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班澜迟迟不动。


    “这边请，班澜小姐。”吴忧侧身等她。


    “你们池总最近手头紧张？俩人开一个房？”


    “据我所知可能是的，上次我们吃的冰淇淋还没给我报销，37.5刀......”


    吴忧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消费小票，黑色油墨英文褪色模糊。


    “行行行，带路。”


    她不想为难吴忧，尽管知道这小伙子跟池一洋都是憋了一肚子坏的家伙。


    环顾四周，房间没人，池一洋的行李靠在玄关处。


    “池总今天和执行团队还有会，他说请您自便。”


    班澜反手带上门，潇洒风衣摆动几下，手腕晃悠用背影和他告别。


    手中小票被他对折，松了口气。


    收好，下次卖惨还能用。


    ==


    粉嫩夹白的羊肉在沸腾热汤中舒展开，裹满麻酱醇厚烫口。


    孙宥瞄了眼手机，随手招呼服务员：“麻烦再给我们拿一套餐具。”


    班澜咬碎口中爽脆糖蒜：“有朋友要来？”


    “嗯，李云湛，有印象吗，男装这次他首席。”


    孙宥说完，向门外抬手，班澜扭头对上进门男人。


    建模高贵脸，顶级Alpha雕塑五官，牛仔外套大长腿穿梭在市井烟火中。让好些少女食客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完全遗忘了锅中熟透的肉片。


    “宥哥，不好意思，试装耽误了一会，久等了。”


    男人坐下，修长的腿占据桌下区域。


    “不碍事儿，我们也没到一会，给你介绍，我好朋友……”


    孙宥还没说完，李云湛笑着接话。


    “好久不见。”


    班澜轻握男人手指，保持微笑在脑子里搜索这句好久不见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四年前北京时装周，会场门口咖啡店。”


    班澜彼时还是模特，模糊记忆里是有个赶时间的男生单子漏了，她顺手匀了一杯冰美式给他先打包带走。


    实在是太细碎一件事，她当时甚至都没看清身后人长相。


    班澜解释：“我那天没睡好，有点迷糊，要知道是这么帅的男人，怎么也得留个联系方式。”


    男人放下水杯：“那现在留个联系方式吧。”


    二维码堪堪摆在面前。


    手屏幕被窜上来的热气蒙上雾气。


    孙宥抬眼带笑：“班澜快加，我看隔壁桌那姑娘掏手机了。”


    班澜备注好名字，看他头像是一张侧脸：“你是混血？”


    孙宥抢话：“新疆帅哥。”


    “我妈妈是维吾尔族，爸爸汉族。什么时候有空，来新疆玩，我给你们当向导。”


    孙宥说行啊，他正好想再去北疆逛一圈。


    “等会什么安排？”


    “我们女装【华年】主题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明天最后一次彩排前正好和班澜过一下。”


    “要不一起？我在旁边有个茶室。跟朋友一起开的，谈事方便。”


    孙宥说他都行，看斑斓。


    “行啊，时装周人多眼杂，在酒店和宥哥聊到半夜也是不合适。”班澜说完见孙宥翻了个白眼儿。


    素商晚风带凉，后海边小楼微亮。


    古朴木质风格，一碗白茶润喉舒爽，孙宥挂了电话，继续和班澜就女装搭配讨论。


    “我还是主张配饰要到位，要重，本身华年这个系列就是创新兼容，我们男装也用不少女性配饰，并不影响对衣服的表达。”


    班澜点头：“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男装这季本身目的就是打破冲突，最大程度降低边界感，但是女装不同，你最初的想法是包容所有美感，而现在的方案，还是在想办法遮住大家意识中古板偏见。”


    班澜翻动屏幕：“这套，还有后面这三套，全都用大量配饰挡住曲线，那我们还请这些模特干嘛，她们的特点就是相比而言更加丰腴，既然是新中式主题，怎么不能把中式美学大大方方拿出来给大家品鉴。”


    孙宥抱臂沉思，他的初衷与斑斓完全相同。


    但是贝瑞思高层多次在时装周前夕有意无意提到这次大秀模特，言下之意并不想用今年的大秀冒险。


    他在本心和市场中挣扎。


    班澜也明白，孙宥本就不是个坚定的人。


    他有才华，但是耳根软，临近最后一次彩排，还被吹了耳边风。


    李云湛放下茶壶：“班澜，这次好几场都有你们的人，我这些天跟她们共事，底子打得很好。”


    班澜嘴角弯弯：“我们家小姑娘干活稳当的，可惜就是机会太少，孙宥这季风格也算行业里独一们，我们集芙也跟着沾光。”


