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作品:《凤鸣朝

    沉香燃尽,红日初升,安静的莲枝织金帐幔中混合着浅淡的香腻与一点特殊的气味。


    谢澜安饱睡了一觉,睁开眼,看见一张在眼前放大的俊脸。


    胤奚与她共枕在一只茜纱软枕上,上身光着,墨发披散,正用手指绕着她一缕发鬓把玩。


    谢澜安醒了,胤奚眼中笑意也跟着苏醒,翻个身抱住她。


    “早安,陛下。


    暖烘烘的胸膛贴着谢澜安,胤奚目光缱绻,不由分说挤了进去。


    谢澜安乌朦的眸子睁大,不设防地溢出一声。


    昨夜种种记忆复苏,全身的酸软感觉也找了上来,相连的哪一处,又热又满。


    她雪中透粉的双颊宛若开在春三月的新桃,妍丽清媚,无意识张开唇,蹙了下眉。


    毕竟才磨合一次,还不能完全适应,然而又很顺滑。


    胤奚记得昨晚明明帮她擦干了。


    他笑容甜蜜,顶了一下:“陛下是不是梦见我了?


    这一年习惯了孤枕独眠的谢澜安摸上俊俏郎君的脸,轻轻掐了一指头,看见他脸上清晰浮现的月牙印儿,笑出一点气音。


    这当然不是梦,梦里的小郎君哪敢如此放肆。


    她慵懒地扭了下,注意到胤奚发红的眼睑,浮出一个念头:“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沙靡的声音,像蒸软的糕点上撒下一把粒粒分明的糖霜,纵容吃的人下口。


    胤奚眼底欲色深浓,搂着谢澜安抵腰顶撞,“不舍得睡。


    昨夜抱她回到榻上后,她熟睡,他便在旁看着她睡。如果可以,胤奚连眨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谢含灵是他真实的梦乡,她的每一次呼吸,脸上每一根绒毛,每一寸肌肤,都让他百看不厌。


    仙人玉女,琼蕊朝霞。


    她的眉眼是他看不尽的山河。


    而他情愿变成一只灵龟,白天驮着她,夜里驮着她,晴天驮着她,雨日驮着她,花前驮着她,月下还要驮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分离。


    “……还疼么,我轻轻的……


    开了荤的男人一脸诚恳,动作却和保证截然相反。


    他的身体早就醒了,等她醒来的过程,又是甜蜜又是忍得辛苦。


    胤奚不想承认自己的劣性,但他一看见谢澜安雪肤玉体,尽态极妍,便忍不住想让她开放得更蘼艳。


    谢澜安陷入一片翻覆的云涛浪涌,听见浪拍岩岸的声音,热着脸绷紧足背。


    “这会儿,陛下的清誉就、女子揉皱锦被,偏要撑起威严,半敛潋滟的春眸,“就不要紧了?


    “陛下心怀家国,不以世俗嫁娶为念,衰奴却早将身心付与吾君。名分


    是小欢情事大。”


    昨夜对女郎来说也许只是重逢乍欢兴至情随。


    但对胤奚而言昨夜


    他看着殿中的红烛一点点燃尽心也被无法形容的欢喜一点点填满。


    “陛下陛下。”胤奚颈子两侧青筋叠起拉过谢澜安潮湿的手扣上去很享受上下都被她紧紧禁锢的感觉。


    “不舒服了就掐紧我。”


    谢澜安觉得床帐在眼前晃得厉害腰酸腿软香汗淋漓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甩飞也不知情。


    他骗人明明越是紧越是停不下来。


    ……


    高升的旭日将琉璃殿瓦映出闪烁缤纷的彩光贺宝姿在西殿外的阶台上走来走去频频望向紧阖的殿门。


    陛下卯时即起今日又为这胤郎破例了。


    这件事在金陵的时候贺宝姿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日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例行的公事陛下昨天也提前吩咐过了。只不过已经这个时辰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不露面外头人岂不就猜到陛下召寝了?


