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作品:《他在看着你

    北京时间23点25分。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白色镜面般的空间中,一双血淋淋的长腿迈出,恐怖片女主角似地。李文森背包往后一甩,手中握着一把削薄匕首,身后电梯门还没未来得及合拢,她已经一刀插进按钮夹缝。


    于是号称可以毁灭世界的全球最恐怖基地的电梯门,就这么轻易地,卡住了。


    楼上正等待电梯的乔伊:“……”


    地下室明面上只有三层,第一层是哺乳类,第二层是真菌孢子类,第三层养着海鲜、淡水和两栖动物。


    这世界的生物,越古老,越变态,尤其是海洋生物,除了珊瑚虫、海蛞蝓这样雌雄同体自攻自受的小清新,还有像角鮟鱇这样受精时咬定雌鱼变成雌鱼的一部分、直接“性寄生”的奇葩。


    越往里走,越觉得心惊肉跳。


    实验室,绝对是李文森见过的最恶心的地方,没有之一。养育室里的这些生物,随便拿哪一个出去,都是能轰动全球的新闻头条。


    比如她方才经过的一扇防爆玻璃门内放置着一块巨大腐木,千疮百孔,每个缝隙里都爬着两三条船蛆……这种生物无法用语言描述,一条正常船蛆封顶1米多,这里不知是用了激素还是改了基因,最短都有1米五,肠子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比如她?**?米处那只神情冷漠的乌龟,正是1918年正式宣布灭绝的马里蒙象龟。又比如她右手边的胃育蛙,绿纹黑斑,小青蛙在母亲的胃里长大,80年代已彻底灭绝,如今却出现在的地下室。


    ……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李文森眼神淡漠地瞥过那些变异生物就收回视线,脚下不其然踢到一截小小的金属,与玻璃相撞,哐当一声,寂静中格外清晰。


    金属?


    这地上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金属?


    李文森皱起眉,走过去把金属捡起,放在手心里颠了颠。


    很轻。这种密度的材质应当是铝或者钛,内里还能看见细细密密的微型电路,宛如人类神经元一般交错排列。


    她主修学科说起来是心理学,讲道理就是做数据,天天沉浸在excel表格中无法自拔,对芯片、配件一窍不通,也没在意,看了一眼就站起身。她头上乱糟糟的都是灰尘,李文森刚想把长发撩到耳后,忽见几缕黑发晃动间,好像有什么黑色东西飞快掠过——说好像,是因为那东西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人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


    她立刻停住脚步。


    长廊空阔一眼见底,根本不可能藏东西。


    所以还是她眼花了吧……雪白墙壁,澄澈玻璃,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颜色梯度,最容易让大脑产生错觉。


    李文森警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养殖室,这个大概是养软体动物用的,里面铺了一层珊瑚礁和岩石洞穴,光线也模仿深海调得半明半昧,全密封集中供氧,只剩侧边一个小孔方便伽俐雷投喂食物,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探险中最忌讳自己吓自己,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养殖室用的都是航空级防爆玻璃,连投喂孔都是上锁的,非常安全,反倒是这条走廊尽头还有一个通往下层的电梯,那里才藏着,最危险的东西。


    当第十二颗星体降临……


    去往未来,如攀山峰,回到过去,如归故里……


    小时候听到的歌谣又出现在脑海,李文森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停止这不安的猜测。她从背包里拿出水瓶,喝了一大口才把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压?**ィ醯米约菏翟谟械闵窬簟?


    />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她身后两厘米处,几乎贴在她脖颈的地方,一条黑色细长触手正慢慢顶开住喂食小孔上的挡门,拉住门上的插销,轻轻一拉——


    两扇正对的玻璃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地打开。


    ……


    北京时间23点27分。


    乔伊站在电梯门口,冷静地看了一眼手表。


    5分钟,他离开他的小未婚妻已经5分钟了。他只花了3秒就意识到,李文森一定是对这台可怜的电梯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以至于它一直停留在底层,彻底截断了他向下的通路。


    ?**蛉饲卸狭说缣莸氖荽湎低场!?


    />


    伽俐雷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边:


    “伽、伽俐雷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让电梯正常运、运……运行。”


    最后两个字消失在乔伊可怕的视线中。


    “没有其他逃生通道?”


