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远道而来？”军医一边从桌上拿起注射器，一边回过头问，“从英国？”


    “是……”邵明看向乱糟糟的桌子，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挤满了方舱内狭窄的空间。


    “好，稍等一下，在这里坐会儿。”


    军医将针头放好，又回去在那一堆东西中开始寻找。


    邵明和阿斯吉一同环顾四周，别说坐，就是想找个地方往里挤一挤都很困难。


    两人现在能看到的方舱只有外面的一半大，尽头似乎是被隔离出了一个房间——不难猜出那里可能是手术室。


    方舱的两侧是两张大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用仪器，中间有一张绿色的折叠桌，看起来是军用款式。


    上面同样堆放着不少药品，折叠桌旁还有一个冷柜。


    邵明靠到阿斯吉身边，小声嘀咕着说。


    “我想让曹喆把吊车开过来，把方舱和医生一起打包带走。”


    阿斯吉微微低下头，“我也想。”


    “好了先生们，”军医来到二人跟前，“谁先来？”


    “谁先？”邵明问，“不能一起吗？”


    “仪器有限人员有限，”军医回答，“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的来，不过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出结果，检查完了就可以离开。”


    “好吧，”邵明看向放在桌上的注射器，又看了看一旁的阿斯吉，“要不你先？”


    阿斯吉忍不住笑道，“怎么小子，你还晕针吗？”


    “那倒不是。”邵明摇摇头，他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军医给二人找了个坐处，让阿斯吉卷起袖子，在他的手臂上擦了点碘伏消毒。


    “所以……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阿斯吉看着针头刺入自己的皮肤，问。


    “叫我军医就好。”


    红色的血液迅速沿着针管向上爬去，进入采血管中。


    “从英国来，哈？”军医盯着采血管中的血，“路上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吧？”


    邵明睁了睁眼睛，“事情不少，但绝对谈不上有趣。”


    “哈哈。”军医笑了笑，将棉签按在针孔处，“好了。”


    他拿起采血管，转身回到自己乱糟糟的工作台中。


    不到半个小时，军医抬起头来，示意阿斯吉可以离开。


    “好了，你体内的病毒还在睡大觉，我想也没有必要叫醒它们了。”


    “谢谢。”阿斯吉点点头，检查结果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就像杨说的那样，只是例行公事。


    “要不你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吧，”邵明看了看军医身边空着的采血管 ，对阿斯吉说，“在这里坐着也没什么事可做。”


    “好吧。”阿斯吉一拍大腿站起身，他认为邵明是想让他去确认大家的安全，“免得你体内的病毒还醒着把我咬了。”


    方舱的门重新关上，邵明坐到桌子前。


    军医准备好针头，按照刚才的步骤又来了一次。


    “我想请你看看这个。”邵明从胸前的小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军医。


    后者接过手机，一边取下针头，一边看向屏幕中的画面。


    “这是什么？”


    他问完，觉得画面中的这两人有点眼熟。


    “这是你们俩？”


    “是……”邵明看向屏幕，托尔面无血色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我们……在尝试救一个朋友。”


    “我很抱歉。”不用他明说，军医也已经明白了一切——毕竟火车上的每个人都来到他这里接受过检查，但他却不曾见过这个人。


    “我需要看什么？”


    “我不知道。”邵明摇了摇头，“也许从你的专业角度出发，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好吧，我应该有点时间。”军医将棉签递给他，拿起手机和采血管。


    “这个……你还记得他当时的情况吗？不是你们的看法，描述一下他实际表现出来的症状。”


    邵明简单回忆了一下，从托尔受伤的过程开始说起，到第一次手术，第二次手术——甚至是手术中监护仪上的数据，将任何他能想到的细节一一托出。


    军医从自己的仪器中抬起头来，问：“所以你是说他的症状已经有一些好转，血压已经在回升了？”


    邵明有些为难地开口：“是……但我们不敢把他已经碎掉的骨头留在身体里，所以还是决定继续手术。”


    军医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邵明深吸一口气。


    “请说吧，无论有什么。”


    “也许，”军医看向他，“当然我没有在现场，具体的情况也很难说清，每个病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情况，但是也许……”


    “做第二次手术是一个……不那么好的决定，也许可能会在他的双手和生命中做决定，但实际情况不明，即使在我这里也缺乏仪器去检查他的情况。”


    邵明愣了两秒，他知道自己心里最害怕的结果——或者说原因，还是出现了。


    “所以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他低下头去。


    “如果把他放在那里，也许还能够撑到现在——撑到你们的到来。”


    “但是你们那时候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军医拍了拍邵明的肩膀，“这不是一个错误，这是一次尽力的尝试。”


    “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很缺乏医疗知识，但你们都在尽力改变这个情况不是吗？”


    “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否是有效的，还是我们一直都朝着错误的方向在努力……”邵明看了一眼手机，“就像这样。”


    “只是一个可能性，无论如何，你们都可能保不住他的两条手臂，而且你们也不能指望有什么‘机械降神’式的拯救突然出现。”


    军医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后。


    “或许你也可以一起来跟着学一些东西，但时间这么短，你们能得到的也只有皮毛。”


    “谢谢。”邵明站起身，“检查完了吗？”


    “是的，你可以离开了。”军医对他说，“我可以向中校反馈，他肯定会同意你也来跟着学习的。”


    “谢谢。”邵明点点头，打开方舱的门。


    “对了。”军医叫住他，“过两天我会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检查，你们应该还在这里吧？”


    “是，应该在。”邵明再次点头，转身离开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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