    皇宫历来设有彤史一职就是为记录天子起居提醒陛下节制而存在的。殿里头那些陛下一手栽培起来的女卫只知护驾不敢置喙陛下私事指望她们是不中用了。但陛下的龙体紧要况且陛下而今征战在外朝夕瞬变倘若此时有孕也有诸多不便。


    终究得有人去当这个煞风景的角色。


    贺宝姿想定舍我其谁地捏拳给自己打了打气。她走近殿门小心地提高些音量道:“陛下可起身了?”


    隔了会儿铁妞儿推开雕花殿门的一条缝出来脸孔被朝阳映得通红声音压得很低:“陛下应是醒了还在帐中……”


    贺宝姿讷了下又等过小半个时辰殿内仍无传水传膳的意思。


    贺宝姿蹙眉:胤郎君这也太没深没浅了……


    她索性卸刀走入殿室跪在内寝的槅栏外含着恭谨请示:“陛下……”


    话音才落一阵微微漪荡的水声响起。


    贺宝姿迟疑抬眼就见胤奚穿戴得整整齐齐一身菡萏地直裾襕衫外罩裼袍玉带狰冠丰神俊朗从里走出来。


    男人手里还端着一盆水一干一湿两条巾帨搭在盆沿儿那显然不是洗脸的水。


    贺宝姿反应了一下跟着脸也像铁妞儿一样红了。


    “陛下还未醒”胤奚神情如常声音柔和“莫吵她如无要紧事稍后再叫她。”


    贺宝姿眼睁睁看着胤大统领端着那盆水往湢室倒去了嘴角轻抽一言难尽。


    她自然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至少得确保陛下无恙下意识透过螺漆屏风的缝隙看向那云纱


    重垂的绫幔。


    “朕无事。”


    两根纤白的手指挑分帐幔,一道靡哑又带着满足后的冷淡慵曼的声音传出来,“退吧。”


    谢澜安当然没睡去,方才听胤奚在帐外人模人样地说话,给他个面子,才没嗤笑出声。


    贺宝姿告退后,她捏捏腿根的酸肉,含着水雾蒙眬的眸子又躺了会儿,才慵起更衣。


    “陛下多躺会儿,起来后头发别梳,等着我。”


    回忆胤奚下榻时一本正经交代的话,谢澜安有点想笑。


    她不想那么形容,但他说话时两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真的很像一只把脸蹭过来讨人欢心的猃犬啊。


    等她踩舄出帐,衣带飘风,经过镏金水精镜前,看清自己胸前遍布的糜红痕迹,谢澜安脸色一僵。


    她知道这两场衰奴是略有些狂野了,却没想到,会如此夸张。


    狗!女帝轻咬牙根,碍于脸面不欲多看,可又有些好奇,故半敛凤眸,侧身照镜,看她纵容胤奚在身上留下的罪证。


    放在重生之初,她想都不会想,有一日会对谁不设防到这种地步,容许他体肤坦诚,为所欲为。


    尤其还是个孔武有力,能轻易将她笼罩住的男人。


    怨他惯会作戏,引她掐住他喉咙的时候,喘得那么色迷。


    殿门一声轻响,胤奚提着一只食盒进来,入眼便是女郎亵衫半褪,雪肩露裎,半勾着身子临镜自照的画面。


    红彤的天光从窗棂洒进来,落在那些痕迹上,原本禁忌糜欲的,也变得美丽圣洁。


    胤奚呼吸加重了两分,走过去先放下食盒,而后心虚地帮谢澜安揽好衣衫。


    他错认得飞快:“我错了,昨晚衰奴太过无度,我寻了药膏来,陛下先用饭,一会儿我帮你涂。”


    谢澜安横他一眼。


    看着她当真未梳起的如瀑长发,胤奚讨好地冲她笑。


    膳房新做了鸡茸粥,鸭臛饼,三四样可口小菜,两人对坐,不紧不慢地用过朝食。胤奚说到做到,执意帮陛下抹了药,而后拉着谢澜安来到妆镜前,先垫了只软垫在凳杌上,按着她坐下。


    看一眼镜中,他长指挑起一段凉滑的发丝,先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个动作他全然是出于无意,就如孩童看到糖果时本能地舔一舔嘴唇,做完后,认真地梳挽起来。


    神气专注,无端风流。


    谢澜安透过镜子望着男子轻垂的眼睫,浅金朝光停在上面,宛若蝶羽上的点点浮粉,为怡浓花香而驻留。


    胤奚忽然抬眼,与谢澜安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轻轻一笑:“好看吗?”


