前世作为女性Alpha的身体,重活一次的她,也免于被送去服侍主家少爷小姐们的命运,而是像透明人一样,作为不应存在的怪物在这里平静地生活着。


    津岛若叶其实很擅长应付禅院那种性格的男人,更何况还有咒术的存在,只要稍微灵活运用起来,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过得很好。甚至还能偷摸出门,靠着术士的身份为之后离开这里做准备。


    她总是微笑着,从来没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族人们”起过冲突。面对居住在附近的禅院分家男性的殷切讨好,只是用温和的声音,委婉地拒绝掉。面对实在推拒不掉的纠缠,也仅仅是暗中让那些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而已。


    只是,需要无视那些糟污而让人不适的东西。


    幼年的她也曾捧着手鞠球跪坐在廊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禅院家压迫下塑造出来的女人们,仿若柔顺而模糊不清的影子,没有反抗的意志、也没有自我,永远带着禅院家男人们喜欢的那种刻板的微笑,无知无觉地用自己的灵魂供养这扭曲庞大的家族。


    ……只是存在于这个家里。


    压榨着女人的生活重复了上千年,直到把这样的不正常化作扭曲的常态。


    她不喜欢这里。


    “……咪呜。”


    细弱的猫叫顺着门缝淌进了她的耳朵,少女抿去唇角沾上的奶油,艰难地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炉里拔出来。


    若是住着禅院家嫡脉,位于禅院家中枢的那几个院落,自然有侍女和下人尽心打理庭院中的枯山水景趣,显出十二万分的阔气和贵族风范,但像他们这种普通族人居住的地方,能有人来清理走垃圾、偶尔扫一扫地上的落叶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大部分时候,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做。


    少女顺着猫咪呜咽的声音,走到枯黄稀疏的草丛旁,将刚从厨房拿来的水煮鸡肉掰碎了放在掌心。


    “喵?”她歪头,轻轻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着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天赋……她学猫叫还挺像的。哪怕在猫听起来,她可能只是喵出了一串乱码——但至少听起来几乎就和一只真正的小猫一模一样了。


    躲在灌木丛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幼猫细声细气地回应了一句,谨慎地往前探了探脖子,鼻子微皱,嗅起了空气中淡淡的肉香,四只爪子却像黏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应该饿了吧?”津岛若叶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几厘米的距离,把手放得更低,以显示自己并没有恶意,“要不要吃一点呢?”


    毛发干净齐整,身上有三种颜色的小花猫终于抗拒不了肉的诱惑,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只爪子。


    然后又迈了一步。


    枯草被踩断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猫的耳朵抖了抖,慢慢后压,保持着一种能立刻跳起来逃跑的姿势,终于埋头在她的掌心,哼哼唧唧地吃了起来。


    在叼走熟鸡肉的时候,幼猫毛茸茸的脑袋和胡须扫过她手心的皮肤,湿乎乎的鼻尖蜻蜓点水般一下又一下地触碰到她,呼出的气体带着湿润的温度。


    真是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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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满意足地从小猫的脑袋开始轻柔而缓慢地抚摸,直到得寸进尺的手揉搓到了小猫的毛肚皮。沉浸在毛茸茸当中的津岛若叶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廊下轻微的动静。


    要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吗?既然马上要离开禅院家,那么养一只小猫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何况这样寒冷的冬天……落单的幼猫或许很难活下来。


    温馨的毛茸茸时光终止在男性倨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的那一刻。


    “……那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


    禅院直哉,这一代禅院家家主的嫡子,身负投射咒法,在家族中的地位很高。


    这句话的意思是,按照常理来说,以禅院直哉这样的身份,日常的起居坐卧,几乎不会离开禅院家中枢的位置。而他会走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厌烦宴会上的那些人围绕着五条家那个六眼讲个不停,呱噪的样子活像是在家里养了几百只鸭子。


    若有若无的视线和明里暗里的遗憾意味,禅院直哉轻易就能察觉出来——五条家终于在时隔四百年之后生出了身负六眼的孩子,可偏偏他们禅院家到现在仍然没有十种影法术出生,这样的议论从他记事开始就听过不知道多少遍。偏偏他的年龄与身份与那讨人厌的六眼相近,那个五条如何如何有天赋、那个六眼又如何如何祓除了二级、一级的咒灵,即使禅院直哉完全不想听,也会在族人和侍女们的小声议论里丝滑地流进他的耳中。


    今天的宴会上也是如此。禅院直哉自负于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强力的术式,实在受不了那些家伙将他与五条悟做比较时流露出的不敬,又不想在身位家主的父亲面前失态,影响自己身为禅院家下任家主继承人的声誉,便在宴会的中途离席。


    烦躁的心情让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寝室休息,而是随意地在家中乱逛。反正以他的身份来说,禅院家中除了家主的地盘,没有哪里是他不该去的。


    不知不觉间,大少爷走到了大宅边缘的位置。


    这里的环境相较于禅院直哉居住的院落,可以说的上是荒僻。会居住在这里的,不是族里那些几乎没有咒力的废物,就是女佣和外面雇来的下人。


    身后跟着的侍女迈着小步,落后他三个身位的距离,当禅院直哉停下的时候,也紧随着停下脚步。女人穿着素色的和服,低眉顺眼,黑色的长发挽起,柔顺地露出白皙的后颈,如非必要,只会像一道影子一样安静地坠在男人的身后,在没有被主人询问的时候,不仅是脚步声,连呼吸声都会被放到最轻。


    枯败杂乱的庭院完全引不起禅院直哉的兴致,甚至让他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雪上加霜,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刚准备离开,余光却扫过枯枝掩映中一个不起眼的背影。


    虽然颜色很朴素——禅院直哉的眼睛眯了起来——但那可不是一个住在这里的人穿得起的料子。


    他挑了挑眉,金灿灿的瞳孔里满是不怀好意。


    “那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佣看向禅院直哉注视的方向,在看到那个背影的同时,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害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那样飞快移开了目光。


    “直哉少爷,这里住的是……”


    她实在感到难以启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在禅院直哉不满而阴翳的目光中上前两步,弯腰附在他耳边小声开口。


    “诶——”听罢,禅院直哉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嗤笑出声,“不详啊?我看确实,这种连女人都算不上的家伙,居然能觍着脸活到现在还没有去死。”


    他饶有兴趣地双手抱臂,提高了音量。


    “喂,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