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福在心里盘算，既然王小娘子能转让技术给他，那便意味着他也可以把技术转让给别人，光靠转让技术也能赚他一大笔钱，何况大宋朝境内那么多路州县，随便找一处地方开一家米线作坊都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可以脱离母老虎的借口，打着开分号的名义去外地包养妾室，简直一举三得。


    周大福装模作样将那份契约重新拿起，皮笑肉不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望小娘子指教。”


    “周老板请说。”


    “小娘子转让技术的目的是？”


    王文茵敛起笑容，用一种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冷静理性的口吻说道：“打击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竞争，稳定米线的市场价，让白记米线彻底出局。”


    周老板心下暗暗佩服，点头道：“小娘子说的是，良性竞争才是做生意的长远之道。”


    ****


    跟周大福签完技术转让契约收到定金后王文茵便从勾栏出来，还没到门口便看到张二嫂跟一名年轻的女子在说话，走近一看竟是适才在台上唱曲儿的那名歌伎。


    “婶子。”王文茵唤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张二嫂转头见到王文茵便上前来低声问她谈判结果，王文茵给她比了个手势，表示已经搞定。


    张二嫂笑逐颜开，拉着王文茵过去给她介绍：“绿珠小姐【注1】，这位便是我家王小娘子。小娘子，这位绿珠小姐是玉瑶的同乡。”


    王文茵跟绿珠互相行礼见好，她适才同周大福谈判的时候就注意到周大福的眼神时不时朝台上的绿珠瞄，所以便留个心。这会子面对面发现这位绿珠小姐虽然生的妩媚，眼神却冷清犀利，跟一般的勾栏女子不太一样，令她生出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来。


    在王文茵打量绿珠的同时，绿珠也在暗中观察她，很早就从玉瑶口中得知兴隆堂的老板是位年仅十岁的小娘子，一直很好奇这位王小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年纪小小便能跟赵太医家合伙开香料铺子。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王小娘子虽然年纪不大，周身气度却全然不似十岁女娃该有的成熟睿智。


    “绿珠姐姐要当心米粮铺的周老板，他家大娘子可不是好惹的。”王文茵忍不住出言提醒。


    绿珠莞尔一笑，拉起王文茵的小手道：“小娘子放心，我早已将周老板偷偷摸摸来勾栏给我捧场的事儿告知了他家大娘子。”


    王文茵恍然，掩嘴咯咯笑，“难怪周大娘子知道周老板的行踪，感情是姐姐暗中通风报的信呀。”


    绿珠撇嘴，“周大福是个赘婿，靠着岳丈起家的，不过是有了点小钱就嫌弃糟糠妻，我生平最恨这种吃绝户的臭男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子看。”


    王文茵反手握住绿珠纤细的手，“姐姐明辨是非，又爱憎分明，难怪我对姐姐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绿珠噗嗤一笑，“我说呢，适才妹妹同周大福谈事儿的时候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王文茵实在太喜欢绿珠了，刚想邀请她一道儿去兴隆堂坐坐，迎面却跑来一个身上穿着打满补丁旧衣裳的男子。


    男子不顾气喘，两眼通红，扑通一下跪在绿珠面前，把她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绿珠小姐，听闻你有起死回生术，求你快去救救我家娘子吧？”男子说完给绿珠咚咚咚磕头。


    绿珠伸手虚扶了一把，温言道：“这位阿兄，我非神仙，并无起死回生之术，你且说说看，你家娘子得了什么病，我能帮尽量帮。”


    王文茵十分惊讶，悄声问张二嫂：“怎么绿珠姐姐还是女大夫？”


    张二嫂附在她耳畔悄声道：“听闻绿珠小姐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后因其父落罪入狱，不堪折磨病死狱中，其母不久也撒手人寰。可怜年幼的绿珠小姐一夕之间成了孤儿，家中叔父不愿收养她，便将她卖入了行院【注2】。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沦为艺伎，换做是旁人怕是早已活不下去，但绿珠小姐非但没寻死，还在行院里刻苦学习技艺，慢慢打响名头，成为行院头牌‘点酥娘’。”【注3】


    “不过绿珠小姐并不打算一辈子困在行院中，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自己父亲的故友。这位故友曾是一名太医，因感念绿珠小姐父亲生前对他的知遇之恩，便将绿珠小姐收为了干女儿。自那以后绿珠小姐便跟在陈太医身边学医，还伴他一路行医，悬壶济世。“【注3】