    不管旁人如何赞他文韬武略,他在谢澜安跟前,践行的一直是“色惑君上”。


    那玄铁面具没白戴某人美而自知顾盼娇矜。


    谢澜安装作看不出他嘚瑟的小模样说:“发髻挺好看。”


    “陛下喜欢便好。”


    胤奚手上动作不停想起当初从石家堡借粮许诺石泰山封万户侯一事借机与谢澜安说了。


    虽然他插科打诨说得轻松谢澜安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河西军濒临绝境的情形。


    这一口气是靠着胤奚和几员猛将硬争下来方开辟出今日的大好局面倘若当时这口气缓不过来他们无粮无救济那么今日又有谁来为她梳头?


    谢澜安沉默一阵道:“当初我算计揭露北尉的祭民不仁之罪以为万无一失没料到赫连朵河会带兵埋伏所幸你临机应变死地求生。凡助军义士皆当有赏这无需多言但其实最该封赏的却是阿鸾。”


    胤奚摇头“我没能把凤翚军全部带回来。”


    “勇士战四方身死魂飞扬。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能再好了。”谢澜安与镜中四目相对“以战止杀是统一中原不可避免的过程。我相信儿郎们泉台有知绝不会后悔跟你一场。”


    胤奚默了几许低头在她脸颊轻吻。


    “击溃北尉西南军后我举旗一路东进见郡守归附百姓捧浆可见黎民抗拒暴君苛政汉家旧民的人心是在我们这边的。只有一件若尉庭不敌转去与柔然联盟共抗我朝那便麻烦了。”


    这是他唯一担心的变数。


    “北尉与柔然是死敌。”谢澜安思索片刻摇头说“哪怕拓跋氏有心求援柔然国难道会放过这个眼看着敌国灭亡的机会出兵送马资助仇人吗?”


    “我怕的反而是柔然坐山观虎斗。”


    柔然拥有辽阔的草原版图与在马背上成长的骑卒勇士而今南北两朝倾力一战哪怕日后她能入主洛阳也要提防隔岸观火的柔然人渡河入关黄雀在后。


    所以她须确保继续开拔的大军不能是疲敝之师


    两军之间也要尽快磨合成一块铁板。


    还要留出应对后手的兵力不能使后方空虚孤注一掷。


    先礼后兵向柔然致意的交好国书也不能少。


    翌日谢澜安即发国书致柔然国主信帛上先挑起柔然北尉两国之间历久的仇恨又表示愿替柔然征讨恶逆最后承诺大治与柔然合平互通秋毫无犯。


    写给吐谷浑与辽东国的国书则也大同小异女帝命府库令随国书奉上丰厚的珍宝礼物进一步杜绝尉朝求援的余地。


    “百年胜败翻覆看”谢澜安登上长城花宝发冠明丽秀婉眼含江山波澜北望中州“毁


    家败国的滋味该轮到他们尝尝了。”


    伫在她身后的男人腰系鸾刀像一座稳峙的山岳忠诚地守护着中峰。


    她看山河他看她。


    ·


    天子征于外朝中未敢懈怠。


    冬月的时候洛阳王收到了皇帝的亲笔书信得知澜安已与胤奚所率的河西义军会师放下心来。


    荀尤敬坐镇内阁本身便有深厚的德望加上谢逸夏这位亚父在后支持臣工皆从明公政务通达百事不紊。


    随着王师进一步深入中原腹地为了保证后续的粮草输送不误事何羡索性住在了尚书省的值舍。


    幸亏他尚未娶妻无所挂累才能一心扑在公事上。


    之所以这么拼也是因为朝野上下唯有这位户部尚书最清楚陛下北伐不加赋税那数目惊人的军费从哪来?——那是陛下把整个谢氏宗族的私库都给添进去了。


    人道天子无私财可如此恤百姓轻自身忘生死的君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


    他没别的长处若不能为陛下尽心算好这笔账怎么对得起披甲上阵的陛下怎么对得起她识才于微时的恩情和对他的信任?


