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潺潺水声。


    小鱼深深看向伊冉：“我想害你，你还要如此？”


    伊冉道：“我不是善心泛滥，只是觉得男人们太懂得团结了，让我很不舒服，我宁愿和女人们一起，你要不要一起？”


    小鱼道：“这样看来，你确实能够得她欢心。”


    她没有握住伊冉的手，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她以前没有选择和人同行，现在也不会。但是伊冉说得确实有道理，这里的男人该死。小鱼拿着刀，混杂在鬼影之中，鲜血与嚎叫，不过这次她们才是给予痛苦的一方。


    没有女人的眼泪，没有女人的痛苦，满地断指肉块与哀嚎求饶，这里无疑是地狱，她深深呼吸，血腥气味充盈鼻腔，但对于她们而言的的确确是仙境。


    镇子在陷落，水波环绕，只有几个高低地露在水面。沈确没有管那些妖鬼肆虐，只是往记忆中自己的房屋所在奔去，远远看见的是暗涌的水面，他的房间消失在水面之下。


    小花呢？


    他突然像失去了动力驱动的木头人，停在原地，水位依旧在慢慢上涨。


    陈怀志躺在血泊中，新婚夜，他被他的新娘剥了皮。见他痛得神志不清，封元香割破手，滴了血，延续了生机，他又被疼痛席卷，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封元香穿着嫁衣蹲在他身侧，一双眼睛平静悠然：“人皮总比蚌壳好撬……”


    他嘶声道：“你不是……你不是……”


    新娘道：“我护佑你们，到头来被你们破壳撬珠，永远被困在荒林之中……”


    只可惜啊，你们太贪心，又太愚蠢。


    蚌妖本来就是平平无奇的蚌妖，偶然被陈家祖上相救，便打算投桃报李，谁知道人是会腐坏的。


    不是容颜衰老，也不是什么病痛暗生，是那颗心。


    那颗心当初救了她，后来把她诱入荒林抢走了她的珠子，后来又借着她的珠子造了死境。


    她本来对男女是没有什么意识的。


    后来在荒山上，她学会了女书。


    是另外一颗心，虽然死去了，腐烂了，却依旧温暖的一颗心。她殁于荒林，又在此间迎来了封元香。妖鬼本来不是什么男人女人，但在那一刻，她选择成为一个女鬼。


    珠子也给了白发女人。


    一切规则的利他性在此刻土崩瓦解。


    “我就知道你不是元香，元香……元香，我知道你在，你说句话啊！”


    新娘笑了笑：“你在叫我？”


    她的笑容，她的语调，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就是那个笑容温和的姑娘，他精挑细选的猎物。


    陈怀志崩溃大叫。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新娘跨过他去开门，新婚夜还长，她不着急。门外伊冉站在一块巨大的蚌壳上，她一手抓住门框，一手抓住蚌壳边缘避免蚌壳被水流带走：“我只是问一下，要不要搭便车？”


    新娘看了看她脚下的蚌壳：“人心真的难以捉摸。”


    有的人会突然腐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些人变成鬼还能与人结交成为好姐妹，还有人……面临危险邀请妖鬼上蚌壳。


    “走不走？”不是伊冉不耐烦，只是她还要去接小伙伴们。去晚了，怕他们有事。


    新娘笑着摇摇头。


    伊冉道：“那方叶的身体是不是该给我了，我要带她走。”


    新娘没有说话，身体一软，被伊冉接住，红色身影往后退了几步，显了原形，裸露在外的手腕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血淋淋的，不多时在脚边就聚了一滩血。


    她仍旧盖着红盖头。


    伊冉默默将方叶搬上蚌壳，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封姑娘还是蚌……姑娘？”


    新娘幽幽地笑了下：“是谁重要吗？”


    伊冉叹了口气：“坐我床边那个应该是封姑娘，好人给蚌珠，可蚌珠不是……算了，妖鬼也并非没有未来，早些离去吧。”


    伊冉告别新娘，身后门猛然关住，传来陈怀志阵阵惨叫。


    新娘子蹲在陈怀志面前，她身边又默默析出一个飘忽不定的鬼影。


    鬼影对她道：“要不我们还是离去吧，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蚌妖道：“当日要不是你我融做一处，你早就在荒林被浓雾吞噬，你以为这人不知道你逃亡半路被人拦截，被人剥皮剁碎献祭了？”


    封姑娘看了看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陈怀志：“我晓得。”


    蚌妖幽幽笑了笑：“不着急，我有的是法子……”


