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津澈日记》01

作品:《Babyface

    九月霜雨一下,宁城的秋天如约而至。


    舒意和店员打了声招呼,嘱咐年轻女孩子提前点外卖。


    这雨大得邪乎,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女孩子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梳着稚气的齐刘海,是附近大学城兼职的学生。


    “老板!你拿雨伞!”


    舒意摆摆手,从门口搁置的黑色伞筒取出一把长柄直骨伞,她一边低头拿车钥,一边撑开伞,玻璃门感应左右滑开。


    骚上天际的保时捷卡宴上个月才提回家,昨天刚做完全车保养。


    舒意看着密集雨线下闪闪发光的银色车身,无声地叹了口气。


    每逢洗车必下雨。此定律诚不欺我。


    滴着水的雨伞收拢留在后座,舒意换上副驾驶备用的软皮平底鞋,猩红底的高跟被她踢到一旁。


    手机自动连上车载蓝牙,显示屏清晰地跳出康黛的名字。


    “hello?我亲爱的蔚老板,你在哪儿呢?”


    舒意划开接听,单手控着方向盘倒车出线,她侧眸注视着后视镜,暴雨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蒙太奇般的晦涩光影。


    “刚从店里出来,现在路况还行,不算堵……你等我二十分钟。”


    康黛连声“好吧好吧”:“宝贝你开车慢点,我不着急。”


    舒意细白指尖懒洋洋地叩着雨刮器,她眯起眼打量了下前方连绵成海的红色尾灯,默默把二十分钟的上限调高到三十分钟。


    “失策了,导航让我走中环二路,你稍微等我会儿。现在有人陪在你身边吗?姓赵那混蛋呢?”


    康黛靠着医院冰凉苍白的墙壁,无隙可藏的光线映着她眼下乌青,她捏紧了手中的检查单,哽咽失真地传来,却被一阵前赴后继的鸣笛掩盖。


    “他还不知道,你慢慢开车,我先挂电话了。”


    舒意蹙着眉心,暴雨困住整条中环二路,她手指在中控屏幕滑动几次,找到“姓赵那混蛋”的号码,指端悬空半晌,最终没有拨通。


    车流移动得缓慢,舒意刚成年就拿了驾照,时至今日拥有七年快八年的驾龄。


    她分神关注实时路况,间隙中又接了蔚母的一通电话。


    “宝贝,妈妈想你,你这周回家吃饭吗?你谭阿姨的儿子刚回国,咱两家一起吃个饭……你小时候不是说长大要嫁给小谭哥哥?”


    舒意无语,抬手揉了揉额角。


    “妈,我小时候说过长大要嫁给的男孩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瞧瞧、瞧瞧。”


    蔚女士阴阳怪气地数落,话音却格外唏嘘:“当年你多可爱呐,只不过是想娶遍班里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现在你倒好,你是眼光珠穆朗玛峰,一个也看不上。”


    “谭阿姨的儿子不行,那孙阿姨的儿子怎么样?在大厂做程序员,照片妈替你看过了,模样特别俊!”


    “程序员不着家,而且年过三十了容易有秃头风险,你看照片时仔细看过他的头发了吗?是假发吗妈妈?你不会舍得我嫁给一个拥有秃头基因的男人吧?”


    “……”


    蔚女士似乎被噎了一下,短暂沉默后她迅速调整战略,锲而不舍循循善诱:“妈觉得你说得对。不怕,没了孙阿姨还有周老师,你记得周老师吗?以前你念一中时隔壁班的班主任。”


    “记得,教英语的。我们当时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英格丽周’。周老师怎么了?”


    “周老师有个儿子,当医生的。那模样,那气度,你说他是明星我都相信呀……意意,妈和你说,随母姓的孩子都不会错!你看我的宝贝女儿,多么优秀,多么完美,如果能在今年给妈领一个女婿回家——”


    舒意敷衍:“嗯嗯嗯,好好好,妈我正开车呢,晚点再给你回拨。”


    蔚女士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捱下了高架桥,拥堵路况终于有所舒解。


    她停好车,一手抄起雨伞和白色坤包,逃着这场雨似地匆匆走向医院大厅。


    妇产科在五楼,电梯间人满为患,原本匀净光洁的轿厢内壁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而泛上一层油腻斑驳的光影,照得五官模糊不清。


    每一层楼都停一下是医院通病,舒意后背贴着镜面,在肩膀碰着肩膀的狭窄缝隙中垂眸给康黛发消息。


    她单手费力地敲着26宫格:“我到了,你在哪里?”


    康黛的聊天界面是两人之前在巴塞尔的合影,她等了一小会儿,康黛没回复。


    挤在前面的人潮散了些,电梯不知道停在哪一层。


    舒意切出对话框,蔚女士果不其然地发了洋洋洒洒上百字的《催婚论》,她下拉到底部,回了个高深莫测的“已阅”。


    就这么一抬头,一低头的瞬间,舒意错过了横挡电梯的一只手。


    传来的声音不太清晰,像隔着水压,隐约只听清几个字。


    “……周医生,你觉得呢?”


