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三十六国”名为一体，实则内战不断；叶尔羌年少继位，更是被身边无数双眼睛日夜紧盯着。


    “别人说大魏的皇后娘娘什么都知道，如今我算是信了……”叶尔羌苦笑道。


    在西域，他的心事与危机无法与外人言说，只能独自拆解、忍受；他知道最懂他的人，不在故土，只在眼前……


    “小可敦来西域和亲，为我们带来大魏的力量。在我们和鲜卑、柔然交战时，大魏多次帮了我们。所以……”叶尔羌叹道。


    夕阳西下，微风拂过，竟带了些苍凉的意味。


    “所以你们的朝臣食髓知味，想多多求娶公主，以保和大魏的结盟长久不衰，是么？”伏鸾撑着脸问道。


    叶尔羌点了点头，“你、你知道的，我继位以来，‘可敦’的位子一直空着。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她嫁给我的希望很渺茫，可是……”


    “这个位子会一直为她而留、一直等着她！按西域的规矩，若男子心悦一名女子，便在她骑马时追上她，这就算是……”


    伏鸾知他说的是去年赛马时的事，便打断道：“等一个不会来的人，有什么意思呢？叶尔羌，你等不到她的！


    “她也有她喜欢的人、她的夫君，她会和她的夫君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也许他们不会生儿育女，但……”


    “可是她幸福吗？一有风吹草动，她的夫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如果是我……


    “无论别人如何诋毁、挑拨，我都把她护得好好的，不容任何人置喙！”叶尔羌暗中攥紧了拳头。


    叶尔羌继承了他父亲的汗位，他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救西域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在伏鸾看来，在某些事情上，他仍旧像个孩子。


    “叶尔羌，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你觉得那个女子的夫君不爱她、你为她感到可惜；


    “可你是否知道，在你身边、你的王帐里，也会有女子深深爱着你，夜夜盼着你来呢？”未等叶尔羌反驳，伏鸾继续说道，“和亲之事，是断无可能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西域与其向大魏求娶一个又一个公主，不如把已经嫁过去的公主安顿好。自古和亲，并不是数量和次数越多、双方关系就越牢固，不是么？


    “既然可汗如此疼爱妻子，不如将您的这份‘疼爱’，尽数给妙则公主……”


    前世的妙则公主，不甘心只做“小可敦”。她在老可汗在位时就与汉人将领珠胎暗结，而后用计让叶尔羌以为她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叶尔羌虽然年纪最小、母亲身份又低微，可他频立军功，老可汗对他的喜爱，远超过了其他儿子。妙则公主在他身上赌了一把！


    叶尔羌继位后，按西域风俗“子继父妻”，将老可汗所有的妻妾均为自己的妾。妙则公主以为自己这次凭孕肚一定能被封为“可敦”，可她失算了！


    叶尔羌仍然只是给了她“小可敦”的封号。那孩子生下后就毫无西域人的长相，可叶尔羌力排众议，仍旧相信这是他的孩子。三年后，不断有人写密信揭发小可敦的奸情；


    因失权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可敦担心叶尔羌对自己不利，便上书朝廷发兵为自己撑腰。


    可对大魏来说，她不过是派往西域和亲的宗女、是个冒牌公主，去了数年连个“可敦”的名号都没能捞到，朝廷怎会派兵帮她？


    她没了法子，又开始撺掇叶尔羌的兄弟们与她联手谋逆，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连儿子都被挫骨扬灰的下场！


    大魏来的和亲公主谋逆，这无疑给了西域一个很好的借口。而当时的大魏，也早已因元碌的昏庸无能而陷入一片水深火热，哪还有余力抵抗？


    叶尔羌皱眉道：“妙则公主在西域过得很好！她一过去，父汗就为她特地增设了‘小可敦’的头衔！这还不够吗？”


    伏鸾反问道：“这就够了吗？”


    叶尔羌轻声道：“皇后娘娘邀我骑马，目的就是为了商谈这件事，是吗？”


    伏鸾大方地点头承认了，“既然是‘商谈’，就没有逼着你去做的道理。西域的事，本宫也不方便插手，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


    “可是，我……”叶尔羌心中的苦涩，来得更浓烈了！


    他开开心心地赴约，以为伏鸾也是同样的心情；没想到她只是以皇后的身份，来和他谈国事……


    “别等‘那个人’了……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嫁给你的女子，把‘可敦’的位子空着，不觉得可惜么？


    “你纳十个和亲公主为妾，也不如扶持一个其中一个为妻子来得强。‘小可敦’毕竟只是‘小可敦’，不是‘可敦’啊！”伏鸾说道。


    她见他开始动摇，便进一步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可汗若担心有诈，不如回去和你的幕僚商量一下。


    “也可以给小可敦写一封信，问问她……是否愿意做本宫的女儿？”


    “是皇上……你的夫君让你来和我说这些的吗？”叶尔羌喝了口酒。他知道大魏的皇后断然不会与他对饮，便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酒囊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


    伏鸾摇了摇头。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暮色深沉，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伏鸾想离开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叶尔羌叹了口气道：“既然皇后娘娘背后没有人，那在下又何须问幕僚呢？


    “我今晚就会写信给小可敦，把你的话捎给她！只是……我还想和皇后娘娘骑一次马！”


    伏鸾含笑道：“这个自然可以！”


    二人上了马，仍旧像来的时候那般你追我赶；可路程近半时，伏鸾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


    她一手撑着头、咬牙强撑着；可头越来越疼，就快连缰绳都握不住了……


    “阿鸾！”眼见伏鸾快要从马上摔下，叶尔羌飞身跃起将她稳稳接住。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阿鸾”，恐怕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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