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品:《他在看着你》 在她的门外。七米远。客厅。没有开灯。
乔伊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刚刚扔进垃圾桶里的戒指盒。
在最初的三分钟零十七秒里,他一言不发,宛如雕塑。
“……”
伽俐雷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它看不见的躯体飘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
“伽俐雷提醒您,您好像不小心错误地把戒指、书和笔记本电脑放进了垃圾桶……”
“那不是错误。”
乔伊坐在黑暗里,半晌才轻声说:
“她不需要。”
“可那枚戒指很贵呢,如果夫人知道您把它扔了,会从七楼跳下去的。”
伽俐雷又晃了晃:
“伽俐雷初步估计了一下它的制作材料,价格至少在七位……”
“我说了。”
乔伊打断它,像在和自己确认着什么,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不需要。”
“那伽俐雷能不能申请得到那枚戒指?”
它在空中浮了浮:
“伽俐雷想把这枚戒指送给列奥纳多,它中间的爪子与这枚戒指的直径只相差0.1毫米……”
“……”
但此时此刻,他和李文森家里的电脑可能要和一只猫跨种族……不,跨物质在一起新闻,完全没有引起他半分兴趣。
乔伊只是望着虚空中看不见的智脑,轻声说:
“你的女主人被冻伤了,你为什么还不把暖气开到最大?”
“抱歉,先生,你怎么了?”
伽俐雷惊恐地说:
“伽俐雷在您把满身是伤的女主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温柔地抱进房间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尽责地把暖气开到了最大,现在我的电线和力臂都热得冒汗了,您居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简直不科学……您已经担心夫人担心到知觉系统失常了吗?天哪,伽俐雷立刻去互联网上搜索一下您的症状……”
……
“那么就打开供氧系统。”
温度过低造成的伤害中,心肺功能受损是很严重的一项。
乔伊轻声说:
“还是,你连透视都不会做,需要我帮你修理一下程序?”
“……”
伽俐雷被他漠然的语气吓得缩在桌子底下,半晌,才委屈地说:
“您忘了吗,伽俐雷本来就不会做透视,也没有被安装x光功能,您要是担心夫人担心得连记忆都紊乱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她呢,伽俐雷要是能进去,早就进去了……”
“……”
乔伊冷冷地抬起头。
“……这是伽俐雷极大的失误。”
伽俐雷立刻收起委屈的语气,麻利地说:
“伽俐雷马上把供氧系统打开。”
……
乔伊盯着自己的手,还有手上沾上的一点血迹。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窗外的月光照进客厅,愈发显得他修长的身姿冷冷清清。
他已经等了快三分钟。
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那些伤口,但是她扔旧没有喊过他一声。
难道她打算自己缝合伤口?
不,这不可能。
不管她的缝合术有多么的熟练,她手上的肌肉冻伤了,连针都没有办法平稳地拿起来。ωww.xSZWω㈧.NēΤ
更何况……
他的李文森,宁愿烧到三十九度,也不愿意去医院挂瓶。
他认识了她七年,从未见她怕过什么。
除了打针。
没错,李文森,她怕针。
……
乔伊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李文森的房间走去。
就在伽俐雷为他的举动欢欣雀跃,以为它的先生终于决定敲开那扇命运之门的时候,它就看见……
它的男主人,漠然地走过了它女主人的门前,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步履不停地朝前走去。
连那扇紧闭的门,都没有扫一眼。
那一秒钟的停顿……也只是顿了顿而已。
短暂得,如同幻觉。
……
乔伊穿过漆黑的走廊。
走廊两边挂着几幅钢笔画,她用钢笔模仿莫奈的油画风格画出的莲花。
零零散散,毫无章法。
简直是小学生作品。
长廊的另外一边,是钢化落地窗,深红色的窗帘半开半闭,露出窗外,墨绿色的山野。
还有山野之上,明亮的月夜。
走廊尽头,是他们共用的画室。
所谓共用……就是他用来画油画,李文森用来画少儿简笔画。
当然,她的兴趣不止于此,除了涂鸦,偶尔,她也捏捏泥巴。
……
乔伊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下了脚步。
门上,印着几个泥手印。
大部分是她的,但偶尔有一两个,是他看不下去她拙劣的陶土技艺,指点她以后留下的。
……她为什么还不喊他?
他已经等了她五分钟,可走廊里仍是一片寂静。她的卧室里,也悄无声息。
她一直不喊他,谁来给她上药,谁来喂她喝水,谁来为她处理伤口?
她的手还在不在流血?
她的身上还疼不疼?
她刚刚死里逃生,从零下二十度的地方回来,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把她全身浸在40摄氏度的热水里,缓解肌肉的压力……
但实际上,她却连热水都没能喝一口。
……
“啊,空气里的血红细胞气息越来越浓了,一定是冰箱里的牛肉又流血了。”
伽俐雷幽灵一样地飘过走廊。
“伽俐雷要去处理一下冰箱里的牛肉,还要去召唤列奥纳多。”
就在它经过乔伊身边时,仿佛不经意一般地说:
“这只毫无规矩的公猫又跑到夫人的房间里去了。”
“……”
乔伊顿了一下。
……列奥纳多跑到李文森房间去了?