    孙宥打趣回他倒是全都想用集芙的小丫头，但是市场就是这么严苛，设计师也是夹缝中求生存。


    大家低头笑笑。心照不宣。


    谁都知道美人的定义很宽泛，却在审美上很难包容。


    聊到天擦亮，喝了三壶茶。


    孙宥扛不住了，提议回酒店歇一会，下午彩排再定夺。


    茶室门推开半道儿，冷风就灌进来不少，身后李云湛把外套搭在班澜肩膀，径直去开车。


    “明天我去得早，可能来不及接你们过去了。”


    孙宥在后排昏昏欲睡，摇手说没事，明天主办方安排了车子。


    李云湛车尾灯刚没影儿，班澜见孙宥瞬间活过来。


    凑近班澜伸手。


    “干嘛？”


    “姑奶奶，快把外套脱了吧，一股男士香水儿，等会池总不把你皮扒了？”


    班澜躲一步，往电梯走。


    “我提醒过你了啊，天快亮了，万一打起来，上我房间避避。”


    斑斓不理他，他想想又说：“李云湛对你有意思。”


    “瞎扯，见你朋友十个八个你都说对我有意思。”


    “你不相信我？那些不谈了，跟李云湛比差远了，你知道现在他有多热门吗，顶级媒体、品牌客户排着队要他。不帅？荷尔蒙不喷薄？”


    “帅，要我说你这季男装太保守了，怎么彰显人家原始魅力。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明年啊。”


    孙宥推她一把：“姐妹儿，还得是你啊。”


    两人在电梯里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把困劲儿聊没了。


    孙宥楼层到了，临下电梯，斑斓还是迅速脱了那件牛仔外套塞他手里。


    鬼使神差地不能穿。


    池一洋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午夜，这次集团三场大秀，其中之一是陆嘉文团队领头的。


    回国以后，陆嘉文玩儿消失，他开了陆的几个骨干，自然要拼命稳住局面。


    房间静得出鬼，吴忧接到老板电话后脖子发凉。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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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房间，马上过来。”


    “谁问你了，班澜人呢？”


    “班澜小姐还没回来吗？她和贝瑞思孙总出去吃饭了。”


    吴忧看时针已经过了12点，心里发苦，啥涮羊肉啊，吃到这个点儿，怕不是去草原上逮羊了。


    “少爷，我听他们说，晚上要开会......”


    “知道了。”


    池一洋挂了电话，吴忧心里打鼓，上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他往泳池去。


    老板真惨，开个套房，独守空房。


    夜里十二点，跑去游泳泄愤。


    ……


    班澜回房间的时候，一个卧室门虚掩，她听见池一洋平稳的呼吸声。


    掉头带上自己卧室门。


    班澜困意过去，倚在床边细想过去几年，总归每年要来帝都两次。


    她被耽误了几年大学时光，等重新来过，已经完美错过读书的时机。


    赔偿金被吸血鬼父母侵占以后所剩无几，她在继续读书和工作之间果断选择了温饱。


    身段高挑，穿梭在各场活动里是她挣钱最快的路子。


    斑斓从没想过自己会做模特儿，内心闭塞的人很难放开，扭捏姿态居多。


    想来她运气还不错，也可能是苦尽甘来。


    优秀的口语和身材优势，让她签到第一笔单子。


    破碎没能击垮她，终究是重构了她……


    床榻包裹，床品柔软，与多年前籍籍无名时住的酒店全然不同。


    她也不曾抱怨，来时路每一步都不白走。


    沉沉睡去，梦中一如以前踏实……


    闹钟响起。


    班澜伸手去够，触到男人手指，帮她按掉吵闹。


    她猛然睁眼。


    窗边真皮沙发被拉至床沿，窗帘外是清晨旭日。


    幽暗光线被打散，落在池一洋衬衫上。


    难得见他不怒自威的眼神。


    斑斓心里发怵。


    池一洋翘着腿，留有一席距离，不急不慢张嘴。


    “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班澜歪头：“我早就回来了，你睡着了不知道。”


    “我等你到四点，你几点回的。”


    ……


    班澜沉默。


    她庆幸昨天回来得晚，不然一开门看见池一洋端坐在沙发上，不得把魂吓掉了。


    班澜没好气地嘀咕：“你也没找我啊，谁知道你等我的……”


    说完男人起身，班澜拉起被子捂住头。


    缝隙中传来他须后气息，清冽森林质感。


    池一洋也不掀开，只是轻巧地拨开她拽着被角的手指。


    “出来吧。”声音温柔，像在耳边细语。


    “不要，你离我远点。”隔着一层，斑斓的声音闷闷软软。


    “你是不是忘了，你把我拉黑了？”


    ......


    班澜猛吸一口气，她好像真的拉黑了池一洋。


    而且好多天了。


    她慢吞吞探出眼睛，嘴角笑容僵硬。


    想着怎么把这话圆过去。


    池一洋俯身凑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早晨有会，回来收拾你。”


    干净利落地转身，临出房间又停下脚步。


    “班班，你衣服上有男人香水味，想想今晚怎么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