    伽俐雷顿了顿:“没有。”


    ……哦,听听,没有逃生通道。


    偌大一个实验基地,居然没有逃生通道,这简直是建筑史上的极大灾难。乔伊修长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冷静地估算了一下李文森现在的位置、他等伽俐雷修电梯会花费的时间、以及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她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


    “把电梯门打开。”


    伽俐雷吓了一跳:“什,什么?”


    “把电梯门打开。”


    乔伊冰冷的声音里藏着不耐:


    “还是说,你需要我说第三遍?”


    ……


    没有电梯的电梯井就是一个垂直洞穴,钢筋与水泥死死钉在矿山表面,地下室构造与一般住宅不同,一层有7米多高,从这里到电梯顶部差不多20米,相当于六七层楼。几根吊绳垂在墙边,延伸向黑洞洞的深处,根本看不到底。


    乔伊熟练地把伽俐雷拿来的医用麻布在右手上缠在一圈。


    20米,没有安全绳,没有保护索,电梯井四面都是岩石,非常粗糙,他手握电梯缆绳,借岩石与鞋底的摩擦力往下滑。


    每个电梯顶端,都有一个安全窗。


    他所有工具都在李文森带走的背包里,她唯一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手电筒,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他乖乖待在原地。


    “啊,那强大的地心引力正把您引向地狱,那粗糙的缆线正在划伤您雪白的肌肤。”


    伽俐雷趴在电梯口,如果它有眼睛,此刻一定满含着心疼的泪水:


    “人生如此艰难,就算夫人不爱您,您也要爱自己,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爱自己才能收获美好人生,如果鲜花不爱自己,就会枯萎,如果绿叶不爱自己,就会凋零,戴尔-卡耐基有句老话说的好……”


    乔伊忍无可忍:“闭嘴。”


    ……


    这种徒手的攀爬需要极其强大的臂力,最后还剩两米多时,他一个利落的纵身跃到电梯上,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他还没来得及归还的李文森的耳环,勾住三角锁的一侧,轻轻一拉——


    锁开了。


    攀爬、***,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四分一十三秒,他动作如此干净漂亮,机器人一样完美流畅,几乎没浪费一秒钟时间。


    可就是这样一个判断力精准堪比电脑的男人,最终也不得不屈服在多巴***和甲状腺素下。那个女人不过是摔了一跤,流了点血,就如此轻易地动摇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无法察觉到那些他本该察觉到的东西。如果他一开始就意识到那个女人摔伤只是为了调虎离山,那么李文森此刻马上要经历的噩梦,就不会发生。


    是的,噩梦。


    无用的分泌,累赘的感情,人类低劣的神经系统。


    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错漏百出的物种,在近一万五千年里,居然没有出现任何进化的迹象。


    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


    伽俐雷冷冰冰的电子眼,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白色大门后。


    下一秒,电梯门在它面前缓缓合拢。


    它封死了入口。


    ……


    23点27分。


    距零点还剩33分钟,李文森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随着逃离乔伊的紧张逐渐冷却下来,她的大脑越来越清晰,这一路上来的一个个疑点,慢慢浮出水面。


    首先,是伽俐雷。


    在,每一栋大楼每一座公寓的伽俐雷性格都是不一样的,如同一个大脑里分裂出的不同人格,但从她进到地下基地开始,伽俐雷就一直她熟悉的那个伽俐雷。


    那么ller呢?


    现在距离周六的零点还有三十三分钟,如果ller叙述的结局无误,她的生命就会终结在三十三分钟之后。


    可一直到现在,除了它最后给她发的那条“gastart”,它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


    其次,是乔伊。


    这个男人,他手里有进入地下基地的密码,提前偷走了她的戒指和血管ct片,他知道顾远生不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如此笃定的实验成果不可能“毁灭世界”,不像是猜测,倒像是以上帝视角,好整以暇地陪她玩探险游戏一般。


    再联想起之前一些零零散散的线索……


    他曾经是哥本哈根大学的人类法医学教授,却隐瞒了身份;他十年前亲手确认过前所长刘正文的dna,档案里却一字未提。如果不是她碰巧偷听到乔伊和余翰的电话,她恐怕至死都不会知道,与她合租七年的挚友,不仅从头到尾知晓她的秘密,甚至七年来一直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掩饰、撒谎,如同猴戏。