“真是糟糕呢,它浑身都是细菌和毛。”
伽俐雷自言自语地飘远了:
“夫人靠它太近的话,会被它感染呢……可惜列奥纳多不能进主人的卧室。”
……
缝合术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
李文森做得最熟练的时候,能把一条蚯蚓切成三小条,再把这三小条缝合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肌肉因为受损而僵硬,她的手因为疼痛而发抖,掌握不太好扎针的位置,好几次,针尖穿错了地方。
又拆开,重新来过。
有两次,她的针尖因为不稳,扎到了骨头,疼得她想把嘴里的纱布吃进去。
幸亏没有挑到血管。
但从第三次开始,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节奏,缝自己的手,就像缝一块十字绣那样流畅。
除了疼。
她头上的汗水一点一点渗出来。
针从皮肉里穿进,又从皮肉里穿出。
列奥纳多没有再在原地呆着,它像是知道它的主人很痛苦一样,开始绕着李文森打转。
缝到最后一针的时候,一边的钟才过了三分钟,她却已经像过了三年一样,汗水几乎把乔伊的大衣浸湿。
而就在她几乎要舒了一口气的时候。
她的卧室门,忽然“嘭”得一声,被人打开。
“别误会,我不是来照顾你的,我只是来抓猫。”
乔伊手上提着一个医药箱,神情冷漠地走进来,也没有看她:
“伽俐雷现在极度需要它。”
一直龟缩在门缝里打探情况,莫名其妙就成了挡箭牌的伽俐雷:“……”
李文森被他突如其来地一吓,右手无意识地向上一抬……
细小而坚韧的缝线,直接从她的皮肤里迸出来。
一连迸掉了三个针孔。
鲜血再度从她的手背上流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鲜血淋漓,血流如注……一会儿就染红了乔伊大衣的袖子。
……妈的。
李文森弯下腰,把头埋在手臂里,疼得眼前发白。
嘴里还咬着纱布。
这么自己给自己来一下,真是蠢得连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
乔伊这才看见她的手。
他一下子扔开医药箱,箱子已经被他打开了,里面的注射器和药唏哩哗啦地滚落在地上,几只药瓶被砸得粉碎。
列奥纳多受到惊吓,“喵呜”一声从门缝里窜了出去。
乔伊迅速拿起她散落在床上的废纱布和药棉,按压住她的血管,给她进行紧急止血。
他一手按着她的静脉上端,一手熟练地拆刀消毒,利落地剔去了她伤口周围,新弄出来的死肉,又把之前她缝的,已经被打乱了的聚乙醇酸缝线给拆了。
完全的单手操作。
一把小刀,在他手里玩成了花。
乔伊动作极快,却又极其小心。
至少,除了线被抽出的那一刻细小的刺痛,她再没有别的痛感。
“我以为你怕针。”
他抿了抿唇,听不出声音里的喜怒,冷冷地把她嘴里的纱布扯出来。
又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也以为,你至少还保留着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懂得向男人寻求帮助,而不是像得了社交能力障碍一样,只会自己解决问题。”
他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如果她生气,就应该要他道歉,如果她别扭,就应该指使他做事,而如果她觉得委屈,也应该和他发脾气,摔东西,要来他来哄她,顺她,安慰她……
好吧,这里面没有一件李文森会干的事。
但这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不是么?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就把自己的手缝起来了……就好像,即便他不存在,她也能一个人完成所有事。
就好像,她根本不需要他。
明明,他一直站在离她卧室不足十米的地方。
明明,他一直在等她喊他帮忙。
……
李文森在乔伊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他打击到失意体前屈的准备,但出乎她意料之外,乔伊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继续嘲讽下去。
他坐在她床边,把她扶起来,想整理一下她背后凌乱的被子。
李文森挡住他的手:“被子不用管。”
他拉开那只手,动作极轻,却很坚决。
他毫无商量地说:
“我不是在帮你整理房间,我只是在证明,我并不是活在一个猪圈隔壁。”
李文森:“……”
乔伊半跪在床上,刚把那床扎染着浮世绘的被子拿起来,就看见一大叠漫画书,从被子稀里哗啦地滚出来,什么颜色都有……
乔伊、藏在门缝里的伽俐雷:“……”
哦,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发现。
他的博士室友李文森,除了打超级玛丽、画少儿简笔画和玩泥巴,还过分童真地偷偷看起了漫画书。
不过……
乔伊的手顿住了。
他记得,他之前抱着她进来时,直接把她扔在了被子上。
他以为他计算好了力度和角度,绝对不会伤到她。
但实际上,他却让她一身伤口地,撞在了这叠硬邦邦的书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到评论里,有人说,一直把春韭喊春非
我想说,干得好,请继续保持,当年我是脑子抽了才弄出这个笔名来,大家请忘了这两个字。
一开虐,就像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现有大虐,甜虐,不虐三个套餐,我听你们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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