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玖的夸奖让肥肥异常受用，它骄傲地昂起脑袋，又是一阵特意夹起来的“喵喵声”。


    旁边精疲力尽的林凤：“……”


    她望着不远处那条蜷缩在最后阴暗处的「神主」，不对，应该是，大蚯蚓了。


    所有信奉它的村民此刻都已经不在了，「神主」也就不能被称为「神主」了。


    没有任何信徒的「神主」，现在只是一条脑袋不太聪明的大蚯蚓而已。


    长生村封建到发指的欲望催生了它，同时也让本来只是普通的蚯蚓发生诡变，归根究底，一切的源头还是第一批的长生村村民。


    可惜的是，他们应该早就“走”了。


    “不走吗？”


    林凤不再看那条看不见路只能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的大蚯蚓，扭头看向正摸着肥肥脑袋的虞时玖。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姐姐你先走吧。”虞时玖看起来丝毫不急，他对着林凤笑了一下，伤痕累累的手指间银光微闪。


    林凤一怔。


    她看到虞时玖手中握着的水果刀，有些不理解。


    “还有什么吗？”


    游戏让她们留在长生村的时间他们留了，该走的剧情他们也都走了，听NPC的话乖乖他献祭他们也听了……现在不就是回到村口，让那个一开始把他们送到长生村的司机再把他们送走不就行了吗？


    这应该就是通关的路线。


    虞时玖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他侧头看着角落里蜷缩蠕动的大蚯蚓，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


    林凤有心想问他在等谁，却也知道自己这样问其实不太好，毕竟通关的路线已经明了，她也没资格去问虞时玖在等谁。


    “我先走了？”林凤说。


    “嗯嗯，”虞时玖乖巧点头，还不忘伸手对着林凤挥了挥。


    “我们过一会儿再见哦姐姐。”


    林凤：“……”


    她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不再犹豫转身直接走出祠堂。


    走出祠堂后，林凤没再回头，只是快步走向村口，有心想帮虞时玖多拖延一点时间。


    她和安丽想的差不多。


    假如有哪个玩家害怕到不肯等人呢？还是得有人拦一拦比较好。


    林凤本就精疲力尽，下山的小道也不算好走，她全神贯注往前走时，也就没注意到周围的大树下方，有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背着包，低着头无声朝山上走。


    ————————


    祠堂内。


    肥肥用手扒拉了下虞时玖的衣角，有些疑惑地朝着他喵喵叫。


    怎么不走喵？我们已经通关了喵！


    虞时玖第一次没低头揉它，而是望着那条缩在角落里的大蚯蚓，说：


    “蚯蚓其实是不靠眼睛找地方的。”


    肥肥：“？”


    什么意思喵？


    屏幕外观看的玩家也觉得奇怪，只觉得虞时玖此刻说的话让人无法理解。


    已经可以通关了，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在这等人，他要等谁？


    “当然是因为大蚯蚓变成人啦，”虞时玖很有耐心地和肥肥讲解，嗓音沙哑。


    “以前它就算一条蚯蚓，所以没有眼睛，但它现在有眼睛了嘛，所以就必须用眼睛才能看到周围喽。”


    诡怪应该也是一样的。


    它要得到什么，那就需要失去什么。


    大蚯蚓得到了一个人的头颅，它获得了人的眼睛，那么它就会失去作为蚯蚓时的感官，不需要眼睛也能“看见”周围的感官。


    就像长生村那些老人认为血脉正统才能获得长生，就像蚯蚓那样自我交配烦躁……所以他们“成功了”，而成功的代价就是，他们不再是人类。


    “喵？”


    肥肥有些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它歪着脑袋在用前爪抓了抓有点痒的耳朵，斜眯着一只眼睛。


    注意到它动作的虞时玖：“……”


    他瞬间瞪大眼睛，弯腰抓着肥肥的脑袋揉了又揉：


    “哇！肥肥你好可爱啊！”


    被揉的翻白眼的肥肥：“……？”


    *


    龚叔上来时，整座祠堂里都是肥肥拒绝的喵喵声。


    他被声音吸引看向虞时玖和肥肥所在的角落，那张沧桑疲惫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十九，”龚叔语气很哑，他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


    “你怎么还没走啊？”


    “本来是要走了，但我想着走之前得和您说一声。”


    虞时玖抬起头，他望着龚叔一步步靠近那条大蚯蚓所在的角落，眨了眨眼。


    “您现在是在找您的女儿吗？”


    龚叔：“……”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在阳光下似乎含着泪水，龚叔颤巍巍地点了点头，他说：


    “我找到了。”


    龚叔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我找到我的念念了……”


    角落里的瞎了眼睛的大蚯蚓也跟着抬起头，它闭着那双被戳瞎的眼睛，眼角两边流着红色的血痕。


    它似乎听到了龚叔的声音，连绵不断的惨叫声随之停止，一道女声从它布满锋利牙齿的口中出现。


    “爸爸……爸爸……爸爸……念念的眼睛好痛……”


    听到女儿的龚念的哭声，龚叔的脑袋发出嘎吱嘎吱地扭动声，就在他快要朝着大蚯蚓靠近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虞时玖突然伸手卡住了他。


    “龚叔。”


    虞时玖意有所指道：“你看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龚叔扭头朝着他露出笑容，那张沧桑的脸上皱纹堆在一起，逐渐挤出厚重的黑壑。


    “是啊。”


    龚叔低头将自己背着的包拿了下来，伸手在包里抓了好几下，最后掏出一把青皮小橘子。


    “来，拿着吃。”


    龚叔说。


    虞时玖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青皮小橘子，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龚叔？”


    “我知道的，”龚叔将包的拉链拉上，他将双肩包背在身前，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实了很多。


    “念念在喊我呢，我得去看看她，好久没见了呢。”


    一连串连接不到一起的话从龚叔口中冒出来，虽然听起来有些古怪，但虞时玖看着龚叔那双眼睛，却像是知道了什么，缓缓松开手。


    “那你去吧。”


    虞时玖说。


    没了阻挡，龚叔点了点头后就继续转头，朝着角落里不断喊自己“爸爸”的大蚯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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