    ……这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即便她相信乔伊对她从无恶意,想通这一切后,仍然令她觉得毛骨悚然。


    ……


    前面又是一个拐角,李文森头上的松紧绳早就脱落,黑色长发散在脸颊两侧,十分不便。她伸手从包里取出一条尼龙绳,用匕首利落削下半米,熟练地笼起头发,打算随便绑一绑。


    就在这时,什么轻柔的东西,情人的手指一般,轻轻拉了一下她散落的发丝。


    李文森倏然回头。


    下一秒,一根巨大触手猝不?**赖鼐碜∷耐贩3阅岩韵胂蟮牧ζ莺菹蚝笠怀丁?


    />


    她反应极快,反手就把长发割断,只是还没等她挣脱桎梏,另一根触手又接踵而至,直接缠上她的脖颈。


    身边墙壁飞快地倒退,李文森颈骨被缠到极致,几乎断裂,眼看就要窒息,她咬着牙,手指艰难摸索到方才握住的匕首手柄,往自己脖子方向狠狠一扎。


    触手蓦地松开,新鲜氧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叶。


    身边一扇养育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时开的,李文森来不及?**鳎杆偻员咭还觯词止厣喜a牛偬肥薄?


    />


    走廊上空无一物。


    白到压抑的空旷长廊里,只有她一人身影,如果不是脖子间仍疼痛的无法呼吸,方才那几秒钟之内发生的事,就像一个幻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扇门为什么会是开的?为什么会有生物从养育室里逃出来……伽俐雷呢?伽俐雷去哪了?


    李文森把方才切下来想要绑头发的你龙神绕在大拇指上,从地上爬起。


    养殖水生生物的培育室,有点像小型的海洋馆,玻璃墙面内放着岩石和海藻,几条手臂粗的、胖泥鳅一样的东西静静沉在水底,看上去十分温顺,没什么战斗力。


    只是海藻飘摇间,李文森眼尖地看到,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光影错乱中疏忽一闪。


    她骤然想起她刚进入这一层时看到的那截手指,倒吸一口冷气。


    当时还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钛钢、芯片、宛如人类神经元一般的微型电路……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属。


    那是伽俐雷的手指。


    作为过去半个世纪、甚至未来半个世纪中最先进的ai,在这两公里深处的地下,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把它的手指弄下来?伽俐雷怎么可能会放着自己的手指掉在不管也不维修?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层,已经失控了。


    怪不得伽俐雷说没有逃生通道。


    不是没有,而是被封死。毕竟十年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伽俐雷在这一层的制动系统如果遭受了不可修复的损伤,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它只能把这些失控的、饥饿的生物关在地下,活活饿死。


    地上滑溜溜的都是血和粘液,李文森的包和匕首早已在挣扎中不知滚到哪,此刻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根尼龙绳……好吧,等于没有。


    白到晃眼的灯光打在墙壁上,四面安静得连水滴声都能听见,李文森握住门把手,正想悄悄推门离开,却只摸到一手黏腻,一滩刚才不曾出现的液体糊在门把上,正顺着她的手指滴落下来……


    李文森慢慢抬起头。


    七八条手臂粗的、泥鳅一样的鱼,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半边身子倒挂在水缸边缘,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团天真地望着她。


    ……妈的。


    李文森头皮发麻,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不过几条手臂粗的鱼,却让她连触手怪都顾不得管了,疯了一样去转门把手。


    把手上滑溜溜的都是粘液,李文森转了好几次才终于转开……可就在她推门的瞬间,那几条貌似温顺的“泥鳅鱼”唰地张开嘴,露出圆形口器中密密麻麻上百颗牙齿,像外星电影中的异型,又像大型肉蛆被人打爆了头,光是长相就让人汗毛林立。


