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周津澈日记》08

作品:《Babyface

    蒋艋趴在吧台,神色恹恹地玩着手机,每隔两秒发出水牛一样的唉声叹息。


    “舒意怎么就有对象了,她不是相亲狂吗?怎么那么快就脱离伟大美好的单身生活。”


    康黛一手搭着桌沿,优雅交叠修长双腿,漫不经心道:“她不是相亲狂,她那是事出有因。”


    作为蔚舒意的颜狗和舔狗,蒋艋很难想象康黛口中的事出有因。


    他兀自砸了下嘴,摇头。


    “你要说她喜欢哪个二代,那我是真一点也不嫉妒。可是——医生?我的天,工作那么忙的,能有时间陪我们大小姐吗?”


    蒋艋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听得康黛随手用一枚玻璃骰子砸他。


    “酸得你。他没时间陪舒意,舒意还没时间陪他吗?”


    蒋艋捶胸顿足仰天长叹。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精!竟敢把我们舒意迷得神志不清,让俺老艋会会他——”


    话音戛然而止。


    康黛双手搭着桌台,脸颊轻轻地贴向手臂,借着这个姿势回头看。


    他很高,目测得有188往上。


    衬衣随意休闲,袖口散漫地挽了两道,腕骨线条利落,佩着一枚不大起眼的黑金手表。


    蒋艋只看一眼就觉得意兴阑珊。


    他是玩表的行家,家中有一整面的古董表和高级表收纳,据他所说哪怕蒋家原地破产,随便卖几块手表都能以中上水准衣食无忧地活到下个世纪。


    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年轻男人的头发颜色很黑,皮肤却有一种冷感的白。


    额发修剪得恰到好处,刚过眉眼却不显得遮挡累赘,鼻骨上的黑框眼镜模糊了他的年龄界限。


    那张脸当然是好看的,甚至是有些出乎康黛意料之外的好看。


    怪不得舒意会喜欢。


    不过……


    康黛心想,这么年轻的医生?不会是管培生借口骗人?


    “介绍一下。”


    舒意站在他身侧,视线扫过康黛和蒋艋,笑着介绍:“康黛,我最好的朋友。这是蒋艋,这家酒吧的老板,以后你来报我名字,酒水免单。”


    蒋艋嘟囔:“舒意你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啊?”


    家大业大的蒋小少爷当然不会计较这点付出,他有气无力地瞪了眼舒意。


    舒意莫名:?


    她一指点着流光溢彩的水晶杯壁,和蒋艋对视:“记我账上。


    转头,平视是周津澈略微鼓胀饱满的胸肌。


    她仰起目光,细白手指碰到他手臂,轻轻往内推了一下。


    “这位,周津澈,市一院医生。”


    周津澈颔首:“打扰。很高兴认识你们。”


    ……很高兴认识你们,这是什么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古董问候方式?


    蒋艋心中腹诽,面上却没表露出来,他粗声粗气:“体制内?什么医生啊?”


    “心外科。”周津澈言简意赅:“有需要可以找我。”


    蒋艋的沉默震耳欲聋。


    “那还是别了。”他撇嘴:“比起在医院看见你,我还是更希望我们能常常出来喝酒。”


    他踩着高脚椅的横杆,推过一杯酒到周津澈面前:“反正以后都是朋友了。我和康黛跟舒意认识了很多年,之前一块儿在美国留学,后来我爸逼着我又去水了一个博士,要我说水博士哪有开酒吧来得爽?周医生你说是不是啊,不过你这么年轻就是医生了我想你读书时候成绩应该很好,说起来我们舒意的成绩也很好……”


    “还行。”


    周津澈沉默一瞬,料不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竟然拥有话痨属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无论是开酒吧还是当医生。”


    “哟……”


    蒋艋莫名其妙被说服,他转转眼睛,看会儿舒意,又看会儿周津澈,兀自品出一番般配滋味。


    “你和我们舒意怎么认识的啊?”他丢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舒意和康黛正说着话,听见蒋艋冷不丁地问他,描了淡色眼影的眼皮抬起,似乎也很期待他的回答。


    周津澈骨节修长的手指抓提酒杯,是日落大都会,薄荷叶混着粗盐。


    “是同学。”


    他温和地笑了笑:“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


    .


    蒋艋被那帮有事没事烧着钱花的二世祖推走了,他喝大了,嚷嚷今晚酒水全部免费,为了造势还开了两瓶存放在保险柜里的珍藏级红酒。


    康黛被好久不见的小姐妹抓去三缺一,她搓麻的水平一般,但看在舒意的份上,还是很体贴地为两人空出独处时间。


    周津澈看她背影,不太确定地问:“不和他们在一起,没问题吗?”


    舒意低头回消息,食指顶着侧边按钮,轻巧锁上屏幕。


    “你说蒋艋?”