    年轻男人的目光堪称直白无礼,一动不动地滑过她精致冷艳的眉眼,她低头看手机,唇角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很温柔。


    见过的,这样的笑容。


    在她live直出的社交平台中,那样的鲜活和生动。


    但在护士长疑惑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时,年轻医生若无其事地敛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指按下关门键。


    “都行。”


    他声音哑得明显,像午夜潮湿的露,引得同乘的护士长驻了片刻目光。


    五楼到了。


    舒意扫过楼层,边走边说“请让一让”。


    周津澈率先踏出一步,给下饺子似的轿厢匀出一条路。


    舒意脚步匆匆,没留意到他一只手搭着门页不让合上的举动。


    错身而过时,周津澈的手指轻微一动,像是个隐秘无声的挽留。


    一直到她的背影在眼底消失,周津澈面无表情地退回电梯,重新摁住上行键。


    银色金属门页重新合上,他看见自己抿到冷硬的唇角。


    在妇产科偶遇蔚舒意,简直是一种荒诞到难以置信的场景。


    他想过很多重逢。


    精心布置的相亲现场,或是朋友介绍的不期而遇。


    最不济,也是有一天他借口下着大雨,推开了她的店,问她借一把雨伞。


    而不是,她孤身一人,来到代表新生命的诞育或终结的妇产科。


    他的呼吸急促紊乱,体温不正常地飙升到一个全新高度,心脏和脉搏痉挛到浑身发痛。


    像是有人拆碎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骨头,将他无疾而终的隐秘爱恋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


    舒意陪康黛做完所有检查。


    她手上攥着十几分钟前打印出来的B超单,湿冷空气中隐约可以闻见新鲜的油墨气息。


    舒意草草扫过几行字,重点关注了下胚胎的发育情况。


    父母如此不靠谱的前提下,这小朋友倒是格外顽强。


    舒意微微失笑,起身到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瓶水,拧开了递给康黛。


    康黛应该哭过,眼眶泛着朦胧的红。


    舒意看着,无端地叹了声。


    “你确定不告诉他?”


    康黛一手抚着柔软面料下的平坦小腹,表情有几分失神,怔忪过后,她轻轻地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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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做好准备……”康黛喃喃:“我没确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舒意用力握住康黛的手,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


    “身体是你自己的,无论你决定留下还是不要,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康黛点头,声音哽咽:“我弟临时要来接我,我骗他说是你来看医生,待会儿就不和你吃饭了,你开车回去要注意。”


    “……”舒意微愣,颦着眉心失笑:“喂,你不是吧……你打算以后就这么敷衍赵煦阳?”


    “好朋友先为我插两刀。”


    “行吧。谁让我美丽又大方。”


    医院门口不好停车,康景的车停在医院外边,康黛来的时候没下雨,舒意二话不说撑开伞,微凉伞柄塞到她同样微凉的手心。


    “别管我了,你现在是全世界最金贵的宝贝。”


    康黛和她是十几年的朋友,不矫情不客套,说了谢谢转身就走。


    雨势不减半分,遮天蔽日淙淙汩汩,仿佛宁城的天破漏了个口子,女娲补天也不起作用。


    舒意是典型的社交动物,手机上@她的邀约只多不少。


    有人约她晚上喝酒,有人约她晚上逛街,万象新入驻的CHANEL上了新款。


    她站在冷风穿堂而入的门口,意兴阑珊地挑拣几个回复。


    眼前铅灰色的天幕和身后洁净明亮的白墙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而她就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安静到遗世独立。


    一身珍珠般莹润光滑的长裙,上身裹着米白色的开衫,都是很浅很淡的颜色,但她的脸却有种清晰而深刻的漂亮。


    她打算等雨小了一点再往回走。


    舒意重新打开蔚女士的对话框,打算逐字逐句地回复。


    指尖刚动,一行字还没完整地敲下来,身前骤然落下一道阴影。


    是很好闻的气味。


    不同于烂大街的男香或故作高深的冷门,他身上的气味混杂了医院常年的消毒水气味,和微妙而醒目的木质尾调。


    她眨了眨眼,视线缓慢地从屏幕移开,落到那双突兀撞进她眼底的手。


    五指劲瘦分明,非常干净,没有佩戴任何装饰品,腕骨却环了一枚黑金的陀飞轮。


    他转过手,抵上一柄干燥的折叠伞。


    舒意又眨了眨眼。


    认错人了?


    ……还是手段拙劣的搭讪?


    她锁屏,仰起脸,才发现他很高。


    应该在188以上,或者190?


    无论是哪个数字,两厘米的差距都无法让她以一种更加平等的姿态看向他。


    舒意不太习惯仰视别人,她瞥过眼,视线落过他似乎吞咽了一下的喉结,又落过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纽扣。


    最后低向了那把雨伞。


    搞错了,应该不是手段拙劣的搭讪。


    他长这样,还需要搭讪?


    笑话。


    舒意往后退了半步,对他弯唇笑了笑。


    笑容克制在礼貌客气的范围,她对长得好看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周津澈被她笑到面无表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对蔚舒意表露任何情绪,否则,这一切也太没有道理。


    但是……


    根本忍不住。


    她怎么能露出如此明亮绮丽的笑容,若无其事地站在这一场好似世界末日的暴雨中?


    喉结剧烈涌动,他攥着伞骨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片刻,周津澈皱眉,强迫自己稳住声线,冷声道:


    “下这么大的雨,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