    ……七鳃鳗。


    这根本不是什么变异大泥鳅,这是七鳃鳗。


    36亿年前就生活在地球上的原始鳗类,吸血、食肉、圆口纲,至今还活跃在各大流域,生命力极强,喜团体作战,被咬住后除非撕掉皮肉,几乎不可能把七鳃鳗从身上扯下来。


    ……她今天出门前一定忘了看黄历。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蛇一样的鱼如果咬在了没有骨头的地方,吸盘状的口会吸附在宿主身体上,用口两侧的角质齿和舌上的角质齿锉破对方的身体,然后顺着伤口直接爬入被咬生物的体内,像肉蛆一样寄生,直到把宿主吃成一副骨架。


    幸好……


    幸好……


    还好乔伊没跟着她下来。


    几条七鳃鳗以闪电般的速度顺着她的脊背滑到她身上,一口咬住她□□的皮肤。生死关头,这居然是她脑海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


    李文森一边步履不稳地朝她的背包走去,一边咬牙扯开一条咬住她脖子的七鳃鳗,鲜血瞬间从身上涌了出来,大脑在疼痛中异常清醒。


    她绝不会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但这群群体攻击的恐怖生物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一条和她大腿般粗的七鳃鳗一口咬住她的脚踝,李文森踉跄一下摔在地上,被强大的拖力向后拖了足足一米,还没爬起来,脖子和下巴立刻就被另一条七鳃鳗缠上……与之前细长的触手不同,它似乎并不想把她窒息,布满尖利牙齿的圆形口器从她脸颊上滑过,慢慢朝她嘴角游来,想从她嘴里钻进去。


    “……”


    李文森头皮一下炸开。


    她不能把脚上那条七鳃鳗扯开,它牙齿就嵌在她的肌肉里,硬扯说不定会把小腿肌一起扯下来。


    可不走开,她根本逃不开。


    李文森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狠厉。


    七鳃鳗滑行的并不快,但也不慢,只是几秒钟,牙齿已经触到她嘴角,李文森居然停止挣扎,微微张开嘴。


    她微启的嘴唇比七鳃鳗的口器小很多,七鳃鳗想要钻进去,就要先闭嘴。


    然而,就在它刚合上圆形口器想往里钻时,李文森忽然暴起,猝不?**赖厣焓肿ス耐罚莱莺莺莸睾显诹说耐仿稀?


    />


    腥臭的血液从她嘴角溢下。


    七鳃鳗的尾巴仍在不断挣扎,李文森的牙齿却越咬越紧,口腔里传来了它头颅碎裂的声音,蛇一般的身躯只剩下了神经性的抽搐,她仍不松口。


    直到她上下牙齿穿过它的血肉,完全咬合在了一起,她才从嘴里扯出它的尸体,扔到一边。


    李文森靠在墙上,白衬衫已经被血水染红,身边是一条已经死透了的七鳃鳗,其他七鳃鳗还咬在她身上,可她根本看都不看。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七鳃鳗就像收到统一命令一般,一条接一条地松开口器。


    ——无知者胆大。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吓退这种史前生物,唯一会让它们产生恐惧的,只有一样,就是死亡的同伴散发出的味道。


    她手上没有武器,唯一能杀死七鳃鳗的,只有自己的牙齿。


    七鳃鳗毕竟是鱼,松口以后,只能在干涸的地板上跳动。李文森只休息了半分钟,就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捡过匕首,膝盖压着那些滑腻的、蛇一般的躯干,一条一条,面无表情地把它们的头割下来。


    她脸上身上全是血,手臂腿上到处是撕裂的伤口。


    手起刀落的样子,如□□罗。


    半晌,她捡起地上尸体,扶着墙慢慢走到转角边,把那些没有头的七鳃鳗尽可能远的扔出去,自己却靠在这头的墙壁上,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过几秒,一条熟悉的黑色带吸盘的触手贴着地面滑到尸体旁,把尸体悉数卷走。


    她猜的没错。


    最先攻击她的,是一条巨型章鱼。


    水生生物大脑简单,章鱼却是个例外,它有两套神经系统,只有40%集中在神经中枢,其余60%都在它的触手上。可以说,它每一根触手都具备独立的判断力,就像连体婴儿,两个头共用一根脊椎,但是每个头都自己的思维一样。