    “去年陈太医过世后绿珠小姐又回到汴京，栖身勾栏一边卖唱，一边为勾栏中女子看病。因她医术高超，兼之收费低廉，又擅长治疗妇科疾病，名声便渐渐传了开去。自那以后，但凡有难言之隐的娘子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找她问诊治疗。”【注3】


    王文茵闻言感动莫名，“想不到绿珠姐姐竟有如此传奇又励志的经历。”


    绿珠同男子谈完，转身歉意地朝王文茵颔首，“今日事出突然，改日有空我再去拜访小娘子，可否？”


    王文茵忙道：“姐姐尽管去忙自己的事，待姐姐得空可来丰收村的静缘庵寻我玩。”


    绿珠含笑道了声好便随着男子急匆匆离开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二嫂提醒道：“小娘子，跟周老板合作的事可谈妥了？”


    说到这个王文茵才回过神来，比了个后世代表胜利的手势，“已经搞定了，定金也收了。”


    张二嫂乐呵道：“我就知道小娘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人。”


    “不是我厉害。”王文茵摇头：“生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哪头更有利他们便会向那头倾斜。”


    “说的是呢。”张二嫂嘴里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只有王小娘子是个例外，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带来巨额的利润，但她却并不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其他几家米粮铺子的老板可通知到了？”王文茵问道。


    “通知到了。”


    “那好，咱们一家家找过去谈判。”


    整整一下午，王文茵跟张二嫂分别与朱仙镇的米粮铺老板商谈了技术转让事宜，有当场拍板同意的，也有犹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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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说要再考虑考虑的。王文茵自然不会勉强，当即表示会给对方时间考虑，想要技术转让随时可以找她。


    一天忙碌下来，傍晚回到兴隆堂两人的腿都快断掉了，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绿珠在后院焦急地等她们回来。


    “王小娘子。”绿珠一见到王文茵就迫不及待走上前来行礼。


    注意到绿珠满头是汗，脸上满是疲惫的焦容，王文茵吃了一惊，问道：“绿珠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娘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姐姐不必客气，有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在所不辞。”


    绿珠感激一笑，“可否请小娘子替我引荐赵太医？”


    王文茵不解：“赵太医家的医馆便在隔壁，姐姐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先前那位王大哥的娘子难产已经一天一夜了，我去看过，胎儿的头太大，出不来，产妇体力已不支，若是再拖延下去，孩子怕是会窒息死亡。”绿珠愧疚道：“以我目前的医术怕是无法解救产妇与胎儿，只能恳请赵太医出面了。”


    “赵太医在汴京城，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时辰，产妇与胎儿未必能等得到他赶来。”王文茵低头沉思片刻后脑中闪过一道光，问道：“姐姐适才说胎儿是因头太大卡住了出不来，是不是？”


    “是。”绿珠急得汗流浃背，一双手微微颤抖。几年前她也曾遇到过产妇因胎儿卡头难产死亡的病例，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她却依旧束手无策，令她深感自责。


    “我有一个办法！”王文茵道：“可以试试用产钳。”


    “产钳是什么东西？”绿珠闻所未闻。


    王文茵让张二嫂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将产钳画了下来给绿珠看，“用这把钳子夹住胎儿的脑袋用力将胎儿拉出来便成。”


    绿珠拿起画纸看了片刻后大喜，“好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小娘子果然聪慧过人！”


    王文茵尬笑，“这产钳可不是我发明的，是从别的大夫那儿学来的。”


    绿珠又犯愁：“只是光有这图该去何处将这产钳打造出来？”


    “绿珠小姐别急，朱仙镇上有一位西域打铁匠，手艺精湛，做这把产钳不在话下。”张二嫂道：“我这就带你过去。”


    张二嫂本想让王文茵留在铺子里休息，可王文茵放不心，于是她们二人连同绿珠主仆一道去西域铁匠阿隼的打铁铺定制产钳。


    阿隼拿到图纸后二话不说，叮叮当当便开始打铁，没多一会儿就将一把精致的产钳锻造出来，还细心地将产钳表面的毛刺都磨平了。


    “用的时候再裹一层布便不会划破胎儿的皮肤了。”王文茵提议道。


    绿珠立刻叫身边的侍女秋月回去取上好的丝绸，三人带着产钳一同前往王家给产妇接生。


    经过一夜的忙碌，产妇顺利诞下一名男婴，看着大声啼哭的婴儿和死里逃生的产妇，绿珠同王文茵激动不已，两人相拥而泣。


    这一刻，王文茵的脑中又蹦出了一个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