    一头羽毛黑亮的海东青从宫殿上空高翔而过郗符也下了凡放弃清谈雅事忙于协调六部校文修律。


    郗歆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他哥腰带上没挂香囊扇袋脸上还有没剃净的胡茬啧啧称奇。


    “大兄你这样下去何时才有官宦千金相得中你?”


    老父亲在家里为了老大不小的长子的亲事都快愁秃了头。


    郗符皱眉淡斥:“中原未克何以家为。陛下在前线攻艰克难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废料?”


    郗二郎暗叹一声。


    大兄嘴硬不肯认只说对陛下的感情是尊奉崇敬。其实年少见过了太惊艳的人恰如棋逢对手其它女子再好又如何入得了兄长的眼……


    无独有偶和何尚书、郗祭酒一样每日在值堂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睡在宫里的还有高稼。


    自从有幸出席女君的登基大典见证了女君应天授命的风采高稼便如受了激励


    升任凤阁左仆射后她经手的重要文书日益增多朱栏复道的殿庭间经常可以看见一道簪士冠系玉带朝服飒沓的靓丽身影往来穿梭。


    年轻人风风火火初生牛犊不怕虎给内阁一帮平均年寿在四十以上的老官油们添缀了鲜活的朝气。


    年纪长些的阁老们目光慈爱都爱逗她辛少筠却寻了个机会委婉地提醒高稼:“宜田你这般兢兢业业还是要适当休沐注意身体……”


    宜田是高稼嫌自己的名字


    有歧义,自己给自己取的表字。


    高宜田不解其意,辛少筠无奈,将她请到无人的角落,低语道:“一张一驰,文武之道。女皇亲征以后,你这位左仆射不换值,不休沐,每日勤恳办公从不休歇,别人三日才能审完的宗卷,你一日便看完了。这在那些乐见后辈上进的长者看来,固然可喜,然而对于同侪来说,未免觉得你用力过猛……我自然知你不是在表演作态,可你越出挑,越显得他们平日都是庸碌怠工的,长此以往,难免受到排挤……”


    高稼听明白了,哭笑不得。


    原来她过于“尽职”,碍了某些人的眼。


    她一门心思处理公务,还真没察觉到哪位同僚对她露出明显的恶意,想是辛御史私底下听到了一些风声,才来提点她。


    “多谢辛大夫教我为官之道。”


    高稼朝高她一头的兰台御史揖了一礼,笑容真诚。


    “不过,那么多女将军女兵士在前线流血牺牲,吾侪女官在安安稳稳的金陵城里,每日点朱批红,连鞠躬尽瘁都算不上。唯一能替陛下、替那些拿命去拼的人尽力的地方,便是务求京畿安定,各郡州府台的政事去冗存真。非如此,则有负陛下倾力开创女子科举,提拔臣等的良苦用心。


    “至于背地嚼舌的人,每个人处理事务的速度不同,只要他问心无愧,自然不会觉得我正常做事是抢了他的功绩。高宜田宁可用力过猛,也不愿因人情世故而有意懈怠。”


    锦服女郎眼神明澈而坚定:“水流就下,心劲一松,便会一懈再懈。我们女子能走的路本就不多,我退了一步,便会一退再退。”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谁也休想让她后退半步。


    无愧于心,管它褒贬毁誉!


    辛少筠失神良久,正色对眼前少女一揖到地,面含惭色:“是辛某心镜蒙尘,不求诸己反求诸人……辛某受教了。”


    一丛亭亭锦簇的菊花圃外,因担心而跟过来的颜景若见状,微微含笑,无声退开。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陛下只是在她们心中留下了一颗火种,她们便自发地绽放英华,各自有各自的光彩。


    她想起了前年那名在火场舍己救人的苏霖娘子,还有那些落榜后不言气馁,互相约定好要参加下一届恩科的女娘们,忽然对明年的科考充满了期待。


    ·


    新雪覆过小长干里,乌衣巷成了龙潜之所,前后坊门皆有兵甲戒严。


    谢晏冬没有让王兄为她修建大长公主府,依旧与世子夫妇住在谢宅。


    尊荣长了,人没闲着,谢晏冬日常在士林馆、太学与女学馆之间出没,为侄女重视的第二届科考做准备。


    家里的狸奴又肥硕了一圈


    ,大长公主几乎抱不动,都是媵臣青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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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随在后。


    有时夜色阑珊,伏案的谢晏冬回头,默默守着她的青崖永远都在。


    她问他:“阿崖,跟着我,会不会觉得无聊?