    章鱼很聪明,非常聪明。


    它会走迷宫,能记住自己要实现的目标并分布去实现它,能自己开罐子吃到食物,至少在李文森的认知里,水生生物都是脑残,能***还懂挑起战争坐收渔利的生物,只有章鱼。


    这就意味着,这一层并不是所有生物都在失控状态,她得以暂时安全。动物和人类一样,攻击的理由追根究底只有两个,一是妨碍我繁殖,二是妨碍我进食,现在不是章鱼的繁殖期,它攻击她,只是因为它饿了,而她身上血腥味太重。


    李文森背上背包,再不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


    她闭上眼,又睁开,摒弃脑海里一瞬间软弱的思绪,一步步朝前走去。


    ……


    23点37分。


    乔伊大步走过3415号房间,黑色鞋跟上满是血迹。他在向后倒数第七个养育室里找到一只章鱼,正卷着几条没头的七鳃鳗吃的一脸满足,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它身上8只触角中的一只被人从中一刀削去,手法十分利落,堪称凶狠。


    地上的血迹,就是从这里开始。


    蓝色的是章鱼的血,这种无脊椎生物和人不一样,身上没有血红素,只有血蓝蛋白。


    红色的是七鳃鳗的血,还有……李文森的血。


    这么明显的痕迹简直不需用大脑思考,他只要瞥一眼就知道,他的小姑娘经历了什么。


    她腿上本来就受了伤,被章鱼触角缠住向后拖行近十米,血迹浅而淡,已经被氧化了,呈暗红色;她切断章鱼触角后,应该又被多条七鳃鳗咬住,所以地上的血迹是鲜红的椭圆形,伴随锯齿边缘,还散落着小滴血迹,因为这是移动时从身上甩落才会形成的痕迹;墙壁上有流柱状血迹流,上淡下浓,这是她把七鳃鳗的尸体扔给章鱼后,实在支撑不住自己,只能靠着墙壁……


    乔伊冷漠地收回视线。


    他唇角紧紧抿着,步伐迈得很快,大步跨过地上她的血迹时,并无一丝停留。


    不远拐角处还有一摊血泊,旁边零零散散地落着几个圆形口状的头,其中一个切口并不平整,居然是被咬断的,正落在3416号房间门口。


    3416号房间。


    两公里深的地下已没有办法接收到gps定位信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伽俐雷几分钟前告诉他李文森的具体位置,就在地?**悖?17号房间。


    ——417,4月17,正好是李文森的生日。


    他从不相信世上所谓的巧合,这个房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有血迹做指引,伽俐雷的指路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但仍有探索的余地。乔伊快步走过416号培育室,刚想去握面前门的门把手,手指忽然顿住了。尛說Φ紋網


    不对,这不是417号。


    地下基地负三层根本没有417号……416后就直接越过了这个数字,停在418号上。


    ……


    你看过,《搏击俱乐部》吗?


    基地不算庞大,从东至西贯穿四公里,从南至北两公里,总面积不过八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住宅小区。


    李文森走到走廊尽头,不过花了七八分钟。到这里已不再有其它养育室,四面都是白墙,触目皆是纯白,毫无颜色梯度,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生于桎梏,不得自由。


    李文森身后拖了长长一串血迹,她的大脑因缺氧而晕眩,眼前一阵阵发黑,看到尽头的那一刻,她瞬间松了长长一口气,脑中莫名想起多年之前,曹云山坐在剑桥大学徐志摩石碑边,神采飞扬的模样。


    “你看过《搏击俱乐部》吗?”


    他手握一卷薄伽丘,阳光金辉一般流淌在他脸上,仍是一个沉浸在文学梦想中的中二青年:


    “什么是自由,文森?’当你仰望星辰,你也就随之化去,一无所有才是自由’。”


    ……


    一无所有才是自由。


    现在想来这句话简直是真理,可惜她当时回了一句什么来着?有病吃药?妈的智障?


    ……


    李文森额头抵在冰冷墙面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直起身,从背包里取出那把她使用了多年的鹤嘴钳,后退一步,举起手臂,正想往下砸?**ィ恢恍蕹さ氖趾鋈缓廖拊ふ椎卮有崩锷斐觯匙潘氖滞螅兆∷氖种浮?


    />


    下一秒,她被狠狠拉入一个炙热而熟悉的怀抱,疯狂的心跳涌进她的胸腔,而乔伊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