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


    王文茵一大早起来先将宿醉未全醒的苏轼送下山，他回汴京正好搭陈武的马车。


    吃过早餐，张二嫂、李阿萍两家人都赶着要回朱仙镇。说今日大年初一，出门逛街购物吃饭消费的人肯定多，比起闲着无事干，她们宁可辛苦点开门迎客赚小钱钱。


    王文茵拗不过她们只好随她们去了。辛苦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她只想睡个昏天黑地，尤其是回笼觉，简直太滋养了，谁叫她还在长身体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还没等王文茵睡够两个时辰，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吵醒了。揉着眼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赫然发现门口竟然站着去而复返的张二嫂跟李阿萍。


    “婶子，你们回来了啊，该吃晚饭了吗？”王文茵打着呵欠，意识还处于懵逼状。


    “哎哟，我的小娘子，出大事了！”张二嫂拍着大腿脸涨得通红。


    王文茵终于清醒了几分，眨眨眼，发现阿萍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惊问：“发生什么大事了？”


    “小娘子，适才我们回到朱仙镇上，米粮铺的周老板就过来通知说以后不在咱们的米线作坊定制干米线了！”阿萍又怒又急：“他说镇上今日新开了一家白记米线作坊，在他家定制米线比咱们这儿便宜三成呐！”


    “这个周老板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张二嫂啐了一口，忿忿不平。


    呵，到底还是来了，动作倒是挺快，王文茵心说。


    “白记米线作坊？……可知背后老板是哪家？”


    张二嫂同李阿萍面面相觑，又同时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打听，我们就赶回来给你报信了。”


    王文茵低头沉思，竟然敢明目张胆在朱仙镇上开一家山寨米线作坊，摆明了背后的人有钱有势，要查明对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娘子，你说新开的这家白记米粉作坊会不会跟上次假冒流民混进来的那个‘老闫’有关系？”张二嫂脑海中闪过假老闫那张阴险狡诈的脸，咬着牙道：“若是让我再见到此人，必能一眼将他揪出来！”


    “有这个可能。咱们这么小一个作坊混进一两个细作又不是什么难事，该来的还是会来，倒是他们的行动力比我想象的要快不少。”连王文茵都不得不佩服对方这办事效率，唉，要不是有竞争关系，她还真想网罗旗下。


    “那咋整啊，周老板他们以后都不来咱们这儿订购米线了，大伙儿好不容易有个奔头，这日子不会又要回到过去吧？”闻讯赶来的鲁大急得团团转。


    “嘿哟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毛躁。”王大崔一把将鲁大拉开，以顶头上司的身份教育他：“这么点小事就把你给紧张的，没见我们小娘子正在思考对策吗？”


    王大崔虽然做事喜欢偷懒，又爱摆小领导的臭架子，但胜在脑子灵光，善于察言观色。上回王文茵不慌不忙让他去调查假老闫的来历后，他就知道王小娘子定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所以他才不担心，以小娘子的聪慧，就算山下的米线作坊没生意关停，她也能为大伙儿找到别的生路。


    王文茵确实如王大崔所料一般淡然一笑，安抚道：“大伙儿都别急，我先洗漱一下，一炷香后咱们开一个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计划。”


    王小娘子如此淡定自若，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大伙儿都跟吃了颗定心丸一般长出一口气来，各自散去。


    一炷香后，王文茵将几名骨干成员召集起来如此这般一通叮嘱，几人脸上的表情由危转安，继而露出喜不自禁的笑容，最后在王大崔的带领下纷纷起立鼓掌，会议圆满结束。


    王文茵送张二嫂李阿萍她们回朱仙镇的时候，发现在米线作坊打工的村民和流民都聚在了静缘庵的山门前，他们脸上不无担忧焦虑，于是便上前告知：“大家不必担心，咱们的米线作坊不会倒闭关门大吉，反而会蒸蒸日上！”


    “可是小娘子，听说周老板他们以后都不来咱们这儿订购米线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有人战战兢兢问道。


    “是真的。”王文茵坦诚相告。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


    鲁大见状立马上前安抚众人：“大伙儿别急，先听小娘子把话说完。”


    鲁大虽是王大崔的副手，但作坊内的工人都已经习惯以他马首是瞻，他一出声大伙儿便都安静下来。


    王文茵朝前一步，立在众人面前，拔高嗓门道：“大家都知道先前咱们作坊内混入了一名细作窃取制作米线的技术机密，今日二婶子同阿萍得知朱仙镇上新开了一家白记米线作坊，他们那儿开出的定制价比咱们要低三成。”


