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高正康终于把孟晚乔送到了后备营。


    孟晚乔一下车，就看到了连绵几里路的军帐。


    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搬运着物资。


    有食物、有药品还有一些枪支弹药。


    高正康没停留，和她道了别，直接开车就走了。


    孟晚乔拿着部队的任命书，提着皮箱一路打听着往军医的区域走去。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迎接她的竟然是孟修远。


    孟修远笑着迎上前，和她打着招呼道：“晚乔，我们又见面了。”


    “孟爷爷！”孟晚乔反应过来也笑了。


    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她爷爷呢？


    她曾经可没少听爷爷讲中越战争的事情。


    那时候伤员遍地，爷爷还说他带着一批人，在死人堆里去翻找有可能还活着的人。


    当时说起这件事时，他还红透了眼眶，声音几度哽咽。


    历史的巨轮还是沿着原有的轨迹在行走，她的爷爷还是参加了中越对抗的战役。


    孟修远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不解的打量着她道：“你怎么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给你看看。”


    “我没事。”孟晚乔连忙解释：“我是连天加夜的往这边赶，好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一觉了，累的。”


    孟修远道：“那你先去休息，这里不着急。”


    “而且你也别害怕，救治的时候，也别去想这些伤员是战争造成的，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才导致的鲜血淋漓。”


    “你刚过来，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等你休息好了，先去护理几天这些伤员吧。”


    “等到适应了，你在交接一些重症的伤患。”


    孟晚乔道：“没关系的孟爷爷，我休息一下就缓过来了。”


    “我是学医的，怎么会怕血呢？我不怕的，你放心吧！”


    孟修远赞许的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快去休息吧。”


    “嗯。”


    孟晚乔找到了自己的军帐，洗漱后就躺到了床上。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想到……刚一沾上枕头，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外面一阵嘈杂，还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孟晚乔飞快的换上了白大褂。


    几步走出去，就看到数十名伤员被人抬着担架，一路小跑的送了过来。


    孟晚乔立刻迎上去，一边跟着跑，一边快速摸上了伤者的脉搏。


    “怎么这么多伤员？前线打起来了吗？”


    运送伤员的战士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道：“昨天夜里敌军偷袭，我们直接反击了过去，已经将他们打出了我们的国界，正在往他们的边境压过去。”


    “打了多久？”


    “8个小时了。”


    谈话间，转眼就到了医用帐篷。


    偌大的帐篷里，横七竖八躺的全是伤员。


    地上流淌着血迹，每走一步都有一个血印子。


    有些头一次过来的年轻护士，一边哭一边帮伤员包扎。


    惨叫声不绝于耳！


    孟修远的额头也满是汗水。


    他看到了孟晚乔，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朝她招手道：“晚乔，快过来帮忙。”


    “来了。”孟晚乔立刻跑过去。


    她这时才发现，因为伤员大量的涌入，军医远远不够用。


    甚至一名军医身边，等待包扎的伤员就有几十个。


    而这些人还都是重症！


    有的断了腿，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甚至两条腿都没有了，还有个腹部破了个大洞，血肉模糊。


    孟晚乔之前看过战争片，来之前心里也想象过战争残酷的画面。


    可任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她仍然止不住的在颤抖。


    眼前的场景给刺痛了她的眼，眼底渐渐充血。


    从未有过的仇恨，占据了她的心头。


    她痛恨战争，更恨那些狼子野心的侵略者。


    孟晚乔手下的动作一刻没停，疯了一样的去和死神抢时间。


    可不够……远远不够。


    几乎每隔一两分钟，都会有人死去！


    她一身的白大褂，早就变得血迹斑斑。


    她甚至都来不及悲伤，悲伤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还有绝望，深深的绝望。


    她深刻的意识到……哪怕她的医术再高明，哪怕她一秒都没耽误，哪怕她拼尽全力，可还有很多的战士，在悄然无息间失去了生命。


    眼泪在这一刻，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孟晚乔的眼前几度模糊，都被她努力咽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她的衣角似是被人轻轻扯动。


    她低头，就看到正被她救治的伤员，吃力的将手中的铁盒子递给她。


    孟晚乔下意识的接过来。


    那伤员的眼神有些涣散，可他仍然努力地睁着。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道：“麻……麻烦你……”


    “这是我们那个班的遗书，我可能……没办法给送……达了，辛苦你……帮忙……帮忙交上去。”


    “上级会按照这……这些信封上的地址，送……送……咳咳咳……”战士的嘴里往外涌着血。


    孟晚乔立刻抓住他的手：“别说话了，我给你治疗！”


    “别……别浪费药了，留给需要的人……人吧，我不行了。”


    “不会的，坚持住……”孟晚乔的话还没说完，那名战士的手，就无力的滑掉了下去。


    孟晚乔颤抖的指尖，轻轻探上了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了！


    没有脉博了！


    也没有心跳了！


    她的眼泪再也没忍住，啪哒啪哒滴落在那个铁盒上。


    孟修远走过来，沉默的给那个小战士整理着衣服，轻轻擦拭去他嘴角的血迹。


    这是他们能给的，最后的体面！


    孟晚乔抱着铁盒，无措的站在那儿。


    “给我吧！”孟修远朝她伸出了手。


    孟晚乔的手一直在颤，都有些握不住这铁盒。


    她呢喃问：“孟爷爷，是不是每个上战场的士兵，都会写一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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