    伊冉一路上顺着水流奔波，路过了还凸显的房屋时便大声喊沈确和林漠的名字，无人应答。她路过血腥场景，看着女鬼们无憾消散，心中焦急，水流越发大了，蚌壳变得颠簸，她不得不弯腰保持平衡，方叶无知无觉地蜷缩在她的脚边。


    系统道：“沈确林漠到底是有经验在身上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伊冉没有理他，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死境溃散之前，你必须出去。”


    伊冉眼见着自己快出了陈府了，目光看向那些女人们，焦急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我的两个同伴……”


    “小花……”


    伊冉抬头，小鱼坐在屋顶，对她指了一个方向，于此同时蚌壳被卷入急流要往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她朝小鱼喊道：“帮我！”


    已经离圆眼侍女有些远了，她瞧不清她的神情，焦急地等待回应，她手上没有竹竿，完全就是被水流席卷着，半点也不能撼动，越来越小的黑影往水里一跳。下一瞬间，小鱼浮出水面，头发湿透，有些犹豫，不过一瞬间又推着蚌壳狠狠用力，蚌壳本就不规则，在急流中逆水而行，急速旋转，无意识的方叶被甩出去了一半，伊冉赶紧拖住她的上半身，一脚蹬在壳上，试图平衡身体，等到终于出了急流，她再回头看时，已经看不见小鱼的影子了。


    不过她也没时间想这些，又漂了一会儿，只见水面上浮着若干的残破尸体，大概是早就死了，如今又死一次，便如同泡沫一般迅速消散。风浪没有那么大了，她把方叶安置好，开始够着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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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身体……


    有些还没有接触到便已经消失，有些翻开来是陌生面孔。她沉浸其中，白色发尾浸在水中，染上了微微的血色，恨恨道：“该死的，如此一番，沈确不会就这么顺势去了吧？”


    林漠她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求生欲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还是一边翻找一边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


    不远处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自然没有逃过伊冉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确定，这就是沈确。


    她怒骂道：“你再不滚过来我就……”


    “我就……”


    她还能怎么找，等漂近了，她扒拉过来，的确是这个人，正面浸在水里，要不是他体质特殊，早就进了鬼门关。


    伊冉狠狠一拧，这人没反应，她将人拖上蚌壳，翻了个面，沈确躺在壳内，腿还浸在水中，一双眼睛木然的睁着，任由水珠跳进眼中，像个假人一样。


    唯独一双震颤不安的瞳孔倒映着神女狼狈的身影。她白色的长发被水染湿，颜色也显得脏脏的，一面努力把他往上拖，确认他不会顺着水流走，一边怒骂：“真是倒了大霉……”


    她实在力有不逮，躺在蚌壳中，三人紧紧挨在一起，一边是昏迷的方叶一边是木头沈确：“没有我这个家迟早得散……”


    伊冉突然“哦”了一声，坐起身翻方叶的口袋，终于找到那张符，她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脚尖点在水面，几个纵跃，身影翩跹如蝶。


    伊冉松了口气，人齐活了。镇子越来越远，一切都告一段落。她一手还环在沈确腰间，脊背也放松了……


    不远处人影速度好像更快了些，林漠的声音传来：


    “——注意身后！”


    伊冉回头，同时蚌壳失重，她忙松开沈确的腰，身体随着惯性往后翻，她奋力扒住蚌壳，脚下是百丈高的瀑布，蚌壳另一端一根箭深深扎进去，透明丝线在水汽中几乎不可见。


    林漠握住丝线，手掌绕了好几张符纸，绕是如此还是渗出血液。


    一时僵持住了。


    两个木头已经快往蚌壳外的高空滑了，伊冉狠狠道：“我讨厌这种桥段！”


    她一边对系统道：“伪装卡！”


    伪装卡生效。


    伊冉手臂肌肉涨开，很不和谐，很不符合人体，但她拥有了短暂的神力。


    菠菜水手，老番了。


    她一边怒喊：“师兄！拉！！！”


    双手将蚌壳往前一推，就那么一瞬间，蚌壳终于摆脱了悬崖，林漠将蚌壳拉了回去，壳中方叶蜷缩其中，睁开眼睛时还带着茫然，不明白林漠为何表情如此难看。


    “师兄？”


    伊冉认命下坠，视线中又出现了红色的身影。还不待她细看，整个人都被抽离了。


    伊冉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里，对系统道：“这是怎么了？”


    一团光团微微发着光飘在她身边，微弱光亮外是无垠的黑暗：“伪装卡不能乱入，菠菜水手什么的不可以，所以被关小黑屋了。”