    相貌不显的男人望着容颜依旧的女郎,用的仍是旧日称呼:“看不见小姐的时候,总会无聊,但只要一想到马上就可以陪伴小姐,便连等待都成了恩赏。


    胤郎君有本事,能跟着他的女君征战四方,公私两不误。他没那等志气,在金陵安心地守着大长公主殿下,也是一样。


    只等骁勇儿郎荣归,再讨一坛凯旋酒喝。


    ·


    吴郡钱塘,阮府改成王府,门前车马热络不绝。


    阮厚雄这些年在钱塘经营有方,五湖四海皆有朋友,面对那些登门的豪阀巨贾,这位炙手可热的长安王一应安排妥帖。


    寻他喝酒叙旧的,阮厚雄奉陪,上门拜望打秋风的,阮厚雄派詹事随手打发了,至于找他通门路替后辈儿孙谋个一官半职的,对不住,女帝新修的律令,凡入仕者皆考功策举,倚才录用,犯律的人,王公也要与庶民同罪。陛下如今还在前线打仗,要不然,本王送阁下亲自去驻营地和陛下说说?


    国舅爷不愧是笑面虎,伸手不打笑脸人,又专横霸气。如此一个月后,门前便消停了大半。


    后宅女眷提起飞龙在天的女皇陛下,个个与有荣焉。阮碧罗接到册封圣旨,捧着那凉沁沁的太后碧玺宝印,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做了皇帝……


    “她怎会做了皇帝……


    尹老夫人见女儿怔怔痴痴,高兴不似高兴,怅然若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她:“阿篁,你究竟希望她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


    “你究竟是期盼她成才,前程似锦,还是希望她当成姑爷的影子,永远活在你的掌控之下?


    阮碧罗呆愣半晌,仿佛有什么刺痛的东西从她麻木的心房流淌出来。


    一身素净孀妇打扮的妇人忽然忆起,当初澜安在谢府水榭对她那重重的一跪。


    那孩子问她,可否有一刻觉得生的是女儿,也很好?


    然后,那孩子的目光在她面前眼睁睁地黯淡下去。


    阮碧罗心口啵啵跳动,如同一个装睡了二十年的人终于愿意睁开眼。她颤抖地呵出一口寒气,对着那道明黄圣旨流下泪来。


    是了,澜安今日执天下牛耳,临万人之上,可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并不以她为荣,也并不欢喜。


    阮碧罗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只想让她的女儿和她体会一样的痛苦,并不想让她活得快活。


    原来她一直将自己失去丈夫的怨恨,投射在澜安身上,她表面说着为她好,其


    实所有规训都是在折磨那孩子。


    世上竟有她这样恶毒的母亲……


    阮碧罗捂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泣不成声。


    她之前从未想过,这条荆棘丛生的登顶路,阿澜她走得痛不痛?苦不苦?


    可惜,不会有人回答她,也不会再有一个懂事早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


    谢澜安占据长安,屯兵整顿数月,入春后,遣胤奚作前锋东进,大破潼关。


    这座四镇咽喉的重关一破,北方的半壁山河便彻底收入了大治版图。


    远近士族坞主,见风使舵,尽皆来附,户口激增十万户。


    远在西北的石泰山得信,立刻带领部曲动身赶赴潼关,捧屠鲵剑叩拜天子,完璧归赵。


    “当年小人有眼无珠,未敢尽信胤王之言,仅以百车粮粟相送。今觐见天颜,方知世间果有真龙,能以巨力扭转江河,一统天下!小人携麾下部曲,愿为陛下献绵薄之力。


    谢澜安身着戎装,外罩一件玄青缎蛟龙轻袍,掌中的马鞭代替了折扇。她纳剑在手,垂下明星皎月般的剑目,望向石泰山。


    “石堡主疏财解难,是有功之人。朕听鸾君提起过,令祖耄耋高龄,尤著故朝衣冠日望汉都,问洛下读书声可存。有耆老如此,众志成城,方有天授神柄,使朕克城复国。


    “石氏忠君,赐爵忠义侯,愿石氏子孙,不忘今日。


    皇帝陛下一言九鼎,明知石泰山当初是出于投机,今日赶来归附也是见机行事,依旧千金一诺。


    石泰山又是暗喜又是敬服,重重叩首:“臣愿世世代代,忠于陛下!