    舒意似笑非笑:“从小玩到大,各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周津澈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艰涩地咽了下喉结,半垂着眸,挡在桌角阴影的手指紧紧攥起。


    “我比他大几个月,小时候他父母忙,经常丢到我家里养。我爸喜欢他,教他弹琴画画,我原本以为他能成为一个有家族托底的废物艺术家,结果他一猛子扎进了理论物理的无底洞。可惜想象美好,现实残忍,他爸给研究所捐了一大批设备还是架不住他先天智商不足,不过呢,他也有他的好处,至少开酒吧不会败家。”


    她声音很好听,不娇不媚。


    不算特别有轻熟感的声线,偶些尾音会冒出小女孩的天真痴嗔,像撒娇。


    周津澈点了下头,这些是他不了解的过往,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康黛是我留学时候认识的,后来在同一班飞机上遇到,才知道都是宁城人。她是时尚杂志总监,不过在流媒体的冲击下,纸媒行业日薄西山,她自己入股做股东,退居二线拿分红。她和男朋友谈了很多年,对方也不错,或许今年就会结婚了吧。”


    顿了顿,舒意轻声喃喃:“我希望他们能结婚。”


    周津澈又点头。


    舒意靠着绿丝绒的老巴黎靠椅,她单手托腮,那双眼睛闪动着比繁星璀璨的光芒。


    “我说完了,礼尚往来,现在是不是该让我了解你了,周医生?”


    周津澈怔怔地坐在她对面,至少有三五秒没反应过来。


    舒意换了个姿势,双手合十抵着下颌,她眨眨眼,端详着他。


    他五官轮廓很深,是标准的剑眉星目,透过镜面看过来的双眸闪过一丝不解和迷茫。


    还是很难想象。


    无论是二十八岁的周医生,还是十八岁的周同学。


    舒意不认为自己只会对十年后的他心动。


    她舒展纤细手臂,微微歪了下头。


    “你说十八岁的时候就认识我,真的吗?”


    周津澈目光深沉,有那么一瞬间,舒意隐约觉得他克制不住眼底那些几近具象化的情绪。


    是汹涌的海,可以淹没她、可以毁灭她,也可以温柔地托住她。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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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终忍住了。


    十八岁……


    已经是太遥远的过去。


    酒吧不算安静,却也没有特别吵闹。


    蒋艋安排的别间装了一流的消音装置,门缝淌进的溶溶光带里,夹杂着一两声音乐的碎片。


    周津澈不说话,他看住她的眼睛。


    好明亮,好漂亮,耐心地等待着,含着湿润水光的笑意。


    那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的。


    在十年前。


    “当年,你转学到一中……其实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周津澈屈指,轻轻碰了下玻璃杯壁,嗓音匀净温和,却沉着一丝没有缘由的暗哑。


    舒意挑眉。


    她不会很意外。


    漂亮么,这一直是她身上最直观也最霸道的标签。


    小学六年级开始有人在学校门口排队给她送情书,她到任何一个地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准狠地抓住每一个人的视线。


    周津澈斟酌词句,他时而短促皱眉,时而垂眸沉默,像是陷入了某处回忆。


    青春期的孩子攀比的无非就那几样。


    长相或成绩,家世反而是最其次的。


    那是一几年的夏天,蝉鸣闹得喧嚣热烈。


    蔚家生意做得大,处事却很低调。


    对于在这个夏天转入宁城一中的转学生来说,她无非就是一个颇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孩,上下学有车接送。


    随着第一次大型月考的到来,第一次多校混合联考,第一次运动会和百年校庆。


    还有紧随其后的国家竞赛,被同班同学在fb上翻出来,她在联合国担任实习翻译的经历。


    蔚舒意这个名字,一阵风似地掠过一中。


    她漂亮、明媚、大方又自信,最重要的是还十分聪明。


    周津澈觉得浩瀚辞海中的所有赞美都可以不加吝啬地用在她身上。


    十八岁的周津澈和十年后的他没有太大区别。


    眉眼温和沉静,两片薄唇总是上下轻抿,眼里和唇角从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情绪。


    但他身上又有种相对违和的、冰雪般俊秀内敛的气质,于是那些冷冷的锋芒便冻不着人。


    放在异想天开的青春期,他模样好、成绩好,为人谦和有礼,深受师长的信任和喜爱,从初中开始一路收割无数女学生的情窦初开。


    但他的青春期概括起来,只有三个字。


    蔚舒意。


    百年庆典上,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宣誓。


    而十分钟前,十六岁的女孩子,语气嗲兮兮地做检讨。


    她有一把水灵鲜嫩的好嗓子,平常总不肯好好说话,拖腔拉调,连念自己名字都是如此。


    “……我是蔚舒意,我检讨。”


    当时周津澈站在她身后,阳光刺目耀眼,衬式校服下露出一小截白皙柔嫩的后脖颈,环着一条细细的粉金项链。


    她其实没做错什么,所谓的检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周津澈却忽然感觉阳光有些晒眼。


    他心里烦躁,于是怪罪给阳光,怪罪给这场太漫长的公开演讲,怪罪给十分钟前她有气无力的声线。


    他垂下目光,想起她这份检讨内容,是因为“太过张扬,惹得本校和外校的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继而演变成大打出手”的结局。


    ——这怎么能怪她?


    周津澈心想,难道狂蜂浪蝶被玫瑰吸引,是玫瑰的错吗?


    玫瑰怎么会有错,她只是盛开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