    “太不要脸了！窃取咱们的技术还搞低价竞争！”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让咱们没活路的，咱们也不能放过他们！”


    “咱们一起去朱仙镇砸了那家白记米线作坊！”


    “砸了他娘的白记米线作坊！”


    ……


    一时间群情激愤，众人纷纷撸起袖子要去朱仙镇上砸场子。


    鲁大见势不好，暴呵一声，犹如河东狮吼，登时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可是犯法的！这年还没过完呢，都想进牢房了吗？！”


    一席话如寒冬腊月里的一桶冰水把头脑发热的众人从头到脚给浇了个透心凉，也让他们瞬间恢复了理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甘，却也不敢造次，都巴巴看着王小娘子，等着她给出解决方案。


    王文茵见众人都冷静下来，这才缓声道：“米线的制作技术早晚都会泄露出去，只不过白记米线手段太下作，偷了咱们的技术不说，还想用低价竞争这套逼咱们破产倒闭，这口气自然不能就这么咽下。”


    “对！小娘子说得对！”


    “让白记米线破产！倒闭！”


    “打倒白记米线！”


    ……


    王文茵将手往下压了压，众人瞬间便安静下来，他们内心的愤怒已经被报复的情绪替代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炯炯有神。


    “咱们不但要让白记米线作坊破产倒闭，还要让自家的丰收米线作坊名扬天下！”王文茵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先做个转型，搞点副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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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王文茵微微一笑，“大家是想问搞什么副业吧？”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王文茵抛出两个字：“制糖。”


    制糖？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敢相信。


    糖可是稀罕物，市面上卖得老贵了，虽说糖跟盐一样是调味料，但普通百姓家中很少储备糖，偶尔买点麦芽糖、蔗浆打打牙祭已是奢侈，其他的糖类更是连奢望都不敢的。


    王文茵道：“既然暂时接不到米线订单，作坊也不能闲置不用，正好用制糖来填补这段空档，如此一来大家照常有活干有钱赚，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好！怎么不好，简直求之不得！


    王文茵朝鲁大颔首，鲁大将手一挥，“小娘子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


    “大伙儿先安心过个好年，咱们年初三正式开工！”


    “好——”


    哗哗哗鼓掌声经久不息，丰收村的村民脸上喜气洋洋。


    ****


    朱仙镇上周记米粮铺的老板周大福眯着眼悠闲自在地靠坐在勾栏二楼听小曲儿，这是他一年中唯一得闲的几日。听说勾栏新来一名角儿，叫绿珠，小曲儿唱的那叫一勾魂摄魄，这不刚开场他便迫不及待赶来捧场了。


    绿珠不仅曲儿唱得婉转动人，连人也是柔媚无骨，周老板擦去嘴角的口水，他也就敢望梅止渴，想入非非了，谁叫家里还有只母老虎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年前有人突然找上门来，提出以比丰收米线作坊低三成的价跟他合作，条件是让他单方面撕毁跟丰收米线签下的合约。虽说做生意讲究诚信，但利益面前谁能不动心？在商言商嘛，他这么安慰自己。


    “周老板，新年好啊！”


    “王，王小娘子？！”周老板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磕磕巴巴道：“你，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王文茵嫣然一笑，拉开椅子顾自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周老板斟茶，轻描淡写道：“我去米粮铺问了周老板家的大娘子，是她告诉我的。”


    “噗——”周老板一口茶都喷了，掩着嘴咳得气都快提不上来了。


    王文茵一脸无辜，“周老板，别喝太急，这茶水烫，我忘了说。”


    周老板的脸憋得像猪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用力捶着胸口摇头，“无……无碍，小娘子寻我可有急事？”


    王文茵从袖袋中拿出一份契约，摊开放在桌上朝周老板推过去，“周老板单方面毁约也没个正式通知，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呀。”


    精明的周老板呵呵笑，将契约又推了回去，开始哭穷：“小娘子你是不懂我的苦，我只是一名小商人，哪家给我更多的利润，那我自然跟哪家合作，是也不是？”


    王文茵表示理解，“可以理解，在商言商嘛，所以我今日来便是想跟周老板重新谈合作，保证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周老板精神一振，两只原本不大的眼睛唰的放亮，态度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谦恭道：“小娘子打算怎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