    火红的夕霞镀满天穹云层,空气中弥漫着将士扎营的火燎气与开灶的饭香。胤奚随谢澜安走上潼城关的城头,视线飘到那只提着狰狞宝剑的白玉素手上,莫名觉得相配。


    “陛下可将此剑赐给高世军。


    胤奚望着眼前宽广无涯的黄河水,随口提议。


    二人的脚下,正是如一条粼粼玉带横亘在麟趾原上的黄河,洪波挟沙,水深无底,恢弘壮阔。


    河岸对面,是与潼关亘古对望的风陵渡口,烽火城垛向东,便是地势险恶的函谷关。


    一抔抔东流之水,见证了古今多少豪杰征服过这里,又埋骨在这里。谢澜安曾在梦中到过这里,如今她亲眼得见,胸中豪情更胜想象。


    而豪壮之余,她也清楚地感觉到,这里仍不是终点。


    “你想用他来制衡北府势力?谢澜安望着河川问。


    剑是褚盘先父的贴身佩剑,褚啸崖生前以屠尽胡虏为己任,胤奚却上谏赐剑给鲜卑人高世军,这挑拨的


    味儿也太明显了。


    胤奚被她看破心思反而欣然。“陛下当初封高世军为猛王除了施恩意在以蛮制蛮。除了用他对付尉军难道没想过以他平衡军府势力吗?”


    北府褚氏与王庭之间隔着家仇还有军政分权的前例而六镇军户是战时新附高世军看似诚服实则桀骜。


    谢澜安费尽心思才瓦解世家值此兵戈之世纷纷起于草莽的军将无疑是下一批朝中新贵。胤奚也愿意众士一心无意排挤他们但若日后有人想仗着从龙之功居功自傲正好让他们互相压服。


    小狐狸。谢澜安转头乜他一眼。


    又是一年春又长了一岁的郎君眉浓目隽鬓若刀裁仿佛是彻底长开了轮廓俊得不讲理。


    谢澜安将坠手的屠鲵剑倚在城墙头冲胤奚挂在腰带上的玄铁面具勾勾手指。


    她扳脸说:“没收了。”


    胤奚愣了下对女郎突然逗他无可奈何乖乖摘下来上交。


    谢澜安接过来隔空罩在脸前从狐面狭长的桃花眼后眺望黄河道:“你算漏了一个人。”


    胤奚愣了下“谁?”


    “胤鸾君。有他在我不必费心用那帝王术。此剑我打算等褚盘立下战功赐还给他。”


    有底气的帝王不缺能用的刀恩宠或敲打不过一念之间。


    对褚家人曾对女郎不敬始终衔恨的胤奚笑了笑没话说了。


    谢澜安背手勾着狐狸面具走下城头胤奚在身后看着剔了下眉觉得她的修长玉指还是与他的面具更配。


    “东边崤山连绵道路崎岖。”主将营帐中谢丰年嚼着盐槟榔眉头聚成个川字和谋臣佐将们摆布沙盘。他指向两关之间狭长曲折的通道“想攻函谷关这上百里补给线不能出岔子。”


    函谷之险已经被历史无数场大战验证过。此处的地势不利于大军全速前进看来要分兵几路遣锋劲速疾的前锐开路了。韩火寓正思忖到此忽觉眼前光线一亮。


    他抬起头看见胤奚掀帘进来。


    韩火寓起身往旁侧让了个位置忽觉哪里莫名违和。


    他往胤奚脸上多看了两眼随即浮现一抹无奈之色:“胤爷


    这不用说一看就是刚和陛下分开过来的满脸荡着一股子春色。


    在西北的时候许多士兵比起害怕喜怒都在脸上的高王更敬畏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胤王以为他天性不爱笑。自打两军在长安会合胤奚一天笑的次数比在河西半年笑的都多。


    谢丰年轻哼一声。


    他对胤奚没意见只是平等地排斥每一个想做他姐夫的臭男人。


    不过想到自己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